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是何等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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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楊繼宗服母喪,汪直又去拜訪,到家裡聽說人在墳前,又直奔墳所,拜靈之後摸著楊繼宗鬍子說笑:久聞大名,楊繼宗就長這模樣呀。楊大人當即回頂了一句:雖然貌醜,但沒有身體不全辱沒祖先(繼宗貌陋。
但虧體辱親,未之敢也)。士林都讚譽楊公不屈汪直,可拿人家太監身體缺陷說事,王廷相也覺得這位前輩有些不厚道,吶吶不言。***王守仁淡然一笑,接口道:“管中窺豹,只見一斑。內臣因身殘故,情暴,貪尤甚,內宦韋力轉景泰年間鎮守大同,因軍士不與其宿,杖殺其夫,又與養子戲,死養子,此行與禽獸何異?
天順年間又強娶所部女子為妾,此輩荒如何馭下?天順六年,大同守備太監馬貴,收浣衣局所釋婦女為。天順七年,協守大同東路都知監、右監丞阮和,娶納妾,考掠軍士,宦寺宣,觸目驚心。”丁壽嘿嘿一笑,悠悠回道:“讀書種子也未必盡是品行高潔,正統十年,福建左佈政方正,誘娶福州中衛指揮單剛馬氏為妾。按察使謝莊誘娶福建左衛指揮張女為妾,又在百戶陳亮家挾娼飲酒,方面大員於治所宣,前所未聞。”見二人無話,丁壽展顏“小弟無意強詞奪理,只是想說內臣也是臣,宦官也是官,臣有忠,官分好壞,內臣裡有知禮明義之人,士人中也不乏道貌岸然之徒,若阮安之廉、興安之介、金英之知人、懷恩之持正,豈非我輩仰望?”
“那如王振釀土木之禍,曹吉祥犯上作亂,西廠汪直飛揚跋扈又待何解?”王廷相不想就此揭過。丁壽皺眉,怎麼還沒完了“國初藍玉、胡惟庸即行謀逆之舉,禍亂朝綱者豈止內臣?”
“汪公公邊功之盛,太祖太宗後未有,土木之前,王振導上以禮,英廟雅敬憚之,三楊也稱”宦官中寧有是人!
“,陸式齋書中有言:本朝中官自正統以來,專權擅政者固然有,自振秉內政,未嘗輕差一人出外,十四年間,軍民得以休息。天下陰受其惠。”
“曹吉祥行大逆之事,其罪可誅,自不待言,但彼曾隨軍南定麓川,北征兀良哈,久歷軍伍,知兵事,所行逆謀為何錯漏百出,其中未必無有隱情。”
“此言何意?”王守仁眉峰緊皺。
“史筆如刀,這持刀之人全是左班文臣…”丁壽一字一頓,咬牙言道。
“啪”的一聲,王廷相摔杯而起“在你眼中,吾輩文人便如此不堪?”***酒桌前氣氛冰冷。
王廷相憤難平,王守仁沉默不言,丁壽嘿然無語。酒店掌櫃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聽這三人適才話語都是當官的,自己絕對招惹不起,要是神仙打架,天知道會不會殃及自己。
“王伯伯你怎麼了?可是長今做的菜不好吃?”長今一身青緞夾襖,繫藍布圍裙,一張圓臉紅撲撲的甚是討喜,額頭還有細微汗珠滲出,手中捧著一盆熱湯由後廚轉出,訝異地看著三人。
“無事的,你王伯伯失手摔了杯子。”丁壽笑著招手。王守仁拉著王廷相坐下,向長今處使了個眼,王廷相強笑:“不錯,伯伯一時手滑,與長今無礙。”
“真的?”小長今有些不信“那你們為什麼都不吃啊,這菜都沒怎麼動。”
“在等長今入席啊,沒有你這鬼靈,你小王伯伯食不甘味,杯子都拿不穩了。”王守仁到丁府走動過幾次,識得丁壽這位小徒弟。
“誒,伯安你不過痴長兩歲,也敢充大。”王廷相佯怒道。
“我便是大你一年、一月、一,也是長今的大王伯伯。”王守仁捋著下頜短鬚,呵呵笑道。
看幾人調笑,長今才放下心來,將手中湯盆放在桌上“這是長今做的野雞仔兒湯,二位伯伯嚐嚐。”王守仁嚐了一口,連連點頭“香滑可口,小丫頭可謂女中易牙,有此手藝,將來不愁尋不到婆家。”
“大王伯伯好壞,不理你了。”長今嘟嘴嗔怪。王廷相也道:“伯安休要為老不尊,長今你也快些入席吧。”
“且等等,灶上還煨著一個冬筍火腿湯,待我端來。”小丫頭一蹦一跳地奔向後廚,看著氣氛緩和,丁壽溫言道:“兩位兄長謂小弟對文臣有偏,那二位對內臣之論何嘗不如此,小弟不才,忝列門牆,也讀聖賢之書,略曉微言大義,張子有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言簡意宏,振聾發聵,子衡兄有經天緯地之才,便該有濟世安民之念,此番巡按山西,正可體察民情,正法糾紀,為百姓多做一些實事,豈不好過京師內扣盤捫燭,高談闊論?”丁壽用氣學宗師的橫渠四句為據,倒讓王廷相一時無話可說,吐出中一口濁氣“可這官缺得之有愧…”
