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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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一聲悶雷炸響,不遠新近闢成丹室的耳房處一陣黑煙沖天冒起。
蕭清兒和伯雲亭相顧一眼,都無奈苦笑,遊廊盡頭一個滿面焦黑、頭髮凌亂的褐袍男子狼狽地現身,跟在他一旁的,還有一隻活蹦亂跳的六耳獼猴。
“樂天!”蕭月兒半晌反應過來,跳了跳腳,惡狠狠地撲了過去。
“啊呀呀,又過火了,這回天鼎脾氣太難伺候了。”樂天抹了把臉,拍了拍一旁同樣灰頭土臉、正齜牙咧嘴的六耳,一人一猴相映成趣。
“煉丹,你還是滾回丹陽峰,跟你師父學上十年八年再出來丟人現眼不遲。”蕭月兒毫不客氣地嘲諷道。
“饒了我吧,月兒姑,我舍下老本,把造化丹貢獻出來如何?”樂天把玩了一下手中一個古香古的三腳小銅鼎,回袖收起。
“少顯擺了,爹說了,這東西對師弟沒用,再說了冷木頭也有呢,奪了個峰會第一,就了不起啦?”蕭月兒扁了扁嘴,就是不買帳。
“爹回來了,咦…”蕭清兒打斷了兩人的鬥嘴。
玉霄池雲橋上,兩僧一俗落了下來,領頭的正是蕭雲忘,另兩人則是天佛寺菩提院首座普濟大師和門下靈寶。
急的蕭月兒見普濟收回了把脈的手,不由急問道:“和尚大師,我師弟怎樣了?”居室內木榻前,圍了一屋子人,當中最醒目的就是一老一少兩個和尚,還有躺在軟榻上沉睡中的青年人。
普濟大師看了看一臉企盼的蕭月兒,豎掌前,善意地微笑道:“施主莫急,令師弟昏之故,三言兩語實在難以盡述。”蕭月兒見不得老和尚不慍不火的模樣,還要追問,忽覺怪力湧來,就給她身後的蕭雲忘帶了開去。
普濟大師沉片刻,這才悠悠道:“楊施主軀遭受法力反噬,經脈俱毀,五臟六腑傷勢雖大抵癒合,但元氣已是大創,不過,這並非他昏的本緣故…”見普濟頓住了話,蕭月兒在後忍不住又急了:“快說啊,老和尚,別賣關子了。”一眾人這回倒沒怪她,蕭清兒,伯雲亭,甚至樂天都拿眼瞪著這天佛寺的老和尚。
普濟大師回頭看了看楊真蒼白到無一絲血的峭拔臉頰,此時平靜地像個睡的嬰孩。
他微嘆一聲,神有些奇怪道:“楊施主他似乎陷入了我佛家輪迴寂滅之海,無生無怖,無悔無垢,但按說以施主的修為境界,是萬不可能遁入我佛門傳說中的至高涅盤轉生境界,但老衲反覆試探,卻只得了這麼一個結果,故此猶豫,好生不解。”說罷,目光轉向了若有所思的蕭雲忘。
蕭雲忘卻皺眉道:“此子一多有變化,有時候平靜如淵,有頻率象蓬,有頻率象紊亂不堪,有時若那垂死之人,這又如何解釋?”
