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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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沒有多少錢,靠父親來養家,母親偶爾也寫點文字來補貼家用。他們很開心,因為母親一直想要一個溫暖的家,不一定是大房子,想要一個愛她的男人,夜夜摟著她入睡,早上醒來的時候還握著她的手。
後來他們的生活寬裕起來,父親抱著母親進了結婚禮堂。我出生之後,母親給我取名叫張子矜,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至今,多麼典雅的情。
我看過母親的文章,她用這樣的文字來形容她和父親之間的情:看到他因為難過而仰起的側面,我的心裡無限蒼涼,多麼英俊的男人呵,我悲愴的眼淚蹁躚如蝶,那一刻,我突然下定決心:我要成為一棵樹,一旦紮下就絕不再挪動,哪怕乾枯至死,哪怕我的愛從此再也不能回頭…
而今,我長大了,終於能看懂人世的時候,卻看見母親的愛如同她所寫的那樣,再也不能回頭。
我十五歲生那天,她做了我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給了我龍以沫的地址和電話,我只是以為她又要遠行。哪知半夜的時候她從五樓跳了下去,毅然而決絕。
我看到她的身體橫在路中間,骨飛血濺,像極了我剛吃的排骨。那以後,我看到排骨就想吐。
我知道母親並不脆弱,她只是想要對抗自己的愛,如此盛的生命。無法表達,無法要求,背在身上得不到付,於是只好選擇死亡。因為只有死亡跟愛情一樣,如此稍縱即逝,殘酷而直接。
母親走了不久,父親也跟著病逝了。
以沫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對著母親的照片狠狠地菸。我從門縫中窺著他的身影,心就碎成一道一道透明的裂縫。
以沫對著母親的照片落寞,而我卻望著他的背影沉淪,一切都是一種命中註定的償還。我二十歲生那天晚上,以沫喝了很多紅酒,淡淡地醉了。
他靠在我懷裡,一遍一遍地喊著母親的名字:若曦!若曦!喊著喊著淚就滑了下來。
我俯下頭吻他的,他翻起來狠狠地回吻我,然後一切自然而然就發生了。完了之後,他望著天花板發呆,我看了看錶,零點零刻。
我點了支菸,問他,你後悔了嗎。
他把我的煙拿掉,說,是,你還只是個孩子,我怎麼可以這樣對你。
我說,我已經長大了,我有結實的脯和修長的大腿。
他還想說什麼,我翻起身吻他,他嘆了口氣,然後回吻我。黑暗中,他的嘆息聲飄來飄去,撞到息聲後,立刻刷的一聲灰飛煙滅,只留下一地冰冷的塵埃。
那天以後,他送我去了很遠的寄宿學校,每個月按時給我錢,但是一年難得見到他一面。我跟各種各樣的男孩子約會,拼命地花他的錢,以此證實我的存在。
再後來,我跟一個叫靜初的男子離開了這個城市,不是因為他說可以推薦我去當模特,而只是因為想忘記一些人,一些事。
我二十五歲的時候,有天晚上照例去走秀,就在走到t臺最前端的時候,我的心裡狠狠一震,以沫,他竟然坐在第一排,目光澄澈。
我想起十五歲的那天,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說,子矜,你們家的事我都知道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相信我。同樣澄澈的目光,我的心就是那個時候沉淪的。
表演結束之後,他帶我去了酒店。我們什麼也沒說,只是狠狠地相愛。完了之後,我翻開他的錢夾,看到裡面有他和老婆兒子的合照,我的心緊緊揪成了一團,然後用兩手指夾了厚厚一疊鈔票出來。
我說,你不必內疚,你只是來尋歡的客人,我有收你的錢,而且價錢不低。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跟我二十歲生那天晚上一樣,你和你的母親一樣,毅然決絕。我點了一支菸,沒有說話。
他說,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麼叫以沫,因為我的父母希望我找到一個我愛的女子,和我一起相濡以沫,恩愛到老。但不知為何,一直不能夠得到。希望漸磨損,知道得到情是一件困難的事,於是妥協。
我盯著他的眼睛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他轉過身,穿好衣服,那天以後我沒有再見過他。
三年後,我生下一個女兒,我給她取名叫懿,懿字拆開是“一次心”因我在見以沫第一次的時候,心就已經給他了。
懿三歲的時候,我和靜初在教堂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當戒指緩緩套上我手指的時候,我哭了。這個男人,我將與他一起慢慢變老,我知道,我們心裡愛著的人,總是走得迅疾,因此能夠與之相守的,總是一些其他的不相干的人。而我已經算是僥倖,靜初善待於我,更重要的是,他能給我的懿一個完整的家。
很多個夜晚,我看著天上的星星,靜靜地回想他靠在街角的車窗上菸的樣子。媽媽,懿睡醒後在上向我伸出雙手,我把她抱起來,摩撫她軟軟的身體就像摩撫以沫一樣。
那個夏天,我把祝福留在街角,只希望以沫過得很好,與他的那一半相濡以沫,恩愛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