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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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真的很愛你,對吧?”菲利普搖搖頭。
“他們愛的是音樂,我不過是個信使。我很早就明白了這一點。我年少時,也許有點洋洋自得。有一回我舉辦音樂會,獨奏結束時,音樂廳裡歡聲雷動。我正朝觀眾鞠躬,沾沾自喜地對他們微笑,指揮卻轉身對著觀眾,把樂譜高高舉在頭頂,讓大家明白:他們的掌聲其實是獻給莫扎特的。這是我終生難忘的教訓。”
“夜復一夜,一遍又一遍地演奏同樣的樂曲,你是否厭煩過?”
“不。因為沒有兩場音樂會是相同的。樂曲也許一樣,但指揮不一樣,樂團不一樣。”菲利普接著說:“我們竭力使每場音樂會完美,可是本就不存在什麼絕對成功的音樂會,因為我們處理的是我們永遠無法企及的樂曲。每一次我們不得不重新思考同樣的樂曲,以便能重新創造出作曲家的聲音。”
“你從不滿足?”
“永不。每位作曲家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聲音,不論是德彪西、拉姆斯、海頓、貝多芬,還是別的作曲家。我們追求的目標就是把握住那獨特的聲音。”晚餐上桌了。這是印度尼西亞風味的宴席,共計21道菜,品種繁多,有、魚、雞、麵條,還有兩份點心。
“什麼人能吃得下這麼多?”拉臘笑著說。
“荷蘭人胃口特好。”菲利普發覺很難從拉臘身上移開自己的目光。他還發覺,有她在身邊,自己竟有點興高采烈的可笑勁。他沾染過的漂亮女人,為數眾多,可拉臘卻不同於她們中的任何一個。她明強幹,卻不失女的風韻,對自己的美毫不忸怩,落落大方。他喜歡她富有的喉音。實際上:我喜愛她的一切。菲利普心裡承認說。
“離開這裡後你要去哪兒?”拉臘問。
“明天到米蘭,然後是威尼斯,然後是維也納和薩爾茨堡①,然後是巴黎和倫敦,最後回紐約。”『①奧地利城市。』“聽起來羅曼蒂克的。”菲利普笑道:“我不敢說那樣有多羅曼蒂克。我們總是乘坐不固定的航班,住陌生飯店,每天都在外面的餐館吃飯。不過我真的毫不介意,因為演出是那樣的美妙無比。我討厭的只是那種‘笑一笑’綜合症。”
“這話怎麼說?”
“老是當展覽品,對與你毫不相干的人傻笑,生活在陌生人的世界裡。”
“我知道那滋味。”拉臘一字一頓地說。
晚餐快結束時,菲利普說:“你瞧,音樂會後我總是把自己鎖在屋子裡,今晚去瀏覽一下河上風光怎麼樣?”
“很樂意。”他們乘上一艘遊覽阿姆斯特爾河的遊覽船。今夜雖無星月,城市卻被成千成萬顆耀眼的燈火點得通亮。河上風光旎,令人沉醉。導遊的喇叭裡不斷傳來四種語言說出的聲音。
“現在我們正經過有幾百年歷史的商賈建築群,這些房屋都帶有裝飾華美的山牆。前方是古老的教堂塔樓。大大小小的運河上有一千座石橋,全都掩映在沿街沿巷壯觀的榆樹濃蔭裡…”他們從阿姆斯特丹最窄的“窄房子”前經過(這種房子只有一扇門寬),從嵌著哈普斯堡麥克米利安皇帝皇冠的“西塔樓”前經過,從橫跨阿姆斯特爾河的木吊橋下經過,再過“瘦橋”經過數十戶水上人家——他們的家安在船上。
“這是多美的一座城市啊。”拉臘讚歎道。
“你以前不曾來過?”
“沒有。”
“你這次要不是做生意也不會來的。”拉臘深一口氣,說:“不。”他一臉狐疑看著她。
“我以為你說…”
“我到阿姆斯特丹,是特為來看你的。”他頓時動得顫慄起來。
“我…我真是受寵若驚。”
“我還有件事要向你坦白。我對你說過我喜愛古典音樂,那不是真的。”菲利普嘴角漾出一絲笑意。
“我知道。”拉臘驚訝地看著他。
“你知道?”
