蚯蚓和蜜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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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嚴文井在從前——很多很多年以前，蚯蚓和蜂是好朋友，他的模樣兒長得也和蜂差不多。

那時候，蚯蚓不像現在這樣怕太陽，白天也不躲在土裡面。他還會唱歌，不像現在這樣，從早到晚都不吭氣。他的身子長得又胖又，有一顆大腦袋，還有好幾條短短的腿。要是今天我們遇見了這樣一條蚯蚓，誰也不會說他是蚯蚓的。

蜂也不像現在這樣。那時候他還不會做，也不會做蜂房，也不會飛，因為他還沒有翅膀。他的身子比蚯蚓短小些，有六條腿，也是短短的，可是沒有現在這樣巧，這樣靈活。要是今天誰遇見這樣一隻蟲兒，一定不會認出他就是蜂。

在從前，就是蚯蚓還長著腿、蜂還沒有生翅膀的時候，大地上可以吃的好東西多極了，像什麼楊梅、野葡萄，還有許多咱們都叫不出名字的紅的、紫的漿果，還有許許多多又甜又的草葉和花瓣，蚯蚓和蜂用不著費很大力氣，只要動一動嘴就可以吃得飽飽的。

吃飽了，他們兩個就在一塊兒玩，不像現在這樣，兩個老不見面。咱們現在誰看見過蜂和蚯蚓在一塊兒玩呢？他們一個在天上飛，一個在地下鑽，本就不會碰到一起。現在，他們的樣子也變得和從前大不相同了。這是怎麼回事呢？故事還要從頭說起。

在很早很早以前，大地上可以吃的好東西多極了，可是你也吃，他也吃，大夥兒只管吃，不管種，天天老那麼吃，大地上能吃的東西就慢慢地減少，以後就越來越少，越來越不容易找到了。

好子過完了，苦子就來了，蚯蚓和蜂有時候找不到東西吃，就得捱餓。

在餓肚子的時候，蜂很著急，可是蚯蚓卻滿不在乎，還是哼哼唧唧地唱歌兒。有一次，蜂忍不住對他說:“別老那麼唱了，朋友，咱們來想想辦法，自己動手，做一點什麼東西吃，好不好？”蚯蚓唱得正起勁兒，聽蜂這麼一說，就很不耐煩地回答:“做！你怎麼做呀？你真聰明！能吃的東西從來都是現成的，都是自己長好的，自己還能做吃的東西！”蜂被蚯蚓一嘲笑，就不作聲了。這是兩個好朋友第一次發生不同的意見。

可是蜂的腦子裡總愛想些新鮮事:他不但想做出能吃的東西，並且還想做出一種特別甜的東西來。特別甜的東西怎麼做呢？蜂一天到晚在想辦法。

有一天，下起大雨來了。蚯蚓和蜂躲在一塊大石頭底下躲雨。雨嘩啦嘩啦的下得很大，地上的水慢慢漲起來，到他們躲雨的石頭那裡，把他們的腿都浸溼了。大雨夾著一陣陣的涼風，冷得蜂直髮抖，就對蚯蚓說:“唉呀！要是咱們能想個辦法，住在一棵大樹的裡邊，該多麼好呀！那裡一定又幹淨，又暖和。”蚯蚓正在打瞌睡，搖搖腦袋:“別胡說了，你老愛胡思亂想！”可是蜂越想越高興，又說:“咱們要是自己動手造一個能住的東西，住在裡邊，那就更好了”因為那時候蜂還不會做蜂房，所以他也叫不出他想做的那個東西叫什麼。

蚯蚓聽蜂這樣說，就生起氣來了:“你怎麼這樣蠢呀！咱們從來就是睡在草葉下面，石頭底下，還想造什麼能住的東西？再說，你又有多大的能耐，還想造什麼東西？別胡扯了，讓我安安靜靜地睡一覺吧！”蜂也有些生氣了，就不再同蚯蚓說話了。可是他腦子裡在想:蚯蚓說我造不了，我一定得試試看，一定要做出這樣一個能住的東西來。

天晴了，蜂開始用一團泥試著做房子。他把所有的腿都用上，和泥，把泥壓成許多小片兒。他想把許多小泥片兒合成一個大泥片兒。可是忙了半天，小泥片又散開了。他又重新和泥，重新做小泥片兒，最後，好容易把許多小泥片兒做成了一片大泥片兒。他想把大泥片兒捲成一個圓筒筒:試了一次，試了兩次，試了三次，可是老卷不好。密蜂累得滿頭大汗就對蚯蚓說:“好朋友，快來幫幫忙吧！”蚯蚓看著蜂哼了一聲，動也不動。

