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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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如果是,我還會中毒嗎?”她看向他“那無忌…”
“無忌不是我害死的…不,就結果來說,無忌可以算是我害死的,他是因為我才會被毒死,但絕對不是我親手下毒毒死他;他是我的兒子,我最愛的親生兒子,我怎麼可能會做那種事?”
“那…她給我的是什麼東西?”
“應該是她自己提煉的毒葯,因為我曾經把我在鳳宮學到的一些配方告訴師父,她大概是從師父那兒知道的。不過你知道,名雖同為五毒,但有毒的葯材起碼也有上百種,因此除非她自己說出來她用的是哪五種毒,否則即使我再厲害,也解不開她所配置的毒葯。”楚鳳衣點點頭,表情卻有些呆滯,似乎仍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但這的確是事實啊,因為這男人又一次不惜犧牲自己來證明事實。
南宮無咎握住她的手“鳳兒,現在知道無忌不是我害死的,你還怪我嗎?”
“我…”
“鳳兒,我真的很後悔,後悔當時不該為了信守對師父的承諾,而把鳳宮的一些不傳秘方告訴師父,進而間接害死無忌,我很後悔,真的很後悔。我不敢求你原諒,只求你給我機會補償你,好不好?”
“我…”楚鳳衣不再拒絕他,不再把手回來,卻也沒有答應他。
“鳳兒,如果你不答應我,那我…我…”南宮無咎說著,突然噴出一口血來。
楚鳳衣嚇了一大跳,換她緊張起來“無咎,你要不要緊?是不是很痛?你等等,我馬上…”南宮無咎搖頭,伸手抱住她“求求你,給我機會,讓我彌補你,否則…否則我死不甘心!”楚鳳衣伸出手微微抵他前“胡說,你不會死的,我中的毒比你深,我都沒死了,你怎麼可能會死?”他愛憐地撫著她蒼白的容顏“小傻瓜!這方面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怎麼反而說這種話?求求你,看在我快死的份上,答應我,好不好?”她略略一怔,繼而想到自己之所以中毒中得這麼深,卻得以存活,除了有九鳳玦保命外,也和中毒的種類有關。
她中的是兩大劇毒--子午斷腸散和五毒腐心丹。
就論理而言,如果單中其中任何一種,都足以要人命,但現在她卻是同時中兩種毒。同時中兩種劇毒,並不代表毒素的進行一定會更快,因為有些葯物有相生相剋之效,毒物亦同;所以她雖然同時中兩種毒,卻因為毒相剋,反倒使得她從中取得生機,加上南宮無咎抱著她從高空墜下,在急速又強大的衝力下,轉移了一些毒到四肢體表去,所以她才能撿回一條命。
可是南宮無咎卻不相同,他先是受了傷,又吃了夏織紅的五毒腐心丹,所以此刻的他,早已痛得死去活來,半截身子都在鬼門關前徘徊了。
“鳳兒,求求你,求求你…”南宮無咎抱著她,意識已經逐漸糊,雙手慢慢鬆了開來“看在我快死的份上,求求你…”楚鳳衣忍不住淚眼汪汪,伸出手來緊緊抱住他“不准你死!我不准你死!你欠我這麼多,欠無忌這麼多,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死了?我不準,不準,不準!”他勉強一笑,湊過嘴想吻她“是嗎?那我就…”一語末畢,他已然癱在楚鳳衣身上,昏死過去。
----楚鳳衣手握銀針,在南宮無咎身上連下數針,正想再往他口的檀中落針,好制止他身上不住加速運行的毒氣時,一隻大手握住了她。
“不要這麼做,你自己也傷得不輕,不要再費神為我做這種事!”楚鳳衣一愣,看向南宮無咎毫無血的蒼白臉龐“你醒了。”南宮無咎起身,低頭拔掉她紮在自己身上的數枚銀針,卻也同時看見口上已經包紮好的傷口,他眼中出一抹溫柔。
“鳳兒,這傷口是你幫我包紮的嗎?這裡沒有別人,一定是你對不對?我好高興,我…”他這麼一動,猛然牽動到傷口,痛得他忍不住呻出聲:“好痛!”楚鳳衣連忙扶他躺下“別動!你的傷口很深,血個不停,加上你又中毒,所以我費了好大功夫才使它不再血,你可不能…”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你在擔心我嗎?我以為你對我除了恨以外,已經沒有任何覺了。”
“我是恨你,但我也不能眼睜睜看你死掉:畢竟你欠我太多了,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才會不顧一切為你跳崖、為你自殘、為你服毒,因為我知道我真的欠你和無忌太多太多了。告訴我,你身上的毒要不要緊?需不需要我去找解葯?”
