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頭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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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真略一數,竟有不下五十具屍體,突然她身後傳來孱弱的聲音:“別、別看了。”
“你不覺得奇怪嗎?他們看上去個個四肢完整無損,毫無刀兵之傷,雖然生機盡絕,但他們體內有股絕大的力量,看,他們額頭、臉上有硃砂符咒痕跡。”練無不滿地竊聲道:“都知道是殭屍了還看?”
“巫門中人行事果然非常人可揣測,如此惡毒之法,將大漢士兵煉製成鐵骨殭屍,反制大漢,一舉兩得,你義父看來有大麻煩了。”頓了一頓,怒然道:“我懷疑他們是用活人煉製成的殭屍。”
“活人?”練無聞言不退了半步,有些不能置信。
“砰!”隨著船身輕微晃動,一具殭屍忽然倒了下去,接連帶倒了兩三具殭屍“啊!”練無驚呼著跳了起來,連連後退。
楊真初時也駭然一驚,待明白過來,暗中也是一身汗倒豎,鬼神之說雖不能令他畏懼,但活生生的屍體,確實很是可怖,在練無面前他可不願意丟臉,連聲道沒事沒事。
“該死的巫族人!”;無察覺了自己的失態,她剛一張口就入了大口屍氣,迅即又捂著鼻子,臻首轉了開去。
楊真關上艙門,他接下來連開幾個艙門,結果都是如此,一艘樓艦下來,少說也有五百具殭屍,十艘巨型樓船,算下來裝載將近數千具殭屍。
且從衣飾觀來,有大漢南征軍各路兵馬,變相證實了南疆明湖和青丘龍門峽雙雙失守,十萬大軍只怕餘部寥寥。
兩人接著又潛入鄰近幾艘樓艦,情形皆是大同小異,就在楊真以為練無會放棄撤離之時,她卻堅持要到大荒軍旗艦上一探。
楊真只得隨了她的意,兩人商討一番,先潛到了旗艦臨近的一艘戰船上,在樓船雀臺上高高眺望對面,至於上面望風警戒的水兵早就給施法昏睡了過去。
楊真眺望了四周一遭,道:“我怎麼有一股很不妥當的覺””
“對面船上只有尋常兵士,沒有特別的人,啊…不對!”
“遠來是客,何不上船一敘?”一個有著語腔調的男子聲音傳來,聲音並不高,卻凝而不散,顯然找準練無兩人所在位置傳音送來。
楊真和練無各自心中駭然,想不到自認謹慎的行動,竟不知不覺讓人盯上了梢。
他們忽然都明白過來,早前與那左清河的相遇絕非巧合。
兩人換了個眼神,眼下他們有兩個選擇,一是立即離去,一是與對方見面。
只是眼下,對方只怕早已經佈下天羅地網,等待兩人鑽進去。進退維谷之下,練無率先作出了決斷,她飛身直掠向了對面船頭。
楊真苦笑一聲,也騰身飛掠而起,待他落到甲板上,前艙中門大開,左右兩列全副武裝的蠻兵高舉火把開道,松油聲啪啪作響,整個船首火光閃耀。
一股南荒凜然彪悍之氣撲面而來,肅殺不勝!
