第260章幾萬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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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茂漪笑道。
“那倆小子比你明得多,你二哥這幾天就沒歸家,你大哥一早就去赴雨花臺文會了。”婦人嘆了口氣“都是你三哥鬧得。”
“爹還能真不認三哥哥了?”婦人苦笑“這得看你三哥他自己爭不爭氣咯…”言罷起身,對著還跪在地上的知畫,婦人嗔道:“起來吧,地上涼,別再落下什麼病。”
“奴婢不敢,奴婢欺瞞夫人,甘心領罪。”知畫老實巴地說道。
“你也是一片好心,攤上這麼一個調皮的主兒,也是難為你了…”說著婦人便要上前扶她。
“娘,您別管了。這次給她長個記,下次看她還敢隨便亂幫忙…”王茂漪幾乎是推著將親孃送出了繡閣。
“這丫頭,你這鬧得哪一齣啊?”婦人一時沒清這閨女到底是站哪一邊的,就被推搡著下了繡樓。
王茂漪長舒一口氣,拍拍脯,揩淨額頭冷汗,神清氣地回了繡閣。
“你怎麼還跪著呢?快起來吧!”
“我…我腿軟…”知畫癱坐在地上低一聲,從裙底取出那條男子方巾,隨即“哇”地大哭了起來。
***雨花臺,位於南京聚寶門外,松柏環抱,景秀麗,崗上遍佈五彩斑斕石子,傳為佛祖花雨所化,因此得名,素為文人士子登高攬勝之處。
崗上載有萬株翠竹,端直秀,疏風醉影,風雅宜人,此時林內不時有高談闊論之聲傳出,夾雜陣陣豪邁笑聲,逸興遄飛。
“諸位仁兄,今蒙泉山先生見召,藉此竹林勝景,效法先賢,作山陽之會,實為留都文壇幸事,”南京戶科給事中戴銑舉起酒杯“為泉山先生賀。”林中眾文士紛紛酬和“為泉山先生賀。”
“老朽生受了。”南京兵部尚書林瀚含笑舉盞。老大人年過七旬,銀鬚皓首,神矍鑠,常抑中官,素有直聲,為南都四君子之一,這老兒還傳後世一首詩,頗為後人稱道“何事紛爭一角牆,讓他幾尺也無妨。長城萬里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這據傳是家人與鄰爭地,寫信求援時林瀚的回書,聽著是不是耳,正德年間的狀元舒芬還有一首類似的“千里書來只為牆,讓他幾尺又何妨!長城萬里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舒狀元還給家鄉留了一處“讓牆巷”做紀念。這不算完,類似的還有嘉靖尚書郭樸,景泰年尚書楊翥等等人物,到了清朝這記錄就更海了去了。
鎮江張玉書、遼陽曹鼎望、廬江劉秉璋,再加上穿鑿附會的紀曉嵐、王傑、何紹基、鄭板橋、曾國藩,你要不給老家鄰居讓出一條巷子來,都不好意思稱“名臣”不過傳到後世,名聲最大的就是最不靠譜的桐城張英了,桐城張家六尺巷的記載出自民國25年編纂的縣誌,張英張廷玉父子的著作中沒提隻言片語,這或許可以說張家人厚道,不好意思往自己臉上貼金,可《清代名人軼事》記載的張玉書和張英同朝為官,故事如出一轍,合著一招鮮吃遍天,大清朝不收版權費的。
何況比起類似小說家言,前文提到過恨乞丐恨得牙癢的徐珂,同期所著《清稗類稿》考據嚴謹得多,六尺巷一句未提。
當然要說張家父子和這巷子一點關係沒有,也是冤枉,《父子宰相家訓》曾引用了一段《韓魏公遺事》內容,並做了評語,故事差不多,詩作則是:他人侵我且從伊,子細思量未有時。
試上含元殿基看,秋風秋草正離離。故事的主角和張家父子挨不上半點關係,是而今戶部尚書韓文的先祖北宋名臣韓琦。
即便如此,這也不是故事的最早出處,韓琦的這首詩出自五代,後唐尚書楊玢告誡子弟批作,張廷玉不喜楊玢以蜀臣入唐的貳臣身份,使用了編纂《明史》時常用的秋筆法,盛讚韓琦風骨,楊玢之事直接省卻。
也不知已經辮髮胡服的張家爺倆哪來的汁自信瞧不起別人。眾人見林瀚舉杯痛飲,俱都興致高昂,御史蔣欽提議道:“世上詩難得,林中酒更高。既然群賢畢至,有酒豈可無詩,不若大家作詩相和,諸君以為如何?”與會眾人連連唱和,紛紛提議由林瀚出題。
“唉!”聽了眾人提議的林瀚突然喟然一嘆“借問山陽會,如今有幾人。”
“先生可是有心事?”戴銑見林瀚突然興致寥寥,憂心問道。
“寶之,無妨,只是有些累了。”林瀚寬道。
“可是在下提議唐突?”蔣欽心中忐忑不安。
“子修哪裡話,汝之提議甚好,只是…”林瀚眉峰緊鎖“老夫這裡有一篇文章,想請諸君品鑑。”
“先生有新作問世,末學自當拜讀。”蔣欽笑著從林瀚手中接過文章,低頭一覽,便驚呼道:“這是臺諫呂、劉二君論劉瑾,置瑾極典的奏疏!”眾人驚呼出聲,京城中樞劇變,他們早已知曉,但畢竟神仙打架,事不關己,且天高皇帝遠,他們這些人都是南京的科道言官,就是有心參與,也趕不上熱乎勁兒。
“子修,你將這份謄抄的奏疏念與大家聽聽。”蔣欽自無不從,清清嗓子,便開始抑揚頓挫地念了起來,實話說這份奏疏寫得不錯。
不過內容上除了要挽留劉健、謝遷兩個老頭以外,就是一個主題:殺劉瑾,殺劉瑾,還是殺劉瑾。蔣欽慷慨昂的聲音剛剛落地,林瀚老大人便擊節讚賞“這才是今世直臣,不可多得!”
