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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沒有什麼屬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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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純為了你想要的生活,去嫁一個不愛的人敷衍度,就等於是合法賣身,所以你不敢對金主指手畫腳,明知他騎到你頭上,你還要自欺欺人地裝聾賣啞,這和收了錢就任人擺佈的女在本質上有什麼區別?”旬旬當即下車,用力甩上車門。她在外的部分已任他檢閱,他還不滿足,偏要把裙子底褲都掀起來肆意點評,是可忍孰不可忍。

“哈哈,惱羞成怒?看來被我說中了。”池澄靠在椅背上得意洋洋。

“就算我要衣食無憂和安定又有什麼錯?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要求這些。你這樣的公子哥兒沒資格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評價我。”旬旬漠然對車裡的人說道:“不要以為懂了點皮就看破世情,有些事輪不到你妄加評判。我就是受夠了不知道明天會怎樣的生活!反覆搬家,從一個出租房到另一個出租房,他們有錢就花,上一頓全是,下一頓就喝西北風!每到過年過節,最怕債主上門討債;每得到一件好東西,都擔心是我爸爸從別人手裡騙來的。他們離婚,我跟著我媽,她身邊一個男人一個男人地換,為了我初中進重點班她都能和教務主任睡一覺!獻殷勤的時候男人都說要娶她,只有她才信,其實都是狗!”池澄跟著走下車,站在離她不遠處,看著趙旬旬如滿臉通紅如困獸般在原地走來走去。

“我媽和繼父剛在一起那幾年,叔叔一來,她就讓我到外面的隔間去睡。怕原配找來,每次見面他們都小心得很,我媽一個月換三次住的地方,恨不得背後長雙眼睛,可偷情的時候連大門都忘記上閂。我記得有天晚上,下很大的雨,對,是下雨!他們在簾子後面滾,我睡了,外面有人摸進來,後來我才知道是小偷。我們家最值錢的東西就是我媽跳舞的裙子,連張像樣的沙發都沒有,居然還有小偷惦記著!他到處亂翻,我連眼睛都不敢睜開,怕一叫他就殺了我和簾子後面的人。我就這麼一直閉著眼,一直閉著,等到睜開眼,天都快亮了,我的枕邊有一把小偷留下的缺口柴刀,只要我一動就沒命。可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沒人知道!”池澄目睹她的憤怒,也覺得自己做得過火了,走過來撫著她的肩膀“都是以前的事了,再說,也不是沒人知道,不是有我嗎,我知道!”

“狗!”池澄沒敢笑出聲來。

旬旬完全不理會他,也不理會自己的用詞是否有失得體,自顧說著。她不是對池澄傾訴,而是對自己說,對住在她身體裡依然畏懼得瑟瑟發抖的趙旬旬說,如同她長年來復一那樣。

“我媽走了狗屎運,曾叔叔還是娶了她。她高興得很,但曾家上下恨死了她。曾叔叔有一兒兩女,大的都已經離家,我媽以為她勝利了,她不知道曾叔叔沒有一天不在想他的大兒子和女兒,只要他心軟聽他們一句威脅,我和我媽第二天就要重新回到那間出租屋。曾毓以前處處和我作對,我呢,誰都不能得罪,我是好孩子,乖孩子,見誰都笑,對誰都禮貌,才能讓我媽滿意,才能從曾家一大群的親戚那裡要到一塊糖。十四歲以後我吃穿不愁,住在那間大房子裡,可我很清楚,裡面就連一個杯子也不是我的。從小到大沒有什麼是真正屬於我的!”旬旬說得累了,靠在車門上,語調平靜了不少。

“你說我賣給謝憑寧也好,打自己的小算盤也好,我最大的願望只是每天醒過來,發現今天的一切還和昨天一樣,什麼都還在,什麼都沒有改變。”池澄也學她那樣靠著,過了一會,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匆匆從後排翻出一件東西,拉著旬旬就往樓道跑。深夜地下停車場通往上層的電梯關閉了,他就拖著她去爬安全通道。旬旬不肯,池澄威脅道:“你留在這裡,一個人都沒有,就不怕小偷拿著柴刀再次出現?”他作勢要走,旬旬慌忙叫住,回車上去背那個貓包。人都知道趨利避害,她不能把一個活物留在危險的地方。

上到地面一層,池澄還不滿足,一路沿著蜿蜒的樓梯往上跑。在十七樓的通道處,他們都停下來大口大口地氣。

池澄邊邊笑:“你體力不錯,居然跟得上我。”旬旬還揹負著一隻貓的重量,都直不起來“沒有好的體力,怎麼生存得下去。你倒了我都沒倒!”池澄把貓包背在自己身上,說:“下去的時候別讓我揹著你!”氣絕身亡之前,兩人推開三十一樓天台的門,趔趄地衝到欄杆邊緣,同時跌坐在地上。

旬旬恢復語言能力的第一句話是:“麻煩你給我個合適的理由,上這裡來想要幹什麼?”池澄笑著不說話,旬旬勉力站起來,環顧四周。參照周圍的標的建築物,她似乎又有了那麼一點方向,這不是什麼荒山野嶺,更不是狐仙‮夜午‬變出的幻境,而是某個新興城區的中心地帶,旬旬還曾不止一次地途徑這裡。他們所在的這棟大廈主要是商場和酒店,幾年前尚算這城市最高的建築物之一,因為佔據坡地,從高處看更是有“會當凌絕頂”的錯覺。

池澄示意她過來,和他一樣倚在欄杆上往下看。不新不舊的鐵製欄杆,旬旬擔心它的堅固程度,不肯上前,被池澄用力拉過來。她恐高,緊緊抓住欄杆的扶手,從眼睛眯著的縫隙裡往下看了一眼,只覺頭昏目眩,搖搖墜。

“我雖然發了一陣牢騷,但絕對絕對是不會往下跳的!”她縮回去,對池澄鄭重說明。

“行了,走近一些是不會死的。”池澄朝她伸手“給我!錢!”

