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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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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捧著為他做的鞋,想給卻不敢給,她望著他滿肩滿臉的雪花,想拂卻不能拂。

他說心有牽絆,便是甘之如飴,那麼,他的牽絆裡,可否有她?

綻梅眼睛一閉,意識跌入全然黑暗裡…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前頭有光,光暈中有人。

綻梅舉步追去,身軀明明到沉重,步伐卻是前所未有的輕盈。

“娘?”前方的女子回首,綻梅一見她的容顏,眼眶便泛淚。

許久未見的娘停步,回首僅望著她笑。

“娘,你要去哪兒?”娘朝她搖首,掀了掀似乎說了句什麼,綻梅沒聽清楚,她還沒聽清楚,娘前行的步伐卻越發急促,眼看著就要隨著那道光消失在盡頭。

“娘,你別走,你等等綻梅,綻梅隨你去…”別留她在這片黑暗裡啊!綻梅用力大吼,娘卻沒有停下腳步…

“娘、娘,你別走,你等等綻梅,綻梅隨你去…”

“綻梅,你究竟想去哪兒?”李玄玉用力握住她睡夢中微抬的手。

第五次了,這是今他踏入這房裡來之後,聽見她喃喃地這麼說著。

李玄玉眉峰緊蹙,眼神死死地望著因背傷太嚴重,非得趴臥在榻上歇息的姑娘,生平首次到讀聖賢書無用。

他隨著小虎子尋到她的時候,她早已奄奄一息,而她現在渾身是傷,一身狼狽,明明極其虛弱,卻不願張嘴喝藥,燒了整個上半夜,終於開口說了些什麼,竟是說著要隨她娘去哪兒?她娘不是早已過世了嗎?

她想隨她娘去…她不想活…

這念頭像道雷電一樣劈進李玄玉腦子裡,合理化了他自識得她以來,她那些種種奇怪的作為——她認偷簪、她不怕責罰、她淨顧著要讓杜虎離開,獨留自己與一幫惡人相搏;她臉上那股總是淡然不要命的神氣,若有所思、空靈飄忽的神情…

她不想活,她早就不願活了嗎?

李玄玉端來了換過好幾個服侍都無法順利讓她喝下的苦藥,唯恐碰疼了她的背傷,讓她枕靠在自個兒懷裡,小心翼翼地將藥汁往她邊湊近,心中卻翻騰著一股無以名狀的火氣。

“綻梅,醒來。”也不知道她聽見了沒?他懷中的姑娘不為所動。

“綻梅,醒來,你得喝藥,你燒了大半夜。”李玄玉又喚,姑娘的眼睫掀了掀,眸子仍然緊閉。

“綻梅,我是玄玉。”綻梅輕嚶了聲,眉心娶攏,身子動了動,像是周身傷口極疼、極難受似的。

“綻梅,我是玄玉,聽話,張嘴,你得喝藥,喝了花燒才會退,傷才會好。”哄小孩呢,他這是…

真啟了?見她雙微微打開一條細縫,李玄玉忙將藥碗湊到她邊。

一口、兩口…很好,快咽第三口…

“嘔——”李玄玉還來不及到欣,綻梅全吐出來了。

李玄玉沒空管自個兒身上沾到的藥汁,取來乾淨布巾為她拭淨嘴角,又再度循循誘哄。

“綻梅,張嘴。”姑娘這回對他的話語全無一點反應,僅是軟軟地伏靠在他膛。

是睡沉了嗎?她是該睡,但是,也得喝了藥才睡…

“娘…等等綻梅…”李玄玉懷中又傳來一聲微弱的低語,未料這聲虛弱微喚竟徹徹底底將他惹惱得七竅生煙。

他想起他今見她額面滲血,有如斷線娃娃倒下的破敗模樣;想起杜虎為她又急又氣,哭到涕淚縱橫的模樣…她真以為人心是鐵打的?真以為她命如草芥,無人會為她傷懷?所以她便可如此胡作非為,恣意妄為?

就算她真是不想活了,他也不允!她想隨她娘去,她休想!

李玄玉讓她枕在他肩頭,一手環過她的肩,托住她下顎,張嘴含下藥汁喂入她口裡。

覺到姑娘身子掙了掙,但他沒鬆手,反又更使上力,一口一口地強迫灌她藥。

他迫她張嘴,鉗住她身子令她無處可逃;他喂她,強行將藥汁灌入,如此霸道蠻橫的作為連他自個兒也到吃驚。

然,不這麼做,他中一股悶氣便無處可發。

她想撇下他去哪兒?在他已被她牽動出太多心緒了之後?

那舉措本意只想喂藥,後來卻變成吻,黏纏的吻、懲罰的吻、不甘的吻、不捨的吻。

他戀戀地貼在她瓣,情不自地將暖舌探入她,汲取嗅她間的香氣,明明沾染苦藥氣息,卻是從未嘗過的芳美…他一吻再吻,細細她嬌瓣,沒人教導過的事情,做來卻是如此練自然,她軟軟的房抵著他,柔滑的青絲拂過他面龐…

很重…拉住她的那股力道極為強悍,她掙不開…綻梅試著掀動了幾次眼睫,都沒能順利睜開眼,環繞她的那股氣味似曾相識,令她想起那名身染雪花的爾雅男子…

“…李大人?”綻梅茫地睜開眼,意識混沌,圓眼半合,狹窄的視界裡見到的不是李玄玉還是誰?

“是我。”李玄玉環抱她的雙手絲毫沒有鬆開的態勢,他在等她醒轉,等了足足半夜,他怎麼肯放?

綻梅花了好一會兒才清楚她枕靠在李玄玉懷裡,尚還虛軟的身子微微使力,便要從他前離開,未料僅是這麼略微一動,牽動周身大小傷口,四肢百骸皆疼。

李玄玉豈會不明白她要做什麼?無視她的驚呼,健臂一攬,又將她擁得更緊。

“別動,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了,還在意男女之防做什麼?”綻梅聞言怔了好大一怔,抬眸驚愕地望向李玄玉。

如此蠻橫的語氣,不像她認識的李大人,而他眸中延燒怒焰,又是為什麼?這兒是哪兒?好像似曾相識又好像沒有來過,她怎會在這裡?杜大娘呢?小少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