“對啊,這些天我師弟有時老愛說胡話,怪嚇人的。”蕭月兒一旁不甘地補充道。
蕭清兒有些懼怕地道:“大師,我師弟他可還有救麼?”普濟大師聞言苦著眉頭,思索片刻,道:“待老衲一施我天佛寺神光照**,試它一試。”蕭雲忘聞言目閃喜,他心知天佛寺比之道門,尤其擅長心神淨修之法,於是恭敬道:“如此就有勞大師了。”說罷,就要將屋中一眾趕出去,卻見普濟大師微笑著阻止。
這原本旁窺別門異道之法,乃修真界的大忌,只是普濟大師卻是超脫之人,不含俗見。只見他合掌唸誦一聲佛號後,立定榻前,瞑目片刻,眉心出一道淡淡的、如同晨曦一般純淨的金紅佛光,照定在楊真飽滿的額頭上。
盞茶工夫過去,普濟光亮的頭上漸漸冒出淡淡的白氤氳,室中眾人屏息靜氣,不敢驚擾分毫。突然,躺在榻上的楊真身子搐了一下,只管是微弱的一下,眾人卻是大為驚喜,心中百般企盼,迫不及待地等著楊真醒轉。
過了好一陣,普濟唱了一聲佛號,收功回身,回顧眾人,只聽他道:“快則三五個時辰,慢則三兩,楊施主必定醒來,只是…”說著他長長嘆息一聲“我師徒會多逗留幾,到時再來看看。”他話還未完,室內幾人已經喜不自勝,歡呼出聲。
彷佛從最深沉的黑暗深淵中飄浮起來,無神無念,漸漸地,他受到了軀痠軟無力,動彈不能,甚至連睜開眼睛也告乏力。
心神深處,依舊在雷鳴電閃,轟雷陣陣,無數混亂的記憶來回飄蕩,渾渾噩噩當中,神智雖漸漸清醒,卻茫然一片,甚至不曉得自己是誰。
依稀在耳邊聽到有女子喊著:“有動靜了,師弟他有動靜了…”沒過多久,凌亂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兩個,是兩個人,奇怪,為何自己知道是兩個人?
彷佛因為這一絲好奇,打開了他的力量復甦之門,他費盡力氣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眼前刺眼的光線,令他又閉了閉眼,良久才適應過來,眼簾重新打開了一道縫隙。
“師弟!”、“師弟你醒了?”幾個驚喜的聲音嘈雜傳來,同時他眼前幾個人影隱約在晃動著,卻怎也看不分明。
師弟?她們在叫我?這又是哪裡…楊真惑了,陷入沉思的他,只覺心神一陣無限疲憊,眼前又昏昏陷入黑暗朦朧一片。
隱約當中,他喉嚨裡入一股溫熱的甘泉,直入肺腑,一陣舒暢,又鼾睡了過去。
當他再度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有了一些力量,足以支撐他睜開眼皮的力量,眼前黃濛濛一片,好不容易才看清楚眼前一切。一盞油燈在榻前條案上微弱的燃燒著,案上伏了一個綠裳女子,正睡著,一張嬌豔的臉龐在昏黃的燈光下,有幾分憔悴。
楊真動彈了一下,身軀各處一陣劇烈的痠痛傳來,四肢虛弱無力,不由輕聲呻出聲,這一出聲,頓時驚醒了伏案守候的女子。
“啊!”蕭清兒了眼,立時撲上了榻前,兩手緊緊抓上楊真的手,動道:“師弟,你沒事了,你沒事了…”她反覆重複著這一句,彷佛不知道如何傾瀉自己的喜悅。
“你是…誰?”嘶啞而微弱的聲音,頓然如一盆冰水將蕭清兒澆了個透心涼。
“師弟,我是你清兒師姐啊,你不認得我了嗎?”蕭清兒好不容易從呆怔中恢復過來,搖著楊真被褥外的一手,神情急切萬狀。
楊真眼睛眨了眨,一動不動盯了她半晌,依舊目含惘之,道:“你是誰,我又是誰…”說著,他一陣氣促無力,眼神茫無焦點。
蕭清兒又努力問了一陣,仍舊是茫然無果,只得服侍楊真喝了些水,推開前窗透氣,正準備喚人前來,卻聽“啪!”一聲,一道人影推門而入,一陣風奔了進來。