“幹什麼?”他不廢話,伸手到她包裡去找不久前才還給她的一疊鈔票。

旬旬駭然道:“你要劫財,何苦上到三十一樓?”池澄把手裡的一個盒子遞給旬旬“你把錢給我,這個就是你的了。”旬旬一頭霧水地接過,揭開包裝細的盒蓋,裡面是整套上好的骨瓷茶具,在夜中呈現出柔潤的瑩白,一看就是好東西,但她不需要。

“茶具是我今早給自己挑的,現在一手錢一手貨,我把它賣給你了,任你處置。”

“我要這個做什麼?”旬旬愣愣地捧著茶具的盒子,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池澄從盒子裡挑出一隻線條優美的美人壺,拿在眼前欣賞片刻“要不我給你做個示範?”他說完,當著旬旬的面用力將它摜在天台的水泥地上,頃刻間白瓷粉碎四濺。

旬旬心疼死了,推了一把暴殄天物的人“你這樣糟蹋東西,不怕被雷劈?”池澄說“我的東西,愛怎麼樣就怎麼樣,雷公也管不著…當然,現在它是你的了。”他又拿起一隻耳杯,強到旬旬手裡。旬旬不要,想方設法要還給他。

“我不陪你瘋,太晚了,我要回去了。”池澄揹著手退了幾步,戲謔道:“回去晚了又怎麼樣?誰在家等著你?就連貓都被你帶到這裡來了。現在的謝憑寧本不在乎你去哪裡,在他心裡,你就和這茶杯沒什麼分別,只是個擺設。”那瓷杯在她手裡,觸冰涼、細膩美好,但她不喜歡。

“再說一遍,我的生活和你沒關係。”他無賴地用身體擋住她的去路。

“再讓我猜猜,到了這份上還要循規蹈矩,不能讓人抓了把柄,更不好讓婆家落了口實。這樣就算離婚也可以多分得一些財產,總不至於太吃虧!我說得沒錯吧…”旬旬腦子一熱,來不及思考就狠狠地將手裡的杯子擲向那張討厭的臉。

池澄頭一偏,輕鬆避開。

旬旬聽到那清脆無比的碎裂聲,不由得怔怔地。剛才還是那麼完美無缺的東西,現在只是地上的一對殘屑。

他在一旁鼓起掌來:“看來你還是有那麼一點血的,這就對了!”趁旬旬還沒有進一步的反應,池澄手把手地引著她再拿起另一隻杯子。

“你不是說從來沒有屬於你的東西?這個不就是?只要不犯法,沒有人可以約束你,你喜歡就留,不喜歡就摔個粉碎,沒人可以約束你,你有權決定你自己的事!”旬旬閉上眼睛。寂靜的夜裡,每一次重重摜地的聲音都伴隨著迴響,讓人聞之驚心。

這時候,她竟也沒想過兩人的瘋狂行徑會不會招來大廈的保安。

這是她的東西,就算她通通摧毀,就算她出格一次,明天的子還會繼續。

剩餘最後一個杯的時候,旬旬舉起手,又放了下來。

“不砸了?”池澄興致正高。

“不砸了,只剩最後一個,捨不得,否則就什麼都沒有了。”她用拇指摩挲著光潤的杯緣,站在天台的緣邊。腳底下的燈火在距離和眩暈中給人一種動的錯覺,整個城市像沒有基一樣漂浮著。

“你來過這裡嗎?”池澄問。

旬旬搖頭。

“我去過的地方不多。”包裡的老貓不耐煩地在窄小的空間裡扭動著身體,一邊喵嗚地叫著。

她輕聲安它。

“好了好了,這就回去了。”

“再叫就讓你去,反正你闖禍了。”池澄惡聲惡氣地威脅。

旬旬說:“貓是一種極度重視歸宿的動物,它不需要太大的屬地,安於生活在小天地裡,但必須確認那領土是完全屬於它的。從這點上來說,我連貓都不如。你是對的,我嫁給謝憑寧,但從沒有一天相信他屬於我。”她回頭看向池澄“其實我並不是很恨謝憑寧,他心裡沒有我,我也未必一往情深,即使每天給他洗衣做飯,可我不在乎他在想什麼,就這樣的子我竟然幻想天長地久,是有點可笑。現在他先置我們的婚姻於不顧,我沒有那麼做,但區別只在於我沒有一個如邵佳荃那樣讓他惦記著的人。”

“那你就離開他!”

“離開他又能怎麼樣?一個離過婚的女人,難道遇見的下一個男人就一定比他好上許多?”

“你不試過怎麼知道?”旬旬笑笑沒有回答。

他還不懂,人在一條路上走得太久,就會忘了當初為什麼出發。婚姻也是如此,慣推著人往前,可回頭卻需要付出更高的代價。

風獵獵地將她的一縷散發拂過臉頰。旬旬右頰有個深深的梨渦,她不是那種豔光人的大美人,但眉目清淺,梨渦婉轉,自有動人之處。她笑起來的時候,池澄心中不由一蕩。

他悄然走過去,雙手從身後環抱住她,彎下,將下巴擱在她的頸窩處。

“你不會一無所有,我會幫你。謝憑寧有把柄在你手中,只要你抓證據,他會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旬旬沉默片刻,說道:“謝謝你,但請把你的手從我身上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