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為伊消得人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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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簾翠幕之後，傳來了低沉的腳步聲，一步一步，似在慢慢靠近。

齊雲蘿朝門外瞥了一眼，匆匆轉過頭，閃身往裡間去了。

幾乎在同一時刻，梅雪峰的身影出現在鎦金屏風之側。

“臣梅雪峰叩見梅小主。”梅雪霽嘆息著搖頭，走上前去扶起了他:“哥哥何必拘禮？這裡又沒有外人。”梅雪峰抬起頭，本該恬淡自如的臉上籠罩了一層黯然晦澀。濃眉深蹙，眼眸低垂，縱然努力微笑著，卻依舊難掩一絲蒼白憔悴。

梅雪霽內心微微納罕…這些子以來，她刻意向他封鎖了蘿蘿的消息，為的就是試探他對蘿蘿是否真心。如今看來，他好像真的為蘿蘿的遠嫁而備受了折磨。如此說來，往裡口口聲聲無情無心都是假的？

…

嘻嘻，早知今，何必當初？

梅雪霽咬住，努力壓下即將衝喉而出的笑，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哥哥來找我為了何事？”梅雪峰低頭而拜:“我前來向你辭行。”

“辭行？”梅雪霽微愣“哥哥要去哪裡？”

“我同柳院判求了長假。想回故居一段子。”

“好端端的怎麼想著要回去呢？

…

要去多久？”

“不知道，別問了…”梅雪峰低嘆著搖頭。

梅雪霽站起身，一把攥住他的衣袖:“你就這樣走了，也不給蘿蘿一個待？”梅雪峰抬起頭，蒼茫的神中閃過了一絲傷痛。

“她…她哪裡需要我的待？過不了多久她就要坐上花剌親的馬車，遠赴漠北…”梅雪霽忍不住“噗嗤”而笑:“莫非哥哥捨不得？”梅雪峰的呼驀然停滯，一時間彷彿有千萬把尖刀劃過他的心頭。他抬起頭，幽暗如夜的眼眸中盛滿了憤怒與無奈。

“捨不得又能如何？我不明白，為什麼千秋大業、家國興衰，這萬鈞之責竟然要落在一個弱女子的身上，不知你的皇帝陛下於心何忍？不管怎樣，蘿蘿畢竟是他的骨胞妹啊…哥哥恨自己身卑力微，無力救她於水火，每裡痛悔自責，卻又無可奈何…和親之步步近，難道還要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她登轎而去，從此關山阻隔，再無相見之期？”平裡如清風明月般淡泊隨和的哥哥，忽然情緒動地高聲說出這一番話，雙拳緊握，言語間真情。梅雪霽不由被震住了，呆呆地望著他，張開的嘴巴許久忘記了合攏。

慢慢地，一絲喜悅在她中漾開，心也開始烈地跳動…哈哈，終於出了他的真心話！這個榆木腦袋的傢伙，這個在愛情面前自卑退讓的傢伙，終於也被到了吐真情的地步…

壓抑住內心的狂喜，她偷偷地轉過頭，向裡間望去。門內寂寂，聽不到一絲響動。此時的蘿蘿，想必也和她一般，被震得發愣了吧？

…

嗯，我要在熊熊的爐火中再添一把柴！

“咳咳，”梅雪霽把拳頭湊到嘴邊，假裝咳嗽了幾聲，才勉強收起滿臉得意的笑。抬起眼，她又換了一幅冷淡譏嘲的表情。

“哥哥這話從何說起？早知今，何必當初？那天雲灝找你去御書房，好心要為你和蘿蘿指婚，不是你堅辭推拒，口口聲聲說已有了心上人？”梅雪峰高大的身形一挫，臉上又恢復了蒼白:“我…”梅雪霽勾起角，不放棄步步緊:“哥哥既然有了那採藥的女子，何必還對蘿蘿念念不忘？”梅雪峰愣怔許久，眼中浮起無限黯然:“我心中何曾有過其他女子？自始自終，只有她一個…”

“那你當初何必拒婚？”梅雪峰低嘆一聲道:“她如此高貴、如此完美，我豈敢高攀？唉，若她不是金枝玉葉的公主，那該多好…”

“哥？”梅雪霽望著哥哥微紅的雙眼，內心不由得隱隱作痛。

梅雪峰抬起眼，發現妹妹正滿臉詫異地盯著自己，這才覺察到方才的失態，一張俊臉頓時漲得通紅。

“我，我先走了。”他匆匆說了一句，倉促地轉過身，邁開大步逃也似的離去。

梅雪霽在原地佇立良久，這才忽然想起躲在裡間的齊雲蘿，忙走過去，伸手打開了雕花門扇。

門後，齊雲蘿手牽帷幔，俏生生地立著。一束淡淡的光透過窗戶打在她的肩頭。身上桃紅宮裝上繡著的一叢白薔薇在光下柔美生輝，間垂下銀的絲帶隨著裙襬依風而舞。頎長玉立，弱質纖纖，一頭如墨的青絲披垂在際。有晶瑩的淚水浮現在眼眸之中，而那紅潤似水的邊，卻分明帶著甜的笑。