“老眼昏花,若能早薦此等良臣進身中樞,何致今人微言輕,正義難伸,惜哉!悔哉!”聽了老林瀚一番痛心疾首的話,與會眾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一舉成名天下知的機會來啦。
“老大人此話何意,吾等雖僻居留都,心中忠義之心可昭月,今便聯名上奏,斥權閹,正國法。”
“不錯,豈能讓京中同僚專美於前,我等也上疏留保輔託大臣,以安社稷。”御史薄彥徽隨聲應和。
一人首倡,眾人皆出聲應和,紛紛表示聯名上奏,獨蔣欽不語。
“子修,何故不言,可是心有懼意?”林瀚手撫鬚髯,乜斜問道。蔣欽搖頭“不然,茲事體大,非振聾發聵之言不足以動聖聽,末學今夜當披肝瀝膽,奮筆疾書,拜疏陛下:元老不可去,宦豎不可任!”
“好好好,子修真鐵膽也,老朽先為之賀。”林瀚當即浮一大白。其他人也各自陳詞,有數人聯名者,也有準備單獨上疏論事者,一時物議沸騰,大有與劉瑾勢不兩立的架勢。
戴銑持著紙筆來到一方巾襴衫的青年身邊“仲卿,你雖為中書舍人,不在臺諫之列,可為國除佞乃國之盛事,可願共襄盛舉?”
“寶之兄客氣了,小弟願附驥尾。”王朝立也是中火熱,將聯名書鋪在一旁石桌上,提起筆來,便要書上自己名字。筆尖方觸紙面,聯名書便被走,一個帶著嘲意的年輕聲音響起:“就憑你們這些人,也想與劉公公為敵?”突然變故讓戴銑一驚,細看桌旁站著一名錦衣青年,正滿臉不屑地將聯名書丟到桌上。
“此乃雅客文會之處,你是何人,不請自到,還敢如此放肆?”戴銑厲聲呵問。青年負手傲立“本官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指揮使…丁壽。”***“錦衣衛!”不獨戴銑,林中眾人俱是悚然,有幾位高臥巨石頗有幾分魏晉風的倒黴蛋一個沒坐穩,直接摔了下來,連痛都忘了喊。
錦衣衛兇名遍天下,當今錦衣衛指揮使丁壽被朝臣列入黨之列,八虎一狐,狼狽為,南都士子早有耳聞,難道這邊文會才臨時起意彈劾劉瑾,錦衣衛便已得到消息,這幫緹騎未免太神通廣大了吧!
戴銑強自鎮靜“原來緹帥當面,不知有何見教?”
“見教?哪敢,諸位這般大手筆,丁某自愧弗如。”丁壽掃了一眼被他丟掉的聯名書,嘿嘿冷笑。
“我等身為科道言官,有奏事之權,規諫之責,難道這也犯了錦衣衛的王法?”蔣欽踏步上前,冷笑不止。
想用話引老子入套,沒門,丁壽暗想“國朝律法不因言獲罪,只要你們按著規矩將奏疏遞銀臺,陛下沒有旨意之前,本官無權治你們的罪。”我的天啊,你倒是早說啊,一幫言官這才鬆了口氣,寒風穿林,覺察身上冷汗涔涔,通體冰涼。丁壽嘴角一勾,緩緩道:“至於上疏以後,你們是妄議朝政還是誣謗忠良,是功是過就得自己擔著了…”眾人心中又是一緊,這麼忽上忽下的心境,讓這般士大夫小心臟壓力有點大。蔣欽哈哈一笑“時窮節乃現,吾輩風骨,不勞緹帥掛心。”
“子修所言正是,義之所在,不傾於權,不顧其利,吾輩所為,豈是鷹犬爪牙所能領會。”戴銑昂然言道。
“子修與寶之說得對,我等為國上疏,何罪之有!”
“錦衣武臣,妄想堵言路,摧折士人風骨,真真不自量力!”
“今文會高談之所,竟有小醜跳樑,眾位仁兄,將他轟了出去!”有人領頭,與會眾人群情昂,彷彿打了雞血一般,揎拳捋袖,摩拳擦掌地奔丁壽圍了過來。
“賢弟…丁大人,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暫且避避吧。”王朝立腦子方才還處於“宕機”狀態,丁壽黨附劉瑾,囚牟斌,查抄車霆,驅逐劉謝,百官伏闕又將他與八虎並列,南都士子都說此人既稱“雄狐”必是老巨猾,狼眼鼠眉之徒,因此他雖聽說過新任錦衣衛指揮使喚作丁壽,可本就沒往泰山偶遇的那位胎未退的小老弟身上想,幾萬錦衣衛,出幾個同名同姓的再正常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