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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隱名埋姓立功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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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著,聊著,中年美婦人一雙目光落在李志飛身旁的書囊跟那口長劍上,臉上的笑容馬上隱沒了:“小翎,聽你姨父說你要到南方去,這趟是從這裡過,今兒個就得走。”李志飛道:“是的,姨媽,我爹跟個朋友約好了的,不敢耽誤,就因為這趟過於匆忙,來了就走怕你跟姨父見怪,所以我原打算等從南方回來再來給您跟姨父請安的。”蕭湘雲道:“翎表哥什麼事這麼匆忙啊,多待一天都不行。”李志飛望過去含笑道:“我巴不得能在京裡多待些子,姨媽做的菜我好久沒吃著了,想得不得了,可是老人家是那麼待的,我那敢耽誤。”中年美婦人美目中淚光又一湧,道:“既然是你爹待的,我也不便強留你,那就等你從南方回來再說吧,在家裡多待些子,想吃什麼姨媽給你做什麼。”中年人道:“吃滿漢全席都行。”大夥兒都笑了。

笑聲中,中年人忽然擺了手,道:“別什麼等小翎回來,他一早就跑來了,準還沒吃午飯,你到廚房去給他點吃的先讓他解解饞,雲丫頭也跟去幫個忙去。”長輩一番好意,李志飛自問也真還沒吃早飯,他沒吭氣,其實中年美婦人跟姑娘蕭湘雲也沒等他說話就站起來一陣風般走了。

那孃兒倆出了上房,中年人凝了目,望著李志飛道:“小翎,你姨媽出了名的快手,趁這難得的機會咱爺兒倆談談。”李志飛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敢情您是有意支開我姨媽跟雲表妹,我可不領您這頓早飯的情。”中年人淡然笑道:“別跟我逗了,聽我說,我跟你爹的立場雖然不同,可怎麼說咱們是親的熱的,不管什麼,我希望你能跟我說實話,也好讓我心裡有個準備…”李志飛訝然道:“姨父,您是指…”中年人道:“昨兒晚上‘萬福樓’前出了條人命,你知道不知道?”李志飛睜大了兩眼,道:“昨兒晚上‘萬福樓’出了人命,我不知道啊,您怎麼突然跟我提這個…”中年人道:“這麼說殺人的不是你了。”李志飛道:“我連這件事兒都不知道,怎麼會是我,再說好好兒的我幹嗎跑京裡來惹這個亂子呀。”中年人道:“我有我的理由,聽他們說殺人的那個人是個很俊逸的年輕人,武功相當高,他殺的是北六省黑道一個巨擘,在座也不乏好手,京裡俊逸的年輕人不少,武功那麼高,能在那麼多好手眼皮下來去自如,尤其是殺一個北六省黑道上的巨擘,這可就不多見了,京裡不多見武功那麼好的俊逸年輕人,殺的又是北六省黑道上的人物,這是我為什麼會想到是你的兩個理由,還有,昨兒晚上我碰見你的時候,你正往‘萬福樓’方向走,可巧時候也差不多,所以…”李志飛忙搖手說道:“姨父,這事只能說是巧合,這不是別的事兒,天子腳下,京城重地,鬧市殺人,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人家碰上這種事兒往外推都怕來不及,您怎麼反而往自己人頭上扣,往自己人身上攬呢。”中年人笑笑道:“你可別冤枉我,我沒有往自己人頭上扣,也沒有往自己人身上攬,我只是想起來了隨口問問,不是你那最好不過。”李志飛道:“姨父…”中年人抬手一攔,道:“人既不是你殺的,這件事兒就跟咱們沒關係,別再談了,現在我要跟你談第二件事…”目光一凝,接道:“小翎,你這趟真是從京里路過,真是馬上就得走麼?”李志飛道:“是啊,怎麼,您不信…”

