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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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敝主人乃是慕名而來,尚望臺端指引。”
“哦!沒來過嘛…恐怕…這條路是小徑,岔路甚多,而且百丈山不只一座,恐怕走岔了便耽誤時光哩!自此向北走,可以沿途詢問,免得走冤枉路。”健僕眉頭深鎖,苦笑道:“真要命,咱們遠道而來,言語不通,沿途如何問路?兄臺,可否勞駕幫忙請一位嚮導?”中海故意裝出為難的神情,說:“這…這…即使有人受請,依然言語不通。”
“務請兄臺多多幫忙。”中海泰然地說:“這兒到冷府來回近百里。要耽誤一天。這樣吧!小可領諸位前往一走,怎樣?”健僕大喜,不住卑手謝道:“有勞兄臺了,不盡,到了地頭,定當厚報。”中海走下臺階,說:“些須小事,不必多言謝,這就走,小可領路。”兩人在打道,轎內的主人只用一雙無神的眼睛向中海打量,不言不動。
中海在前領路,與健僕並肩而行。從健僕的口中,知道轎中的主人姓馮,名略,浙江金華府人氏曾任職南京親軍衛指揮使司所屬的金吾右衛,扶病致仕,已經五年了,幾乎請遍了附近數十府的名醫。上月,聽一位曾在江湖走動的朋友說及這兒的怪醫神針冷冰,因而降尊紓貴前來求治。健僕姓霍,名遠。據他說,主人馮略早年也曾經闖過江湖,有一門遠親姓牟,名子秋,目下不知落何方,善用一把鐵爪,據說混得不錯,在江湖略有名氣,綽號稱虎爪追魂,在大江南北字號叫得倒也響亮,只是不長進,專做些殺人放火的勾當。
中海不以為意,並未留心聽霍遠的話,一面唯唯否否敷衍,一面在思索如何接近神針冷冰看金針。
知道了馮略的病情,他心中不有些失望。皆因馮略的腿股風用不著金剛針和雙龍針,最多可能,用長針而已。他家傳的金針最完全,共有卅二種針,長度自一寸六升至一尺二寸,者如豆,細者如發,細針本雕不上龍形圖案,真正雕了龍的只有六枝針,那是四寸的披針和大針,六寸的放血三針。七寸的長針,八寸的金剛針,和尺二的雙龍針而已。針盒蓋上面,雕了雙龍戲珠圖案。
按馮略的病情,很可能用長針,但慎重些的醫生則寧可小心些不用長針冒險。
然而無論如何。他得前往一試,不要說神針冷冰這位名醫,任何有名的針炙郎中他也得登門造訪皆因這盒金針只有針炙郎中方用得著,旁人要來無用。這種針雖然叫做金針,其實並非金造,金質太軟,豈能做針?針也不是黃的,其白如雪,乃是白金鋼所造,堅硬,強韌,彈,不撓,出自名匠之手,不是行家誰也看不上眼,但如果訂製,價值千金。
所以他必須找有名的針炙郎中,普通的針炙醫士買不起,也不會用這許多針。
卅餘里路,要不了兩個時辰,辰牌未已便到了。
冷府果然夠氣派,厚厚的高大風火,包圍著裡面的十數棟樓房,有規有矩,有章有法,大戶確是宏大寬闊,壁上掛滿了山水名畫和患者送來歌功頌德的匾軸,但似乎有點大而無當,登門求治的人太少,宅中的人丁也少,看去冷清清地,冷寂空漠,像是主人不在家的山中別墅。
只有一個門房,問明瞭來意,領著山轎抬至大廳下,敲響一隻小金鐘,吩咐一聲“請廳裡坐”逕自走了。
中海心中暗暗納罕,這位名醫的架子大得出奇哩!連一個門房也冷冰冰地不近人情,難怪門可羅雀沒有病人上門,也難怪診費高得不二價,任意需索,怎算得懸壺濟世的醫家?簡直是明敲竹槓的醫中之盜嘛!
