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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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笑道:“沒有,我這種人是不可能成家的。”
“為什麼?”她一時不敢氣。他肯定不會是…
“因為我一年中大部分時間在外地演出。今晚在布達佩斯,明晚可能在倫敦或巴黎或東京。”拉臘到如釋重負。
“噢。菲利普,給我談談你的情況。”
“哪方面的?”
“所有方面的。”菲利普笑道:“那至少也得5分鐘。”
“不,我可不是跟你說著玩兒。我真的想了解你。”他深深了口氣。
“好吧。我父母都是維也納人,父親是樂隊指揮,母親是鋼琴教師。為逃脫希特勒的魔爪,他們離開了維也納,定居波士頓,在那兒生下了我。”
“你從小就知道你想成為鋼琴家嗎?”
“是的。”6歲的時候,一天,他正在練鋼琴,父親怒氣衝衝地衝進琴房。
“錯啦,錯啦,錯啦!你難道連大三和絃和小三和絃都分不清嗎?”他茸茸的手指在樂譜上使勁戳著。
“這是小三和絃,小三和絃,懂了嗎?”
“爸,求您放我出去吧?夥伴們在外面等我。”
“不行!你必須坐在這裡直到練準為止”8歲時,那天上午他練了四個鐘頭,跟父母親大吵了一場。
“我恨鋼琴!”他哭喊著說“我決不想再碰一下。”他母親說:“那好。你這就把小行板再彈給我聽聽。”10歲時,公寓裡坐滿了客人,大多是他父母過去在維也納的朋友,全是音樂家。
“菲利普準備這就彈點什麼給我們聽聽。”他母親宣佈說。
“我們很想聽聽小菲利普彈奏。”他們以一副施恩於人的口吻齊聲說。
“彈莫扎特,菲利普。”菲利普盯著一張張不耐煩的臉,在鋼琴前坐了下來,十分生氣。客人們繼續閒聊著。
他彈了起來,手指在鍵琴上跳動著。閒談頓時停住了。他彈的是一支莫扎特協奏曲,他把這曲子彈活了。此刻他就是莫扎特,屋子裡充溢著這位大師的魔力。
菲利普的手指敲完最後一組和絃時,屋子裡一派肅靜。父母的朋友們一齊衝到鋼琴前。誇他、捧他,興奮不已。聽著他們的掌聲和讚語,他頓然悟到:這就是他的才能所在,他的一生將註定與鋼琴為伴。
“是的,我從小就知道我想成為鋼琴家。”菲利普告訴拉臘說。
“你在哪裡學的鋼琴?”
“14歲前一直跟母親學,然後父母送我到費城的柯蒂斯音樂學院深造。”
“那段時光愉快嗎?”
“非常愉快。”14歲時。他隻身一人來到舉目無親的費城。柯蒂斯音樂學院就在裡滕豪斯廣場附近的四幢建築內。這是美國堪與莫斯科音樂學院媲美的高等音樂學府。它的畢業生中有繆爾·巴伯①、倫納德·伯恩斯坦②、吉安-卡洛·梅諾蒂③,彼特·金等一二十位傑出音樂家。
『①美國著名作曲家。』『②美國著名指揮家、鋼琴家、作曲家。』『③意裔美籍名作曲家。』“你在那裡孤獨嗎?”
“不。”他很傷心,這以前他不曾離開過家。他報考了柯蒂斯音樂學院,到被錄取時,他才意識到他將開始一種全新的生活。再也不能回家了。老師們很快認識到這個少年學子是位天才。教他鋼琴課的是伊莎貝拉·文格羅娃和魯道夫·金。菲利普既修鋼琴,又修樂理、和聲學、配器、長笛等。課餘,他和其他同學一道演奏室內樂。鋼琴,這從他3歲起父母就強迫他練習的樂器,如今成了他生活的中心;鋼琴在他手中變成了神奇的樂器,手指一動,他能從中喚起情,喚出羅曼司,喚出風雨雷電。它說的是一種宇宙語言。
“18歲那年我和底特律響樂團合作舉辦了第一場個人音樂會。”
“當時你害怕嗎?”他害怕極了。他發覺在一幫朋友面前演奏是一回事,而面對偌大的禮堂,面對臺下掏錢來聽他演奏的黑壓壓的觀眾,卻是另一回事。他緊張得在後臺踱來踱去,突然舞臺經理一把拉住他的臂膀,說:“去呀,該你上場了!”他永遠忘不了他走上前臺時的覺,當時,觀眾對他報以熱烈掌聲。他在鋼琴前坐下,緊張頃刻飛到了九霄雲外。自那以後,他的生活便成了音樂會馬拉松。他到歐洲各地巡迴演出,每到一處,聲名與俱增。威廉·埃勒比,一位對藝術家舉足輕重的經理人,答應出任他的代理。兩年時間,菲利普·阿德勒便在各地十分走紅。
菲利普看著拉臘,笑著說:“是的,我至今到音樂會上仍到害怕。”
“巡迴演出是什麼滋味?”