又是一聲驚呼響起,來人是個紫裳女子,她歡喜無度地盯著泛眼瞧著她的楊真,好半晌才顫聲道:“師弟…你醒了?”楊真目芒掙扎起來,腦海裡無窮的記憶翻滾著,直盯著蕭月兒,半晌又緩緩移到迴轉榻前的蕭清兒面上,他面容忽然扭曲,呈痛苦之“啊…”猛然捧頭仰天大吼一聲。
他這一聲沙啞響亮的大叫,頓時驚動了整個玉霄峰。
片刻後,聚集了一屋子的人,都圍聚在榻前。楊真在蕭清兒的服侍下和衣半坐半臥,此時他似乎已經恢復了幾分神智,但久久不肯開口說話,只是直直地看著眾人。
蕭月兒半晌打破靜寂道:“師弟,他是不是傻了?”她這話一出口,幾乎所有人都怒瞪了她一眼。
鳳嵐卻淡漠道:“他一身修為盡廢,從頭只怕也再無可能,若是就此喪失神智也未然不是一件好事。”
“娘!”蕭清兒輕輕地埋怨了一聲。
鳳嵐看了她一眼,冷然道:“這小子那如此拼命,還不都是為了你,這不是冤孽是什麼?”蕭清兒兩眼一紅,直搖頭道:“師弟是為了那白狐之死才如此不顧一切…”說著,卻也說不下去,扭頭別過一旁,輕聲啜泣。
鳳嵐看了正在榻前為楊真檢視的蕭雲忘一眼,道:“真是這樣嗎?為娘只點醒你這麼多,事已至此,多想也無用。”蕭雲忘把脈良久,為楊真疏理了一陣氣血,仍舊無法令他開口說話,只得罷手。
伯雲亭試探著問道:“師父,不若去請天佛寺普濟大師前來看看如何?”蕭雲忘環顧眾人,落在伯雲亭身上,擺擺手,道:“你去長老院一趟吧。”伯雲亭身離去後,室內陷入了一片死寂,氣氛壓抑到了頂點。
過了好一陣,蕭雲忘收拾心情,吩咐道:“你們都出去吧,讓他好生調養,丹陽峰送來了一些養神補氣的丹藥,可以給他服下。”說罷起身,將眾人驅趕了出去。
見蕭清兒頓足不肯離去,蕭雲忘回頭看了一眼,嘆息道:“如此你就留下照顧他吧,他現在的狀況需要靜養一段時,不要苛求他。”房門剛合上,蕭清兒就軟坐在榻前,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斜躺榻上的楊真,因失去功力,原本神彩奕奕的雙目也驟然失去了光彩,披散著的頭髮半掩著面目,一副神魂天外的光景,頹唐寥落。
過了好一陣,蕭清兒輕袖拭去淚痕,抬起螓首,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張曾朝氣蓬、英峭拔的臉龐,誰想如今竟落得如此光景,悲從中來,愈加無法抑制心中的傷痛。
她幽幽道:“師弟,只要你肯清醒過來,師姐什麼都答應你好不好?
“師弟,只要有一線希望,師姐都會幫你,爹都說你天資絕世,悟奇高,在他門下誰都比不上,你可不要讓大家失望了…
“樂師兄他也幫你求藥煉丹去了,大家都在想辦法,一定能幫你恢復修為的。
“師弟,你說話啊,不要這樣不理人好不好?”就在蕭清兒口乾舌燥,頹然放棄之時,楊真漆黑的雙瞳開始一點點聚焦,然後落在眼前女子身上,低低地叫了聲:“師姐。”
“啊!”蕭清兒大喜過望,緊緊一把抓住楊真“師弟,你清醒了…你真的沒事了?”見楊真輕輕點了點頭,蕭清兒雙眸再度淚花滾滾,哽咽著說不出話。
“別哭了,是我不好,師姐。”楊真伸手安她,手到半途卻無力落了下來。
“師弟,你還虛弱,多躺一會兒,別動…”蕭清兒慌忙扶住楊真躺回去,她突然想起什麼,起身道:“師姐先去告訴他們…”
“不必驚動大家了。”楊真一句淡漠的話,打住了蕭清兒的步伐。
蕭清兒垂首安靜地待在榻旁,兩人沉默相對,過了好一會兒,楊真望了望窗外,道:“師姐,我一定昏很久了罷,說說峰會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