“是就好,我信。”中年人一點頭道:“我剛說過,我跟你爹的立場不同,他是一個江湖人,他有理由做他認為該做的事,不管任何人的事,也可以不聽任何人的,我不同,早年我受過當今的什麼恩惠,想必你爹也告訴過你,為了當年那一句諾言,當今在位一天,我得在京裡待一天,我活在這世上一天,也就得為當今盡一天心力,仗掌中三尺青鋒,阻攔甚至格殺每一個圖進大內危及當今的人,憑我蕭紹威這三個字,大內至今平安無事,相信今後也沒人敢到京裡來跟我過不去,當然,我也有我的條件,我不受徵召,不吃皇糧,不拿皇俸,紫城以外的事我也不管,所以,當此地那些位皇子明爭暗鬥十分烈之際,我可以安然置身事外,不聞不問,儘管有不少人利用一切關係,甚至不惜重金拉攏我,我也是一概不理…”李志飛道:“姨父…”中年人蕭紹威道:“你可懂我告訴你這些事的意思?”李志飛道:“小翎愚昧,您明教。”蕭紹威道:“你出了名的機靈,我不信你不懂。”李志飛道:“姨父,小翎只是從京里路過。”蕭紹威兩眼倏現威稜,道:“小翎,你是不是從京里路過你自己清楚,我也明白,咱們是自己人,用不著繞著圈子說話,這是場大是非,將來是個怎麼收場,誰也難以預料,我不希望你捲進去,可是你要非捲進去不可,我也不願過問,因為這是紫城以外的事,不過有一句話我不能不說在前頭,我絕不許你進紫城一步,你要是不聽,那你就是我…”李志飛忽然站了起來,正道:“謝謝您,姨父,小翎這兒跟您擔保,我不跑進紫城半步,不過姨媽那兒還請您不要提,就讓她老人家當我去了南方…”蕭紹威道:“機靈人怎麼說這種糊塗話,紙是包不住火的,你姨媽怎麼個情人,再說你只要在京裡待下去,捲進這場大是非裡,你燕翎這兩個字…”李志飛道:“姨父,這一點我想到了,我現在叫李志飛!”蕭紹威一怔道:“怎麼著,你改名換姓…”忽又一怔道:“李志飛,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我記得關外白家。”李志飛道:“我現在就是關外白家的李志飛。”蕭紹威兩眼一睜道:“李志飛可是經常會到京裡來啊。”李志飛道:“我跟他說好了,他永遠不會再到京裡來了!”蕭紹威臉一變,猛可裡站了起來,一跺腳道:“糊塗,糊塗,你好糊塗,關外白家跟西南甘家齊名,白閻王甘瘤子,當世之兩大強梁,徒眾難數,實力雄厚,眼下那一個敢正眼看他們一下,你以為他們是好惹的麼?”李志飛笑笑道:“聽您的口氣,對這兩家您似乎有很大的顧忌。”蕭紹威雙眉一揚道:“小翎,你用不著這麼說,我還沒把他們兩家放在眼裡,不過平白無故我犯不著招惹他們。”李志飛道:“小翎跟你一樣,沒把他們放在眼裡,平白無故也不會招惹他們。”蕭紹威道:“那麼你…”李志飛雙眉微揚:“李志飛受聘於胤仍,您可知道他一路所經有多少姑娘投井上吊。”蕭紹威一怔,旋即兩眼寒芒暴,道:“那他該死。”一陣輕快步履聲傳了過來。

蕭紹威稜頓時一斂,道:“別提了,有機會我再跟你談。”他轉身坐了下去。

中年美婦人帶著姑娘蕭湘雲走了進來,孃兒倆都端著吃的,熱氣騰騰,一進來就香滿上房。李志飛忙伸手去接,道:“姨媽讓您受累了。”中年美婦人笑道:“真正受累的不是我,是你雲表妹,你的面子可是夠大的,往常她從不進廚房門一步,今兒個就見她一人兒忙,我不上手了。”蕭紹威望著桌上“喝!”地一聲道:“八寶兒大曹糕,御膳房的名點,這東西我平直央告也不到嘴,今兒個你連聲都沒吭一聲就給你做好端來了,人跟人就是不同啊。”李志飛目光望了過去,含笑道:“謝謝雲表妹。”姑娘嬌靨一紅,望著乃父道:“誰說的,這東西得六樣兒面,外帶著紅絲,不好做,可是知道您愛吃,昨兒個特意讓哈叔跑趟街一樣樣兒買了回來,本打算晚上給您做的,可是今兒早上翎表哥來了,人家難得來,這才提早做出來讓他陪您嚐嚐…”蕭紹威哈哈笑道:“為吃這東西我央告你不止三月了,你早不買,晚不買,偏偏昨兒晚上買,行啦,姑娘,我不敢吃,我怕燙嘴。”姑娘嬌靨通紅,連嬌的耳子都紅了,她還待再說,中年美婦人那兒接了口,說道:“好了,好了,你們爺兒倆別逗了,讓小翎趁熱吃吧。”說完了話,她就催李志飛快吃,還張羅這張羅那的,李志飛自不好意思一個人吃,讓中年美婦人也吃點兒,中年美婦人卻笑著道:“我不吃,沒聽你姨父說麼,燙嘴。”姑娘一擰身道:“媽,怎麼您也…”中年美婦人忙道:“我說著玩兒的,讓你翎表哥快吃吧!”沒奈何,李志飛只有一個人吃了,他這兒剛咬一口,蕭紹威那裡立即問道:“小翎,你雲表妹這‘八寶大曹糕’怎麼樣?”李志飛忙道:“真好,真甜。”蕭紹威一點頭道:“沒錯,真能甜到人心裡去。”李志飛為之一怔。

姑娘嬌靨猛又一紅,上房待不住了,擰身就往外走!