“邁耶斯教授是我的老朋友。”他柔聲說。
“他打電話告訴我,說他在給你上突擊課,講解菲利普·阿德勒。他很關心你可能對我有所圖。”拉臘柔聲說:“他說得對,你在和誰相好嗎?”
“你是說認真的?”拉臘頓時窘迫起來。
“你要是沒興趣,我會離開這裡…”菲利普握緊她的手。
“我們下一站就下去。”他們回到飯店時,有十幾張霍華德·凱勒留給拉臘的口信。拉臘把它們進拎包,沒有看一眼。此時此刻,除了菲利普,什麼都微不足道了。
“去你的房間還是我的?”菲利普輕鬆地問。
“你的。”體內的焦渴使她迫不及待了。
拉臘到,她等待了一輩子的似乎正是這一時刻。這是她朝思暮想的時刻啊!她找到了她苦苦愛戀著的那個陌生人。他們奔向菲利普的房間,兩人都急不可耐。菲利普緊緊摟住她,溫柔地、動情地親吻著,摸索著,拉臘咕噥著說:“啊,天哪!”他們開始脫去對方的衣服。
屋子裡的沉寂被外面驟然而起的一陣雷聲驚破。天上,烏雲緩緩地鋪展開灰的裙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旋即下起了細雨。雨起始下得靜靜的、柔柔的,挑逗地撫著溫熱的空氣,著樓房的腹,著溫柔的草地,親吻著夜晚的每一個黑暗的角落。這是一場“”雨①,放縱又令人快,它從天空飄飄而下,悠悠地,款款地。突然,它的腳步加快了,越來越急,越來越急,頃刻間成了勢不可擋、橫掃一切的暴風驟雨,那麼兇猛,那麼急切,渴望應和著某種堅定而原始的韻律來他個瘋狂的痛快淋漓。雨打著大地,越來越猛;雨拍擊著大地,越來越急,直到它終於爆發成一陣驚天動地的雷鳴!驀地,雨匆匆結束了,一如它匆匆的開始。
『①原文hot即有“熱”又有“的、情的”之義。』拉臘和菲利普相互摟著,疲力盡。菲利普摟緊拉臘,他聽得見她的心跳。他想起了什麼電影裡的一句臺詞。地球是為你而轉的嗎?天啊,可不嗎。菲利普自言自語。如果她是音樂,那麼她應當是肖邦的船歌抑或舒曼的夢幻曲。
他到她身體溫柔的部分壓著他,他開始又一次被撥起來了。
“菲利普…”她的聲音沙啞起來。
“嗯?”
“願意我和你一起去米蘭嗎?”他發覺自己不住笑了。
“噢,我的天,當然!”
“很好。”拉臘咕噥說,然後朝他貼了過去,任自己的柔發潑灑在他瘦削、硬朗的身子上。
雨又下了起來。
拉臘總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這才想起給凱勒打電話。
“我吵醒你了吧,霍華德?”
“沒有。”他聽上去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我總是清晨4點起的。你那邊的情況好嗎?”拉臘巴不得一古腦兒說給他聽,但她只是說:“沒什麼。明天我要動身去米蘭。”
“什麼?我們在米蘭沒什麼生意啊。”噢,不對,我們有。拉臘幸福地自言自語。
“看到我留的口信了嗎?”她忘了看了。她很內疚地說:“還沒呢。”
“我不斷聽到有關夜總會的傳聞。”
“出了什麼事?”
“有人投訴你在招標中玩了花招。”
“別擔心,有什麼問題的話,保羅·馬丁會處理好的。”
“聽你的。”
“我想讓你派人把飛機飛到米蘭去,叫駕駛員在那裡等我。我到機場再和他們聯繫。”
“好的,不過…”
“回去睡吧。”那天清晨4點,保羅·馬丁完全醒了。他給拉臘公寓裡的私人錄音電話留下過不少口信,卻沒有得到一個回話。要在過去,她不論什麼時候外出,總會事先告訴他的。如今肯定是有什麼變故了。她到底想幹什麼呢?當心點,寶貝,他兀自咕噥說,好好當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