接著一個異常健壯的青年人龍行虎步地走出來前艙,直兩人而來。
火光下,來人頭纏九黎族頭帕,一翎黑羽斜在上,一身犀牛甲包裹在黑披風下,襯托著威武雄壯的軀體。他體格在大漢北方人中看來雖算不上高大,但卻是一派恢弘氣度。
“兩位能將噬血巫君玉琅打得落荒而逃,蚩某佩服!”練無冷冷問道:“你就是大荒軍首領九黎人蚩越?”九黎族青年頭領笑道:“練姑娘英姿颯,不愧是武王爺義女,果然將門虎女,某生平最敬英雄,兩位可敢與蚩某入內一敘。”說著,他退到一旁,微微欠身作請。
練無暗暗吃驚自己身分曝光,看了一旁眉頭深皺的楊真,咬牙道:“你既已知我是誰,就不怕本姑娘拿了你?”蚩越縱聲豪放一笑,雙目放著無比的自信,再次作請。
兩人已經騎虎難下,只得硬著頭皮尾隨越進入了飛廬大廳。
入廳第一眼,一小帶著絲絲憎意的冰冷目光就上了楊真兩人,那人正是玉琅,他盤坐在右首,位置顯赫。
大廳正前方掛著象徵九黎、烏蠻、白蠻等諸族的旗幟,當中三幟鮮明,正中一幟黑底紅案,一小人首蛇人飛騰在黑旗鴻蒙之上,正是南蠻第一大族九黎族旗。
左側一幟,黑底白案,上有牛首,乃烏蠻之旗。
右側一幟,白虎臥踞,乃白蠻氏族圖騰。
餘者在左右大廳兩側尚且十餘幟,正是南蠻大荒聯軍諸族氏族旗。
玉琅嘿嘿一笑,微微起身道:“兩位別來無恙。”練無月眉一挑,正要說話,越沉喝道:“巫君,來者是客。”玉琅冷笑著安坐了下來,自顧把玩著手中的玉盞,內裡血紅的漿在長明燈下,蕩著妖魅的紅光芒,與他身上的冰冷氣息相得益彰。
越指引向左首,那裡有一名全身都藏在黑斗篷中的高大男子,只出半個臉孔,在微微飄動的燈火下,只能看見森白的肌膚,和勾鼻深目,渾身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這是我族三席大巫師之一屠方長者。”聽聞蚩越的介紹,這名斗篷男子冗自不言不動。楊真兩人卻是大吃一驚,巫門各脈除了門中不問世事的巫老外,就屬大巫師地位最為崇高,掌族中生死大權,修為自然可想而知。
這時兩名長相秀麗、肌膚微黑的蠻族少女從角落走出,跪在地上,在主席對面擺好酒席,請楊真兩人入坐,而後乖覺地匍匐退去。
練無反客為主道:“頭領似乎知我等身分,甚至行蹤,可否為小女子解惑一二?”越哈哈一笑,反問道:“兩位深夜在我大荒軍水師船隊如入無人之境,又有何圖謀?”被反將一軍,練無不由一窒。
越目光落到楊真身上,目奇光道:“這位楊兄弟,乃崑崙派‘多情劍仙’蕭雲忘的關門弟子,可對?”楊真臉大變,道:“是左清河告訴你的?”越一楞,呵呵笑道:“楊兄有所誤會,崑崙派乃道門聖地,我雲夢大澤與崑崙法宗關係一向不錯,譬如楊兄弟不久前在崑崙峰會大出風頭,在下就略知一二。”楊真臉再變,心中琢磨,遁甲宗在崑崙峰會之時,來的是宗主無塵真人及其門下,與左清河並不曾謀面,這樣說來巫門暗中有人混入了峰會?抑或是法宗將消息傳出?
他左右想想皆覺得不太可能,轉頭卻見練無一臉古怪地看著他,那烏亮的眸子彷彿在說:看不出你還有來歷的樣子。
“蚩頭領知之甚詳,在下甚佩服,不知頭領召我二人相見又有何打算?”越笑道:“我等本同是修行中人,何必如此見外…”練無打斷道:“既同是修行中人,為何你們執意手凡俗爭鬥?”越目光突然深無盡,望著前方道“不知二位可曾深入過南疆萬里深山莽澤?”兩人皆默然不語。
越目光彷彿穿透了時空,回到了茫茫山澤之中,沉重道:”上古九州黎民共主中土,我九黎先祖兵敗黑水,祖輩往南遷徒,吃盡無數苦頭,才逃過亡族大難,最後不得不深居南陸滬州深山莽林之中,與獸為生,比起你中原千千萬萬遼闊平川和肥沃土地,差之不可裡計。
“女媧大神造物之初:萬物眾生皆有;你道家也主張齊物,人與萬物等量齊觀,我南疆百族為謀求生存,爭取更肥沃的土地,何錯之有?”楊真兩人再次窒語。
越神動道:“自上古玄宗三分修真界起,我等修行中人遠離廟堂,苦居高山深谷以避世俗,縱然族人受盡委屈,也忍辱負重。
“我巫門中人不與你道門一般清高,視凡塵如土芥,我等縱然隱居雲夢大澤,卻也從未敢忘卻族民之苦,千百年來只是受制你道門帶頭定下的天律,縱然暗中出手,也是守持了當年的約定。”楊真和練無本是理直氣壯而來,聽到此處,已是落盡下風。
越說到這裡,目光突然轉厲,直視著楊真道:“你道門把持修真界三千年之久,我巫門,佛門,乃至魔道甘居下風,是當年承你崑崙封印萬妖震古爍今之功績。
“如今封印在你崑崙手中破滅,九州再歸混沌,風雲再起,天下英雄出我輩,只怕修真界要重開新局才是。
楊真兩人縱然再愚鈍,也明白了蚩越話中的蘊意,巫門將以封印破滅為藉口,重新謀求修真界的地位,這凡俗界鬥爭,只是他們犁庭江山的第一步。
他忽然覺得很茫,修道中人不是該清淨無為,遠離俗世,一心向道的麼?怎麼轉眼之間,就要為了那看不見如浮雲一般的名位鬥個你死我活呢?