“你想去哪裡找解葯?”
“解鈴還需繫鈴人,自然是找她了!”楚鳳衣搖頭“不行,你現在連站起來都有問題了,更何況是去找她!”
“但是不找她的話,你身上的毒該怎麼辦?”楚鳳衣溫柔一笑“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南宮無忌一愣,繼而想到一件事。
他伸手往自己身上一摸,果然找不到九鳳玦。
“九鳳玦呢?你收回去了?”
“嗯!你為了信守承諾,找到九塊九鳳玦,也見到了我,所以我自然得把九鳳玦收回來。”
“你用九鳳玦解毒了?”她點點頭“之前我一直以為無忌是你害死的,所以不肯用九鳳玦解毒,一心只想求死。現在你為我受傷又中毒,又置身在這種深山險谷中,如果我鐵石心腸,再不以九鳳玦解毒的話,我擔心我們兩人真會一起死在這裡。”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死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她忙捂住他的嘴“不許你這樣說,這樣太消極,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他順勢吻了吻她的手掌心“我愛你,想和你同生共死是很自然的事,這有什麼消極、積極之別?”她幽幽地看著他“那夏織紅呢?”
“夏織紅?”
“對,夏織紅!”
“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楚鳳衣一面說,一面又幫他重新紮針,好紆解他體內的毒“當初師父之所以討厭我,不認我,就是因為我搶走他女兒的丈夫,可見在師父心中,你和她一定關係非比尋常。而且我想,她也一定很愛你,對不對?如果她不是很愛你,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人神共憤的事情來?”南宮無咎閉起眼睛,既是享受、也是受楚鳳衣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扎針的觸。
“或許吧!或許她以她自以為是的方法在愛我!”
“那你呢?你愛不愛她?”他睜開眼睛,猛抓住她的手“我只愛你!十年前…不,是十七年前,當我第一眼看到你時,我就忍不住愛上你了;到現在我還是隻愛你一個,甚至到了可以為你不惜一切,乃至於犧牲生命的地步。鳳兒,難道你還不瞭解我的心嗎?難道真要我掏心挖肺死在你面前,你才會瞭解嗎?”如此動的情緒,自然又引得南宮無咎咳嗽連連。
“不是,而是我怕,非常怕。”
“怕?你怕什麼?”她定定瞅著他,美麗的眼中陡然充滿淚水“怕你會傷害我,怕你會再一次背叛我、欺騙我,怕我會再一次心碎!”他深深的回望著她,眼裡盡是溫柔、明亮而澄淨的。
“你知道我素來有些瘋狂自大,寧可負盡天下人,也不願天下人負我;唯獨對你,我是絕對不會背叛你,也絕不會負你的,你知道嗎?”他轉移視線,看著眼前蒼翠的山谷“其實我之所以會入葯王門下,會和織河謳親,是因為我娘。”
“我知道,你說過師父曾救了你娘。”
“我娘本來是夏王獨孤雋的愛妃,是我爹在一次遊獵中硬把她搶過來作為子。我爹很愛我娘,為了給她一個最舒服、最習慣的生活環境,他特地買了很多女孩子充作宮女來服侍她,讓她可以像在皇宮裡一樣,過著皇后般的生活。”
“這就是香雪海會有那麼多女人的緣故?”