一陣好大的風,上房門口來了個人,雄偉,健壯,都快把門堵住了,是昨兒晚上那車把式老哈。他進屋剛叫一聲“爺”陡地兩眼發了直,脫口叫道:“翎少爺。”一個箭步竄了進來,伸出兩隻茸茸蒲扇般大巴掌抓住了李志飛,睜圓了兩眼,叫道:“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告訴老哈一聲。”李志飛一口糕還沒嚥下去,讓老哈這麼一抓一抖差點兒沒噎著,他忙往下一咽,咳嗽了一聲才道:“哈叔,我剛來,來了就沒得空,你瞧,姨媽這兒正著我吃呢。”老哈咧著嘴道:“昨兒晚上我一眼就認出是你來了,告訴爺,爺還不信,翎少爺,多少年不見了,你可想死老哈了,爺同夫人都安好吧。”這份真誠,這種熱絡在別處是見不著的,李志飛著實動,忙道:“謝謝你,兩位老人家都安好,你老安好。”老哈忙道:“哎喲,翎少爺,你這是折殺老哈。”蕭紹威道:“老哈,讓小翎吃了再說行麼。”老哈一怔,旋即一巴掌拍上自己後腦勺,咧嘴笑道:“瞧我多糊塗,淨顧著跟你親熱了,忘了你在吃飯,翎少爺,你吃你的,我一邊兒等著你去。”他收手退後,李志飛讓了讓他,自己又坐下吃了,好在蕭紹威那兒已經跟老哈說了話了。

只聽蕭紹威道:“你匆匆忙忙跑進來幹什麼,有事兒麼。”老哈兩眼一直道:“哎,我怎麼給忘了,唉,一見著翎少爺什麼都給忘了,趙夫人跟趙姑娘來了…”蕭紹威忙站了起來,道:“唉,你真要命,人呢。”老哈還沒說話,只聽一個帶著笑的清脆話聲傳了進來:“人在這兒呢,我們孃兒倆等不及了,自己進來了。”中年美婦人忙了出去。

李志飛站起來要回避,蕭紹威抬手一攔道:“用不著,你姨媽的朋友。”就這一句話工夫,如珠的笑語已到了上房門口,中年美婦人陪著一位中年婦人,一位年輕姑娘走了進來。

這位中年婦人長得也很美,幾乎跟女主人難分軒輊,而且也有一種富貴的氣度!

那位年輕姑娘,卻讓李志飛看直了眼,沒別的,那位姑娘赫然是“西山”打獵,一箭差點兒沒著他的那位。那位美姑娘也圓睜美目怔在那兒!

蕭紹威拱手客,含笑寒喧,主客之間談了幾句之後,那位美婦人一雙清澈目光掃上李志飛,臉上馬上浮現驚訝神:“嫂子,這位俊哥兒是…”蕭夫人含笑拉過了李志飛道:“這是我的外甥燕翎,小翎,見見趙姨。”李志飛躬了躬身,叫了趙夫人一聲。

趙夫人一雙鳳目微睜,把燕翎從頭看到腳,道:“哎呀,我還不知道嫂子你有這麼個俊外甥,瞧瞧,簡直是臨風玉樹,潘安宋玉也不過如此,北京城裡那見過呀。”蕭夫人疼的是這個外甥,愛的是這個外甥,有人誇她這個外甥,那能不高興。

事實上趙夫人說得不為過,燕翎他雖有這麼俊,可是在口頭上蕭夫人不能不謙虛兩句“誇獎”聲中她望向那位姑娘,姑娘她現在不是一身獵裝,看上去柔多了,只聽蕭夫人道:“小翎,見見這位,你趙姨的掌珠,君秋,我看你就叫聲秋妹妹吧。”燕翎他暗暗叫苦,奈何當著這麼些位長輩他又不便說,望著姑娘趙君秋不自在的笑了笑,剛要說話,誰知姑娘趙君秋已搶了先,望著蕭夫人淺淺笑了笑道:“蕭姨,君秋不敢當,這位燕少爺人橫得很呢。”蕭夫人微微一怔道:“君秋,你這話…”姑娘趙君秋轉望乃母道:“您記得我告訴過您‘西山’打獵的事兒麼,您告訴我蕭姨吧。”趙夫人“哦!”地一聲笑了,她把乃女“西山”打獵巧遇燕翎的事說了一遍。