“劉晦庵等人之舉無人臣之禮,陛下顧念先帝託孤輔政之情,準其致仕,已是天恩浩蕩,吳翀、劉玉不識時務,乞留劉、謝二人也就罷了,又強求將劉公公等明正典刑,將心而論,誰能不惱?”大勢已定,韓文等都沒說什麼,偏偏不開眼的刑科給事中吳翀、山西道御史劉玉俱上疏論劉瑾佞幸,棄逐顧命大臣罪,小皇帝不生氣才怪,如今這二位都在北司詔獄裡關著。
剛好給王廷相騰出個缺來。
“科道本是言官,二人恪守本職也不算大錯,賢弟可否高抬貴手…”王守仁話沒說完,便被丁壽阻住“那二位在詔獄中不會受罪,不過錦衣衛奉旨行事,能否脫罪有聖意裁決,小弟不敢言專。”看著王守仁面不忍,丁壽又道:“伯安兄無須擔心,陛下宅心仁厚,想來那二人命無虞。”王守仁點了點頭,還要再言,便聽長今歡快急促的聲音“師父,二位王伯伯,快閃開,湯好燙…”***一騎青騾,兩箱書卷,便是王廷相的所有行裝。王廷相與幾人拱手而別,騎騾西去。
“伯安兄,若無瑣事不妨再小酌片刻。”丁壽笑對王守仁道。王守仁苦笑一聲“愚兄要即刻返家了,今未去給木齋先生送行,怕要吃家父好一頓排頭。”丁壽瞭然“既如此便不強留兄長了,代小弟向世伯問安。”王守仁連連擺手“罷了罷了。
不提你還好,不然一頓家法是逃不掉的,聽聞劉、謝二公致仕,家父可是把最心愛的一套茶具都砸了。”
“與小弟相,讓伯安兄兩邊難做了。”丁壽臉上難得帶了分愧。
“你我兄弟也,此話豈不生分。”王守仁點了點丁壽口,戲謔道。丁壽會心一笑,不再多言。見二位王伯伯都已遠去,長今不解道:“師父為何不留下小王伯伯?”
“不留。”丁壽搖頭“他這外放便是為師暗託吏部辦的。”看著長今眼中茫,丁壽笑道:“你劉爺爺要整飭朝堂,這幫管不住嘴的科道言官必是首當其衝,以你小王伯伯的子,不宜再留京師。”小長今似懂非懂“那我們也回府麼?”
“不急,若不將這桌菜吃得盤底朝天,豈不辜負小長今的一番苦心。”丁壽笑著颳了長今鼻子一下。
“長今知道,師父最疼徒兒了。”長今甜甜一笑,梨渦淺陷。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丁二爺自斟自飲,口中應景地拽出兩句酸文,今天小丫頭被哄得開心,打算把從羅祥那兒學到的手藝都展現出來,在後灶忙個不停,他也樂得在這路邊小店裡多逍遙一陣。店內光線一暗,兩個人影掀簾走了進來。
丁壽扭頭看去,當先進來的是一名黃衫少女,面容俏麗,身材頎長,體態如玉樹嫋娜,一雙長腿尤為引人注目,左手握著一柄寶劍,右肩背了一個藍布行囊,進店後俏目掃視一圈,便躬身請讓身後之人。
一身花枝暗紋的月白錦袍,身姿拔,鼻若懸膽,目若朗星,長眉斜飛入鬢,舉手投足間氣度儼然,顯是久居人上,頤指氣使的風華氣派。
“師父,請入座。”少女聲音如黃鶯出谷,又甜又糯,應是江南水鄉孕育出的人物。錦袍人點了點頭,坐在一張方桌後,似乎覺察到有人窺伺,舉目向丁壽處看來,清澈雙眼猶如夾雜利刃,寒氣人,得丁二爺扭頭不敢多看。
“了門了,從哪兒來了這麼個人物。”丁壽暗道,黃衫女子也就罷了,他也不是沒見過女人的頭小子,可這錦袍人上上下下看起來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店家!”黃衣少女輕呼一聲。
“二位客官,什麼吩咐?”這一天閒得快睡著的掌櫃終於又有了買賣,忙不迭地跑了過來。
“有什麼緻可口的拿手菜趕快端上來,少不了你的賞。”少女雪白秀頸揚起,倨傲言道。
“路旁小店,強求緻是難為人家,可口即可。”錦袍人的聲音自有威儀。少女收了傲慢之態,垂首稱是。
“兩位客官,實在對不住,小店內今只有些醃菜燻,您二位若是不嫌棄…”掌櫃有些為難。
少女杏眼一瞪,一指丁壽桌案道:“那滿桌子菜哪裡來的?莫不是欺我等外鄉客人?”
“小人怎敢,那位爺的食材都是自備,包了後廚自行烹製,若沒人家允許,小的連灶也開不得。”掌櫃連連擺手解釋。
“相見即有緣,二位若不嫌酒冷羹殘,移駕一敘如何?”丁壽微微一笑,舉手延攬。錦袍人若有若無地一笑,話也不願多說。少女俏臉出不屑“你是何等樣人,也配與我師父同席?”嗨,臭丫頭,給臉不要臉是吧,丁壽才要從嘴上討回便宜,小長今已然捧了一盤燉鵝掌從後廚閃了出來。
“師父,且嚐嚐新菜。”小丫頭忙得不停,蘋果似的圓臉燦若朝霞,興致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