“霽兒，”她伸手攥住了梅雪霽的指尖，有一顆淚隨著嘴的顫動滑落至腮邊。

“謝謝你…”天邊第一抹晨曦透過窗稜照進來，為御榻前如雲似霧的雪綾紗罩上了一層嫵媚的柔光。

齊雲灝睜開眼，下意識地伸手去掀側的帳幔。身子略微一動，才驀然驚覺口枕著一個小小的腦袋。

此時依偎在他身側的女子，長眉微展，秀目低垂，口鼻間輕舒著均勻的呼，看起來睡得正香。被他輕微的舉動振顫，她的睫略掀了一下，嘴嘟噥著，伸出手臂來環上了他的際。

齊雲灝僵臥不動，邊掛上了一絲笑意。此時此刻，幸福的覺仿若水般地從心頭泛起，淹沒了他的全身。按捺良久，他終於忍不住伸出手，輕撫她背上柔美如凝脂般的肌膚。

霽兒，他的霽兒，得她相伴左右，享受她的甜與溫柔，子便如同被鑲上了金邊，如此的明媚與滿足…

忽然，懷中的人兒微蹙了雙眉，半睜開星眸朝他一瞥，口中呢喃道:“別鬧，人家還困著呢…”說著，推開他的手，就要轉過身去。

齊雲灝心情盪，輕輕摟過她，俯下頭去捕捉了她的櫻。他的吻，帶著眷戀與**，一點點喚醒了她的意識，讓她呼急促、眸光渙散，失在似水的柔情之中。

“霽兒，我愛你。”他深凝著她，摟緊她的枝，將頭埋入她的懷中。

“別…”她漲紅了臉，用力推開了他“天大亮了，該起來早朝了。”

“不，我捨不得起…”他用糙的下巴摩挲著她的頸窩，口吻中帶了一絲撒嬌耍賴“要不，傳旨罷朝一？”她笑了，雙手捧起他的臉:“你要做從此不早朝的唐明皇，我可不願做芙蓉帳暖的楊貴妃。”說著，她湊過臉來，在他間印上一吻“乖，起來吧，霽兒愛的是明君，好誤國的昏君我可不要。”齊雲灝回望她，忍不住也笑了。他假作無奈地嘆了口氣，用雙臂環住了她的身子，望向她的目光中帶著眷戀與依賴:“要我起來，除非你替我更衣。”梅雪霽略帶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老天，面前的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依稀記得，以前的他霸道、冷漠而剛愎自用。怎麼越是與她相處，越變得溫柔體貼、深情繾綣，間或地還會帶點孩童般的痴纏？是個突變，還是…

耳邊，傳來他低聲的威脅:“如果你再這樣看著我，我就…”說著，已然收緊了懷抱。

梅雪霽的臉上又是一陣飛紅，忙不迭地推開他道:“好好好，我替你更衣。”明黃蒼海龍騰錦袍、九龍戲珠纏金冠、翡翠金緞帶、銀龍緙絲軟靴…齊雲灝笑著微閉雙眼，非常享受身側的小女人忙前忙後，用一雙妙手為他穿戴整齊。

“好了，”她輕嘆一聲，用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大功告成了，帥哥。”他揚起眉，為她口中不時爆出的冷僻字眼再次驚奇:“帥哥何解？”

“呃…”她笑著一吐舌“就是誇你英俊無雙的意思。”他忍俊不，用手捏了捏她的粉頰:“你的花樣真多。”她扮了個鬼臉，倒了盞清水過來，讓他漱口。他伸手接過，順便包住了她的指尖，凝望的雙眸中包含寵溺無限:“多謝娘子。”她咬住，偷偷笑了。

“雲灝，”她忽然彷彿想起什麼似的回握住他的手:“我想求你一件事。”

“何事？”

“我想，今同蘿蘿一起出宮去雲隱寺進香。”他一愣，立即不假思索地搖頭:“不行，我不放心。還是改等我陪著你們一同去吧。”梅雪霽漆黑的眼珠在眼眶裡一轉:“今恰逢佛誕，聽說許願最靈呢。”齊雲灝依舊搖頭:“寺里人擁擠，終是不便。”

“多派幾個有本領的侍衛跟著便是了，有什麼好擔心的？”梅雪霽說著垂下眼簾，神間帶了幾分泱然“近來遇見不少煩心事，正想去佛前許願銷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