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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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烈身子僵了一下，急轉過身往蒙面徒的膛重重落下一掌。

被震退了數尺遠的蒙面徒悶哼一聲，撫著口倉皇逃竄。

雪地上，除了那逃離的腳印，也留下滴滴鮮紅的血。

穩住心緒的昭陽駭然發現敕烈的掉落的帶處，血不斷出。

“你受傷了？”昭陽緊張的問。她轉過身，卻硬被敕烈環扣她間的手製止。

“別動。”敕烈附在她耳畔，輕聲阻止，他眉頭攏密，闔上眼，將頭輕枕在她肩上，把對她的情和苦訴出，“你可知，那夜你喝醉後和我說的話，宛若漫過沙灘的水，沙子在太陽底下曝曬得乾涸綻裂，已抗拒不了水所帶來的滋潤。只不過，沙灘不會說，也不能說，它擔心有朝一水會氾濫成為席捲淹沒它的大，讓它失了自我。你明白嗎？”

“我明白。”昭陽動又傷，淚簌簌下。她的臉輕靠著他的頭，手心疼的撫著他的臉，緩緩的道:“但你可知，水縱使免不了的帶走沙，但水卷取愈多，它便在下一波還得愈多。沙永遠不會被掏空，水反而會永不止息的帶來蟹、貝等許許多多美麗的東西，讓沙灘的生命更充實、更完整。”敕烈為封鎖愛人與被愛所築的心牆，被昭陽的這席話崩毀，他的心逃出深深錮的牆圍，以從未有的自由、安逸，靜靜的享受昭陽給他的愛、溫馨和甜。

脫出心牢的他，不再自私、封閉，他的敦厚、柔善重生般的漸漸甦醒過來，他的世界不再黑暗窒悶，他看見了雪花的美麗，更看見了她的好，和自己之前的卑劣。

心中積壓的懊悔，讓敕烈不自責的對昭陽喃喃道:“我實在不佩…得到你的愛。”

“沒有你，我便沒有愛。沒有愛，生命就空虛得了無生意，我慶幸有你，愛更甘於給你。”昭陽真心回道。

他動得紅了眼眶，大手重重的將她擁入膛，難過的道:“可是我…可惡的傷你、羞辱你，讓你只要一見到我，便怕得全身不自在，我…”

“不，”昭陽阻止他說下去，手環扣著他的手，“與其說我怕你，不如說那是我不想、也不捨惹你生氣。”她勾起優美的，幸福的道:“再說，你躍下暖心湖救我、掛念我高燒的身子，我對你便只有‘不悔’二字，其餘都毋需再說了。”

“嗯。”敕烈只能含笑點頭。

忽地他心口一陣劇痛，身子撐不住的壓往昭陽身上。他悶聲作嘔，鮮血自角滲出。

“你怎麼了？”昭陽不安的問，一種不祥的預湧來。

他沒有說話。

“求你讓我轉過身，讓我看看你好不好？”她哀聲道。

“別怕、也別慌，我只不過受了些皮傷。”敕烈忍住心口忽來的劇痛，隱瞞中毒的事道。

他的手勁不再，有的只是沉重的息，昭陽輕而易舉的旋過身子，驚見他臉慘白。

“天啊，不——”昭陽不可置信的猛搖著頭，拼命的拭著他角的血，心急得好痛。

“沒事，別擔心。”敕烈帶著極為不捨的眼神，和著滿口鮮血勸道。

他想摟她入懷，安撫她的驚恐和傷心，可他卻在碰觸到她的肩時，整個人疲累的倒向她。

“烈——”昭陽驚呼，吃力的環住他。

她極為小心，輕柔的將敕烈靠在她身上，淚如斷線珍珠般墜下。

“你受了這麼重的傷，為什麼不告訴我？而且你武功這麼好，你一定知道自己中了毒，你為什麼不即刻說…”她不悲從中來，有些語無倫次的哭喊著。

“別哭…別再為我掉淚…你這樣…讓我很不安、很歉疚、很…很不捨。”敕烈氣弱的道。

他就是知道自己已身中劇毒，時間所剩不多，所以他才要好好把握住生命的最終，把對她的歉疚和苦衷全盤托出，讓往後孤身在大蒙的她活得好些。

只是，他還有好多疑問尚不及向她探問，便要含恨而終了。

昭陽連連氣，強忍住淚，語帶哽咽的允道:“好，我不哭。我不掉淚。”

“你笑起來…很美，只…只可惜…我沒…沒給過你幸福，只讓你悲傷哭泣。”敕烈輕輕闔了一下眼後，伸手掏出她染血的繡帕和一隻全新的帶翅懷錶，勉強牽起角道:“希望這…能換得你…往後的…笑。”敕烈吃力的將話說出，口劇烈起伏，不久，他闔上了湛藍的眼，把自己所有的重量給昭陽。

“不，求你別嚇我，烈——”昭陽跪在地上，哭喚著他。

他已無法回應她的呼喊。

“不。不會有事的，不…”她將他的身子翻轉，手用力壓著他的傷口。

“只要把毒血擠出來，毒便不會攻心，一定可平安脫險。一定會，一定會…”她喃喃安撫著自己。

但敕烈非但沒如她所願，反將最後的氣息呼出，眉頭未舒展開來便撒手離開了她。

昭陽淚花連連飄墜，雙手緊抱著他，無法相信在這生命中最甜美的時刻，會嚐到這最沉痛的死別。

她不帶著對蒼天無限的怨和恨，悲痛的哭道:“天啊，你安排讓我遇見他、愛上他，難道只是要我嚐盡生離死別之痛嗎？你讓我孤零零一人，我依然虔誠信你，如今我為忠於家國、孝於尊親、仁於百姓、義於手足而出嫁和親，你竟又奪我夫婿、奪我摯愛——嗚…你不是慈心悲憫蒼生的嗎？為何獨待我如此不公啊？”昭陽的心死了、涼了，她握著他手中殘留的餘溫，貼在她的熱淚上，憶想著、受著他對她的愛。

時間宛若停住，過了許久，昭陽呆然的執起敕烈遞還她的繡帕，深情的為他拭去口角的血。

“烈，謝謝你，我終又得到我心中的天使了。”她笑著道。

她滿懷幸福的戴上表鏈，然後緊抱著敕烈，平靜的往深崖墜下。

那沾了兩人鮮血的繡帕翩翩飛向天空，舞動著、見證著她對敕烈的愛。

狂風呼嘯著，她戀戀無悔的深情望著他，為他展最柔美的笑，只求即使喝了孟婆湯，來生依然能記得她的愛、她的敕烈，好讓她一直陪伴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