“嗯!香雪海這名字,也是我爹為我娘起的。因為我娘她非常喜歡花草樹木,閒來無事時,還會自己種植一些花草怡情養,所以爹就派人種上千棵的桃樹、梅樹、李樹和梨樹,好讓這些樹開花時,放眼望去有如雪海一般。不過娘雖跟著爹多年,她心裡最愛的,仍然是瀚弟的父親獨孤雋。
是以在爹過世後,她帶著我想回夏國,卻因被發現而遭到隔離;第二次,娘她獨自離開,終於回到夏國,可因為那時候我實在太小,因此差不多一年後,爹的屬下便潛入夏國皇宮把她劫了出來。這一劫,就劫出了我孃的病,也劫出我和葯王及織紅的一段恩怨糾葛。”楚鳳衣點點頭,這段經過她大致知道,也聽楚聿豐、獨孤瀚提過,不過從他嘴裡說出來卻是第一次。
她邊說邊取下他身上的銀針,並扶他坐起來,拿了幾顆洗乾淨的果子到他嘴裡。
“是不是因為你娘病了,在群醫束手無策的情形下,所以你找上師父?”
“沒錯。但你也知道,師父他是不輕易幫人治病,可孃的病又很重,已經到了不得不治的地步,所以他開出一個條件,那就是我必須成為他的弟子,並娶她的女兒為。”
“可當時夏織紅尚未出世,不是嗎?”
“沒錯,當時的約定是,如果師母生的是男孩,那麼兩人就結為兄弟;如果生的是女孩,就結為夫。後來師母生下的是女孩,所以娘也信守承諾,答應等織紅滿十八歲,就讓我娶她過門。但是我不可能娶她,即使我沒有遇見你、沒有愛上你,我還是不可能娶她。”
“不過她住在香雪海,不是嗎?既然你不想娶她,為何她會住在香雪海照顧你娘呢?”
“住?”南宮無咎冷冷一笑“說監視還差不多,因為她知道香雪海里都是女人,怕我和我娘見多了女人會變卦,所以乾脆住到香雪海,省得她一天到晚提心吊膽。”他看向遠方,凝視著變換無窮的蒼狗白雲“問題是我本不愛她,不,應該說只要是稍微正常一點的男人都不可能會愛上她;因為她既多疑又善妒,且殘忍自私,往往為了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就疑神疑鬼,牽連他人。如果沒記錯的話,我的一個婢女只因為多看我一眼就被她毒瞎眼睛;一個為了博我歡快,替我縫了雙鞋子的丫環被打斷兩條腿;還有一個丫環只因伺候我入浴的時間稍微久了點,就被她活活毒死。很難以置信,對吧?”楚鳳衣聽得目瞪口呆,久久合不上嘴巴。
被毒瞎眼睛?被打斷腿?還被毒死?那麼她這個和他成親、生小孩,又一起生活了數年的子,豈不是該被大卸八塊?
南宮無咎接著說:“最悲慘的,是一個娘送我的通房丫頭,已經懷了兩個月身孕,有一天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蹤,幾天後她已經被野狼啃得剩下幾骨頭的屍體終於在香雪海後山發現。”他搖搖頭“這種女人,天底下有哪個男人敢娶她為?”楚鳳衣眨眨眼,依然滿臉的無法置信。
“可…可她愛你不是嗎?”
“愛?這種強迫人接受,甚至為了自己不惜傷害別人的愛,本不能叫作愛,而是掠奪、是侵佔,這種情我承受不起,更無法接受。”楚鳳衣頓了頓,心裡想著記憶中的夏織紅,的確,她確實是那種敢愛敢恨、敢於為了愛付出一切的女人;這樣的一個女人,如果存心要報復男人的話,那…最好的方法就是從他心愛的人下手,所以無忌才會慘遭毒手。
楚鳳衣想到無忌,南宮無咎彷佛心有靈犀也想到兒子無忌。
“鳳兒,你回家去看過無忌嗎?”她搖頭“沒有,一來怕觸景生情,二來我不想違背自己當初說不踏出鳳宮的誓言,三來我很怕遇見你,那會讓我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南宮無咎握住楚鳳衣的手,幽幽地道:“如果無忌還活著,現在已經十五歲,可以娶生子了!可惜他還來不及長到十五歲,就讓夏織紅那個殘忍自私的女人給害死了!”楚鳳衣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垂淚。
就在楚鳳衣和南宮無咎相顧無言、淚眼相對時,有一個既悉又陌生的女子聲音傳來--“是嗎?南宮無咎,原來你那寶貝兒子竟是我一手害死的?原來在你眼底,我夏織紅竟是如此殘忍自私、如此不堪的一個女人!”楚鳳衣一愣,抬起頭向前望去,赫然看見那個總是一身紅衫的夏織紅竟不知何時已來到兩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