沿途他已和霍遠攀上情,替霍遠張羅,表現得十分熱情,幾乎成了僕人中的一員,巴結地和霍遠將馮略扶出山轎,送至廳中的躺椅上。
馮略倒也客氣,被他的熱情所,不住含笑道謝。
不久,內廳門出來了一個管家打扮的人,大剌剌地問:“諸位是前來治病的?”霍遠上前行禮,堆下笑說:“家主人姓馮,小可姓霍,遠自浙江金華而來,慕冷先生的大名,前來求診。久仰冷先生…”避家搖搖手,搶著說:“我是本宅的管家,敝主人等會兒方能出堂,且請稍侯。”說完,逕自進入左廂走了。
中海直搖頭,大起反,心道:“如果是急症,急驚風遇上慢郎中,豈不完了?”不久,步聲響起,一名小童跟隨著一個大馬臉的白髮老者緩緩出到堂前。中海向來人打量著,心說:“這傢伙冷得可以,難怪姓冷,名符其實。”這人年約古稀,白鬚白髮,大馬臉甚少血,弔客眉,眼眶深陷,眼神凌利冷峻,鷹鼻,薄,一股陰森森的神令人望之心中發寒。
霍遠上前長揖到地,堆下笑問:“小可霍遠,老伯可是冷先生麼?”馬臉人冷冷地點頭,冷冷地問:“是你的主人病了?”那時,先生的尊稱十分高貴而未普遍,本朝初為人尊稱先生者聊聊無幾,像劉基、宋濂、方孝孺等等,連皇帝也稱他們為先生。這位郎中聽人叫他先生,他居然大剌剌地受之無愧。
霍遠是個見過世面的人,毫不介意,說:“正是,家主人身罹奇疾,五年於茲,毫無起,久仰先生大名,如雷灌耳…”
“好,好,讓老夫看看再說。”神針冷冰揮手說,向躺椅旁走來。
中海讓在一旁,冷眼注視這位名醫如何探症。
馮略下肢癱瘓不能移動,在椅上抱拳行禮道:“區區姓馮名略,身患惡疾,不遠千里慕名而來,拜請先生大安,望先生一展妙手起晚生之沉痼,不勝銘,可嘆區區起坐不便,不能全禮,恕罪恕罪。”神針冷冰木無表情,僅嘴角動了動而已,小童送上錦墩,他自顧自坐下,冷冷地看了看馮略的氣,用強而有力的大手把脈,搬了搬馮略的腿部,也不問病疾,目光轉盯住一旁屹立的中海,向中海上下不住打量,久久方說:“腿股風並非頑疾,只是你們未遇上名醫,拖廷久,很討厭。”馮略深深入一口氣,焦急地問:“冷老先生…不知…”
“老夫負責替你治好,你們可在舍下住上十天半月。老夫這兒的規矩,閣下定然有所耳聞。診金、藥資、住宿,共銀五百兩,可先向敝管家先行付清。”中海嚇了一大跳,在湖廣地區,鬥米折銀兩分餘,折錢一百五十文左右,一石米不過二兩銀子。這傢伙獅子大開口,五百兩,簡直比強盜還兇。
避家已帶了兩名家僕從東廂出廳,等待驗銀子。
霍遠向手下舉手一揮,向神針冷冰說:“敝主人帶來金錠,請驗收。”包裡打開,二十錠黃澄澄的十兩重赤金一一堆放在桌上。管家取了十三錠,一名僕人取來一錠五兩重的放下。
“家主人決不多收,退回七錠半,餘數請收好。”管家說。
一兩黃金折四兩銀,退回七錠半,果真是不二價,少不行多不要。
“將馮爺抬入病房。”冷冰向管家說。
中海向霍遠招手,說:“霍兄,咱們倆將老爺抬入。”避家招來兩名僕人,伸手攔住中海,冷冷地說:“不必勞駕,病房不許外人擅入。我領諸位到西廂安頓歇息,貴主人自有本宅的人伺候。”中海心中一涼,糟了!病房不許外人進入,他無法看到冷冰所用的金針啦!
兩個僕人已抬起馮略所坐的躺椅,向內堂走了,他想要跟入,但顯然決難如意,花了半天功夫,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