練無一字一句道:“既然蚩頭領說得明白,小女子也自當奉陪到底!”蚩越大笑三聲,昂首左右,道:“自古法不責眾,當年三界約定,又有多少宗門遵從了下去?
“就你道門原始一脈的崑崙派,就傳下無數外門枝葉,九州各地搜刮一等一天材地寶,供奉你仙府煉丹制器,傳道化民;你道門道德一派中南太一,更是明目張膽掌持大漢朝廷;你道門靈寶一脈天柱山靈霄派,在燕遼兩州戎狄明裡暗裡興風作,裝神鬼,真當無人知曉麼?
“你道門的一些手段,只怕比魔道諸脈有過之無不及;再說佛門之首天佛寺,言必視錢財如糞土,一切為身外之物。
“明裡傳法九州,暗裡聚斂財富,廣置莊園,收納良田,當今之勢,已是富可敵國,你道門都望塵莫及,唯有我巫門守在雲夢大澤,敢問,這是何道理?”楊真彷彿捱了當頭一,下山以來所行所見,他已漸然明白了修行並非遺世獨立,而是與化外密不可分,無慾無求只是追求的境界,而非現實履行。
如若蚩越所講一切都是事實,那麼道門所為本不符其宗旨,反是利慾薰心,有蠱惑萬民罪惡之舉,那麼身為道門弟子的他,立場又該如何?
既然世間鬥爭,都源於修真界法統之爭,那麼自己身為道門弟子又該如何自處?
他突然懷疑起自己出手幫助武令候父子,是否一場錯誤。
沉寂半晌,練無問道:“你們將大漢士兵煉製成殭屍,如此慘無人道,你又作何解釋?”越大笑道:“自古兩軍鋒,不擇手段,練姑娘還不明白麼?你青丘一線十萬大漢軍為我大荒聯軍盡數擊潰,劉德功率千餘殘部翻越青丘,逃亡至江漢平原,某放他們一馬又如何?
“這一仗足讓整個大漢陷入恐慌,怒江南線十三郡落入我大荒聯軍手中指可待。”練無面無表情,再問道:“京師派出的供奉堂就那麼不堪一擊?”越嘴角一撇,不屑道:“中南山的人不過是一群藏頭尾之輩,隱在陣中瞻前顧後,再則輕敵,結果落得全軍盡墨,只是憑空讓我大巫師多了幾個上品煉屍物件。”楊真聽得心中一沉,越如此不顧一切,連太一門都不惜撕破臉皮,其北上決心可見一斑,大漢江山危矣。
“來,不管今後是敵是友,某都要敬兩位一杯。”越臉上嚴霜盡去,忽然一臉風,舉杯而起。
恍恍忽忽,神思不屬的楊真和練無,這才發覺左右兩名蠻族侍女上前從廳中溫熱的銅樽中,支上長勺,為他們各自挹上一杯琥珀的酒,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令兩人都情不自深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