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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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公堂,警衛向一名倚在邊案上打瞌睡的丁役叫:“龍中海前來投文,快稟報。”丁役一蹦而起,盯了中海一眼,奔入內堂去了。
說是公堂,未免有點誇大,這只是小地方的小廳而已。左右兩廊是兩排廂房,那是兵勇們的住所前面天井的左方,是安有鐵柵門的囚房,是臨時羈押疑犯的所在。公堂正中,安放了一座長案,上面有文房四寶朱籤等物,中設一張大環椅,左面的邊案,是副巡檢的座位,右首則是承辦文牘人員的公座,如此而已。
須臾,接二連三出來了幾個丁勇,聊算升堂站班,接著,出來了一個不穿官服穿短靠的巡檢大人中海見那人瞪了他一眼,然後大剌剌地在大環椅上落坐,不由心中一寬,也十分失望,這人不是八年前的程巡板!
這位巡檢生得豹頭環眼,肩圓,像頭大牯牛,臉黑中帶紅,虯鬚如剌一般,見,看去確像個武官的材料。
見官必須磕頭。長案不太高,人坐在上面可將人看清,巡檢大人怪眼一翻,中海只好跪倒,朗聲道:“小民龍中海,八年前役肅州衛。奉赦歸籍,於限前來投文。”
“呈上來。”巡檢大人用牛吼似的嗓子叫。
中海從容起立,將文書呈上。
巡檢大人站起接過文書,略一翻閱,向右首長案上一丟,說:“替他辦。”說完,從案旁繞出,繞著中海轉,背著手,大環眼將中海從頭至腳狠狠地打量了一番。
中海莫明其妙,眼睛也跟著巡檢大人轉,毫無所懼。
巡檢大人陰陽怪氣地回到龍中海身前,雙手又,大環眼圓彪彪,用打雷似的聲音說:“本官姓郭,到任已經五年了。”
“郭大人,小民知道了。”中海答。
“你,我也知道你。”
“大人知道甚麼?”
“你一個殺人犯,刁頑惡劣之徒。你回來了,我得先警告你,少在本官的汛地惹事生非。”中海忍下一口怨氣,說:“小民如果真是刁頑惡劣之徒,也不會…”
“你給我閉嘴!”郭巡檢怪叫,接著,大指頭幾乎點在中海的鼻尖上,叫:“我再警告你,少惹本官生氣,不然,你這輩子沒有多少子可混了。”
“大人…”
“哼!你回來已經三天,故意捱到限滿才來投文,一到家,你就嚷著找兇手,是想找本官的麻煩麼?”中海忍無可忍,抗聲道:“八年前小民含冤受罪,父母隨即下落不明,小民豈能甘心?
找真兇…”話未完,巡檢大人飛起一拳“噗”一聲擊中他的左頰,把他打得連退五六步,幾乎跌出廳門,正昏頭轉向中,耳聽巡檢大人的剌耳吼聲大震:“好傢伙,你敢頂撞本官,定然決心找本官的麻煩,要在本官的轄地生事,你好大的膽子…”聲未落人已到,正待出第二拳,俊亮到了,叫道:“郭大人,手下留情。”冰巡檢的臉變得好快,堆下笑容說:“咦!郝老弟,甚麼風把你吹來了?先到我那兒坐坐,我在教訓這賊徒呢。”俊亮呵呵一笑,說:“郭大人,中海是我從小相好的朋友,你好意思折磨他麼?”冰巡檢一怔,說:“真的?你何不早說。我看哪!這種人你最好少沾惹為妙,江山易改,本難移,他會連累你的。”
“美不美,鄉中水,親不親,故鄉人;大人請放心,中海兄不是糊塗人,衝兄弟的薄面,別再折磨他了。”中海的怒火巳衝近頂門,但他硬是忍下了。八年來,他為了爹媽的安全,思而在役所甘心忍受無邊的痛苦,硬著頭皮服刑。如果他要逃走,沒有人可攔阻他,邱士豪和高斌也可輕而易舉地脫身,他當然更容易;但他始終沒有逃走的念頭,只為了免得連累父母。
現在,父母早已身故或失蹤,他還有甚麼顧慮呢?但在未到最後關頭之前,他不想先絕自己的退路。
他深深入一口氣,死死地盯著這位可惡的巡檢。
冰巡檢抓過文牘人員送來的歸籍公文,扔給中海,戟指點著中海的鼻尖,泠笑道:“你聽著,回去安份份地做人,少給我惹事生非。八年前的案子巳經結了,沒要你償命算你祖上有德。你父母被老虎吃了,怪誰?你要找兇手,到山上找老虎去,找人,告訴你,不行。不聽話,找送你進監牢。”說完,挽了俊亮的手,說:“走,到我那兒喝兩杯再走。”俊亮扭頭向中海低聲道:“你先走,我還得用銀子替你疏通疏通,別舒我。”中海站在那兒,一雙手不住搐,上齒咬著下,嘴角隱有血絲,虎目中,似有火焰在燃燒。
久久,直至差役叱喝趕人,他才深深入一口氣,大踏步走了。
當晚,從郝返回住所,關上門,他跪伏在父母的靈位前,直跪了一個時辰,起來時眼角有著血跡。
他不哭不叫,直趨後院,把起一塊石板,取出一把八寸長的匕首,將吳濟慈的骨匣藏好,低祝著道:“濟慈兄,如果我不死,我必實踐諾言,將你的靈骨送回故鄉。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恕我只好擱下你的事了。”他回到大廳,在新建好的神龕前睡下。
香菸繚繞,燭火搖搖,他凝視著父母的靈位,哭無淚。
罷躺下,驀地,他警覺地梢然坐起,像一頭狸貓,竄入了後堂,從後院飛躍院牆,從屋左繞向前面。
屋四周栽了不少杏樹,白天也陰森森地,易於隱身,他沿林飛掠,快逾電閃。
可是,他只顧向前面飛掠,卻未留心暗中有人,剛掠過屋角,三枚銀星突在暗處向他的背心。
他早懷疑父母的死與村人有關,尤其是彭小虎最為可疑;但彭小虎決不是他父親的敵手,必定另有黨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