聽完趙夫人的敘述,大夥兒都笑了,蕭夫人望著燕翎問道:“小翎,怎麼沒聽你提起。”蕭紹威一旁道:“當姑娘家面發威算不得英雄,有什麼好提的。”

“可不是麼。”趙夫人道:“我們君秋回家以後直哭了一天一夜,既不吃又不喝,心疼死我了。”姑娘趙君秋道:“蕭姨,君秋髮誓有一天非痛揍他一頓不可,沒怎想到他就是這位燕少爺,您看怎辦。”蕭夫人笑著說道:“君秋,別不依不饒的,我讓你翎大哥給你陪個不是,看蕭姨的面子,算了,行不行?”姑娘趙君秋揚了揚眉道:“恐怕這位燕大英雄不肯對女兒家低頭吧。”蕭夫人拉了燕翎一下道:“小翎,快給你秋妹妹陪個不是吧,要不然我這屋頂就要掀下來了。”理曲的不是燕翎,他自然滿心不願意,可是姨媽的話不能不聽,而且昂藏鬚眉七尺軀,氣度也不能不放大點兒,當即淡然一笑說了話:“趙姑娘,那天的事不怪你怪我,怪我騎馬下山不是時候…”趙君秋叫道:“媽,蕭姨,你們聽。”蕭紹威哈哈大笑,蕭夫人跟趙夫人也笑了。

天大的事就怕笑,一笑就什麼事也沒了。

笑聲中蕭夫人張羅客人入座,燕翎道:“姨媽,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這一句話連客人都聽怔了,蕭夫人要說話,燕翎轉眼望向蕭紹威,蕭紹威那裡開了口:“讓他走吧,別耽誤他的正事兒,反正要不了幾天就回來了,等他回來之後留他多住兩天還不是一樣。”趙夫人問燕翎上那兒去,蕭夫人告訴了趙夫人。

趙夫人一聽也表示別耽誤燕翎的正事,再加上蕭紹威一邊幫腔,蕭夫人再捨不得也只有忍痛了。

燕翎走,蕭夫人要送,蕭紹威又說了話,他讓姑娘湘雲送。

蕭夫人何許人,還能不懂自己夫婿的心意?當即就把愛女推了出去。

老哈要跟著湊熱鬧,卻被蕭紹威抓住了,蕭紹威讓他收拾碗盤給客人沏茶去,還衝他遞了個眼,這回老哈明白了,樂得直笑,忙他的去了。

姑娘湘雲送表哥往外走,客人不說話,做主人的也悶聲不響,要讓蕭紹威夫婦自己非急煞不可。

姑娘湘雲她冰雪聰明,焉會不知道這是兩位老人家的故意安排,惱人的是她這個表哥像塊木頭,她都明白了,他卻看不透,眼看就要到前院了,姑娘湘雲忍不住了,突然揚起螓首道:“表哥,你沒吃好吧?”燕翎“哦!”地一聲忙道:“我還沒謝謝表妹親自下廚!”姑娘湘雲道:“自己人用不著客氣,只要表哥別認為難以下嚥就行了。”兩個人畢竟說了話,說的卻全是不關痛癢的話。其實也難怪,畢竟是剛見面,儘管是親的熱的,儘管早年見過,那時候兩小無猜又懂什麼。

眼看又到大門口了,姑娘湘雲繞著圈子說了話:“表哥,去趟南方恐怕得好些子吧。”燕翎看了她一眼:“要不了多久,只要不多耽擱,很快就會回來的。”姑娘湘雲道:“今兒個你沒吃好,等你回來我再給你好好做一個,多熬點兒冰糖水,再滲點。”燕翎道:“夠甜了,表妹!”姑娘湘雲頭一低道:“甜一點兒不好麼?”燕翎神情一震道:“謝謝表妹,我等著吃了,早走早回來,我走了,表妹請回吧。”他走了,沒再多說什麼,也沒再多待一會兒。

姑娘湘雲抬起了手,香微動,卻言又止把皓腕又垂了下來,剎那間,那對清澈晶瑩的眸子裡像升起了一層薄薄的霧!難道那個情字來得這麼快!

是小時候種下的,還是那兩字緣份!這恐怕就要問姑娘湘雲了!

燕翎背著他的書囊,提著李志飛的劍,照著謝蘊如給他的地址,找到了他報到的地方。

這地方緊挨東城兒,是座陳舊殘破的小廟,斷壁危垣,看樣子難一陣強一點兒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