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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曠野恐懼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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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說話。我照著敞開的屋門和西格麗德走了進去,蘭博跟在後面。

從樓上傳來微弱的說話聲。我們爬上樓梯,看到瓦託斯和阿諾德從房間裡望向我們,身後是馬里尼的身影,舉著手電,醫生彎著身子,察看著椅子上的屍體。他的聲音響起:“不可能的。別無其他可能。絕對不會…”我們擠在門口,他停住話音,抬頭看著我們。

西格麗德說:“阿諾德,發生…?是不是…?”阿諾德走到她身邊,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你不應該過來。是的,是琳達。”馬里尼那低沉而清晰的聲音穿過房間.“羅斯,過來。其他人請不要進來。”我走近他,看到他好奇地瞄了一眼蘭博,到了跟前,他輕聲問我:“那是誰?”

“雙槍蘭博,”我回道“平原上的恐怖分子。馬里尼,你以前有沒有被困住過?”

“什麼?”

“被困住了,”我重複著“困在東河上,離曼哈頓不遠的地方。小說中的情節。我沒能找到葛衛岡。電話不通,我覺得是被切斷了。有人沉了小船,而且…”醫生眼神嚴厲地瞪著我。

“有人什麼?”

“鑿穿沉了所有船。蘭博當時在場,他看見有人把船推下水,開了幾槍。他不開槍手就癢癢,整晚上都用槍指著我,後來埃拉·布魯克也玩兒這手。我摸黑走近那房子的時候,有人在外面鬼鬼祟祟地轉悠…”

“羅斯,”馬里尼鄭重其事地說“你能不能路上再說這些?現在沒時間…”

“我倒是希望我能,”我語氣強烈“我應該回到家,改寫一部分,好多情節我都不喜歡。”

“好像我錯過了一些事情。請簡要說明,快。”我把事情經過大體講給他聽。醫生在一旁專注地聽著,眼睛卻注視著那具屍體。那屍體瞪著無神的雙眼。好像也在洗耳恭聽。一陣刻意壓制的低語聲從身後的房門邊傳來,蘭博和西格麗德也在講述著同樣的故事。有兩次,我覺得馬里尼要打斷我,但是他任我繼續說下去,他的雙眼在我的臉上、門旁的地板和一旁的醫生身上警覺而迅速地來回遊移,充滿了懷疑。我的的確確有這樣的覺。

“無論清走摩托艇的人是誰,”我敘述完所發生的事情“他都不想讓警察來。我敢拿我的全部家當來賭。說完了。”

“說完了?”馬里尼慢悠悠地說“不,還沒有完。不過已經夠多的了。”他轉向醫生“你要說的是?”

“我要說的?”醫生衝他眨眨眼睛。

“這幫人進門的時候,你說不可思議。什麼事不可能?”醫生盯著他看了片刻,而後轉向我們,說:“這不是,”——他僵硬地指了指屍體——“這不可能是自殺。”

“為什麼不可能?”馬里尼問。

“因為,”蓋爾醫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如果琳達·斯凱爾頓在這裡自殺的話——當然我對這點表示懷疑——她就要在天黑以後來到這裡。但是她有曠野恐懼症。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了嗎?”

“明白,”馬里尼面對著門外的一群人,但是仍然對醫生說“瓦託斯上校剛才告訴我了。這座島上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他們都知道。這可不是秘密。”馬里尼緩緩地點了點頭“我就怕這個,”他又看向醫生“你的患者?”

“是的。”

“你的意思是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跑到這棟房子裡來?”

“絕不可能,”他斷言道“你看到她頭髮的顏了?就是恐懼症搞的。她的症狀很嚴重,對開闊地帶有著一種不可控制且毫無原因的恐懼,這是常人無法想象的。這病把她囚在那棟房子裡,比把她鎖在監獄裡還保險。她不可能離開那棟房子,走上一百多碼,活著到達這裡。”原來如此。就是因為他們都抱有這樣的想法,所以才不相信我的話。

醫生的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海德森衝進門,臉上寫滿了動。

“船都…”他剛一開口,就被眼前的屍體驚得愣住了。

“是的,我們知道了,”阿諾德說“你去船庫裡拿盞燈上來,看看能不能給北兄弟島發信號。無論如何,我們必須找警察來。”海德森環視我們,清點在場的人。

“布魯克在哪兒?”他問“是誰把摩托艇開出去了?我一到碼頭,就…”

“你看見了?”馬里尼打斷了他的話。

“看見了,打閃的時候瞥見一眼。就像從地獄裡飛出的蝙蝠一樣快。”

“你看見駕駛員了嗎?”

“嗯,一個男人,很小的一條船。駕駛技術不是很好,在這鬼天氣裡,吉凶難料。”

“你得趕快去拿燈來,海德森。這裡有人懂摩斯電碼嗎?”沒有人應聲。

“好吧,盡力而為吧。阿諾德,這裡有沒有帆布一類的東西?”

“帆布?有,我覺得有。怎麼了?”

“我們得放置屍體。在這樣的暴風雨裡,很可能我們要到明天白天才能聯繫到大陸了。我們不能把它放在這裡,除非有人看著——老鼠成災。”

“你的責任重大,對吧?¨蓋爾醫生揚起眉,問道“在法醫來之前就擅自移動屍體?”

“是的。所以我才要你先看過。羅斯,去拿你的照相機,開始拍照。你見識過重案組是怎麼辦事的,知道他們需要什麼。正面,上面,側面,還有房間各個角落的全景,都要拍攝到。海德森,開始行動,燈,帆布,還有找張防水帆布什麼的遮蓋屍體。有雨衣的話,也拿來。雨勢雖然減弱了,但還是很大。”我和海德森一起走下樓。我拿起之前放在客廳裡的手提箱,迅速回到樓上。馬里尼站在樓梯口,把其他人轟下來,緊跟我又回到房間裡。我卸下超大光膠捲.換上紅外膠捲,開始忙碌起來。我不講究曝光技巧和拍攝角度,只是儘可能地縮小光圈,力求清晰,一通猛拍。

當閃電第三次拋下白光時,馬里尼發出一聲驚呼,只見他迅速跑到窗臺邊,爬上去,察看著窗框的上沿。我完成了拍照。

“我覺得這些夠了,”我說“還有什麼嗎?”

“有,”他望著我說,眼睛裡閃爍著我所悉的頑皮的光芒“我看,你最好給天花板上來一張。”

“天花板?”他端起魔術師那種若無其事的架勢,舉起手電簡,好像馬上就要把一個女孩兒截成兩段。光束在身後的牆上畫了個圈,而後落到屍體跟前書桌一側的牆面上。就在距離地面五英尺左右,與視線水平的地方,有兩行模糊不清、黑乎乎的汙跡,一個圓形上面還有一個稍大一些的橢圓形印記。我沒有意識到那是什麼,直到他把手電光逐漸上移,映出三英尺左右的泛灰的石膏牆面上,一個形狀類似的印記,只是稍稍偏向左側。我仍然不能確定我的猜測。它們的形狀就好像一個男人行走時留下的腳印。

慢慢地,光線沿著牆面向上移動,穿過天花板,怪誕而詭異的腳印一個接著一個——完全是一個超現實的不解之謎。腳印在敞開的窗戶頂部消失了,在垂直的外牆上又繼續向下延伸了四十多英尺。

“羅斯,窗框上沿的那個痕跡——人或者什麼東西爬過的痕跡,你最好也把這個照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