“可有趣了。有一回,我同費城響樂團一起巡迴演出。當時我們在布魯爾,正趕往倫敦舉行音樂會。由於大霧,機場關閉了,他們只好用汽車把我們送到阿姆斯特丹的斯希普霍爾機場。負責接待的那位先生解釋說,他們為我們包租的是一架小型飛機,音樂家們帶上行李就不能帶樂器,帶上樂器就不能帶行李。自然,他們都選擇了樂器。到達倫敦時正好趕上音樂會開始。我們只好穿著牛仔褲,運動鞋,鬍子拉碴登臺演出。”拉臘笑起來。
“我敢說觀眾喜歡那樣。”
“他們是喜歡。還有一次,我在印第安那演出,鋼琴被鎖進儲藏室了,誰都沒有鑰匙。我們只得把門砸了。”拉臘格格直笑。
“去年,我被安排在羅馬舉行貝多芬音樂會。有位音樂評論家寫道:‘阿德勒演奏沉悶拙劣,終曲的短句組織完全走了樣;速度過於輕快,破壞了整曲的律動。’”
“那太糟了。”拉臘同情地說。
“糟的是我壓沒參加那場音樂會,我誤了飛機。”拉臘探過身子,急切地說:“再講講。”
“哦,一次在聖保羅,我正舉行肖邦音樂會,中途踏板突然脫落了。”
“那你怎麼辦?”
“我不用踏板彈完了奏鳴曲。還有一次,鋼琴滑到了舞臺的另一側。”菲利普談他的演出時,聲音裡充滿情。
“我真幸運。能夠打動人,把他們渡向另一個世界,這是多麼美妙啊。音樂給所有的人以夢想。有時我真覺得音樂是這瘋狂的世界所剩的唯一理智的東西。”他羞怯地笑笑,補充道“我並非要故作狂妄。”
“不,你讓千百萬人到幸福,我愛聽你演奏。”拉臘深一口氣。
“聽你彈奏德彪西的《帆》,我彷彿置身在一個孤獨的海灘,我能看見遙遠的海面上疾駛的帆影…”他微笑地說:“是的,我也一樣。”
“聽你演奏斯卡拉蒂①,我就到了西班牙,能聽見車馬之聲,能看見街上匆匆的行人…”她看出他聽得很高興。
『①意大利作曲家。』她在記憶裡搜尋著邁耶斯教授每一堂課的點點滴滴。
“彈巴爾托克,你把我帶到了中歐的鄉村,帶到了匈牙利農民中間。你是在用音樂繪畫,我忘情其間。”
“你真會說話。”菲利普說。
“不,我說的句句是真話。”晚餐上桌了。一份煎蘋果烤牛排,一份華道爾夫拉,一份新鮮龍鬚萊,甜點是果仁蛋糕。每上一道菜都上一巡葡萄酒。餐間,菲利普說:“拉臘,別隻顧談我,說說你的情況吧。在全國各地蓋起那麼多高樓大廈是什麼覺?”拉臘沉默了一會。
“一言難盡。你用你的雙手創造,我用我的心創造。我並不親自蓋高樓大廈,我只設想。我先做一個磚、鋼筋、混凝土的夢,然後將它變成現實。我為千百人提供工作:建築師、泥瓦匠、設計師、木工、管理工。因為有我,他們才能養家餬口。我為人們創造美麗的居住環境,讓他們舒適地生活。我蓋起漂亮的商場,人們可以隨心所買東西。我為未來建造今天的紀念碑。”她羞澀一笑,補充說:“我並沒打算要發一通宏論。”
“你真了不起,知道嗎?”
“我喜歡你這麼認為。”這是個令人沉醉的夜晚,臨分手時,拉臘有生以來第一次意識到:她戀愛了。她本以為她這一輩子恐怕得以失意而終,恐怕沒哪個男人能比得上她想象的意中人。可是,她的洛克因瓦,有血有的洛克因瓦,就在她身邊。她滿腔愛意被發了。
回到家裡,她動不已,無法入睡。她在腦海裡重溫今晚的一幕幕,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著他們的談。菲利普·阿德勒是她平生遇到的最令人銷魂的男人。電話響了,拉臘微笑著拿起電話,正要說:“菲利普…”不料卻是保羅·馬丁的聲音說:“只是看看你是不是平安回家了。”
“是的。”拉臘說。
“你們的見面怎麼樣?”
“很好。”
“那好。明晚我們一起吃飯。”拉臘遲疑了一下。
“好吧。”我懷疑我是否能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