後來，泥片兒被太陽曬乾了，再也沒辦法捲成圓筒筒了；蟀累得也不能動了，只好停下來休息。

這時候，蚯蚓帶著嘲笑的神氣對蜂說:“別白費力氣啦，朋友！我不早就說過嗎，別胡思亂想了。”蜂沒作聲。因為他在想怎麼樣才能把房子造好。

又過了幾天，蜂和蚯蚓一塊兒出去找吃的東西。在路上，他們碰見了一棵開滿了小白花的山丁子樹。山丁子樹招呼他們:“好朋友們，來幫個忙吧！我只開花，不能結果。只要你們來幫我把花粉搬運搬動，我就能結許多果子啦。我一定要好好的謝你們呢。”蚯蚓瞪了山丁子樹一眼，聲氣地回答說:“我管你結不結果，我才沒有這麼多閒工夫哩！”蜂走過去，對山丁子樹說:“我來試一下，行嗎？”山丁子樹很高興他說:“謝謝你，你來試試吧。”這時蚯蚓對蜂說:“你真愛管閒事！你不怕麻煩就去試吧，我可走了。”說完，他真的頭也不回就一個兒走了。一邊走一邊還很驕傲地哼著歌兒。

蜂開始很吃力地往山丁子樹上爬。那時候，他的腿又短又笨，爬了好半天才好不容易爬到樹上去，可是當他爬到一朵花旁邊想採花粉的時候，因為身子太笨，一不小心就從樹上摔下來了。

幸虧地上的草很厚，才沒有摔傷。他慢慢地站起來，了一口氣，接著就又往樹上爬。

在蜂拼命爬樹的時候，蚯蚓已經在另一個地方找到一大片漿果。蚯蚓吃著甜甜的漿果，想起了蜂，得意地笑起來了:“這一下可好了，我可以躺下來吃個飽，再也不用動了。蜂這個大傻瓜不知道在那兒幹出了什麼玩意兒，我看他不是摔傷了，也準得餓壞了。”蚯蚓吃飽了，就躺在漿果旁邊呼呼地睡著了。這時候，蜂還在一次，兩次，三次地練習爬山丁子樹哩。說起來也真是奇怪:蜂一次又一次地爬樹，用力朝上爬一步，背上的茸就顫動一下:再爬一步，茸就又顫動一下，蜂不停地用力朝上爬，背上的茸就不停地顫動，慢慢的，背上的茸有幾就長大了，變成四個小片片兒了。這四個小片片兒一長出來，就很自然地隨著蜂的動作撲扇起來。有了這四個小片片兒，蜂的身子也變輕了，站也站得穩了。

有時候，我們站在門坎上玩兒，要是站不穩，身子就會前栽後仰的。這時候，不用誰下命令，我們的兩隻胳膊馬上就會出來幫忙，只要這麼晃一晃，身子馬上又可以站直了，蜂背上新長的小片片兒，就像我們的胳膊一樣，靠著它的幫助，蜂就平平穩穩地爬到山丁子樹上去了。

這時候，蚯蚓還睡在漿果旁邊做著好夢呢，他一點也不知道蜂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蜂背上的這四個小片片兒越長越大，慢慢的就長成翅膀了。有了翅膀的蜂，不久就學會了飛。他從這個花朵飛到那個花朵，不停地搬運起花粉來；他的腿也因為不斷的勞動，慢慢地變得靈巧了。

蜂幫助山丁子樹做完了傳播花粉的工作，山丁子樹非常謝他，就把多餘的花粉和花裡的一種甜漿都送給他，還告訴了他這種甜漿可以做成一種好吃的新東西，這種新東西叫做。

蜂帶著花粉和甜漿飛走了。他怎樣把甜漿做成呢？這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蜂是很有耐心，很肯動腦筋的。他一次失敗以後，再想辦法，再重新做；兩次失敗以後，再想辦法，再繼續做，到底做成功了。

蚯蚓呢，還待在那個老地方，睡醒了就吃，吃飽了就睡，連歌都懶得唱了；當然，他把蜂這個老朋友也忘掉了。

蜂不但學會了做，並且越做越聰明，又學會了做蠟，用蠟造成了自己想了很久的蜂房。他把蜂房造在大樹的裡邊，那裡既不怕風，又不怕雨。他就住在這樣舒服的房子裡，每天天一亮就起來，一直忙碌地工作到天黑。

蜂一天一天地變得更聰明更有本領；模樣也變得更美麗了:晶亮的大眼睛，細細的觸鬚，好像薄紗似的翅膀，完全變成我們現在所看見的蜂的樣子了。

有一天，蜂想起了蚯蚓。他想請蚯蚓來嚐嚐他做的特別甜的東西，並且把自己學會的本領教給蚯蚓，讓蚯蚓也好好勞動。

蜂離開了家到處飛著，一邊飛一邊喊叫蚯蚓。可是，蜂飛來飛去，東找西找，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老朋友的影子。蚯蚓到哪兒去了呢？

原來在這一段很長的時間裡，蚯蚓也變了樣兒了，他本來腿就很短小，因為老不活動，就一天一天變得更加短小。有一天，他一覺醒來一看，他的腿完全沒有了；因為懶得說話和唱歌，他的嗓子也啞了；因為只顧睡覺，不動腦筋，腦袋也變小了；因為他那張嘴好吃，不斷的咬東西，倒變得比從前更有力，連土塊都咬得動，咽得下去了；因為他懶得挪地方，一個地方的好東西吃光了，就只好吃壞東西，最後只是吃土塊，所以他的身子就變得很瘦很細了。一句話，他的樣子完全改變了。蜂從他頭頂飛過去好幾次，可是他怎麼會認得出這就是老朋友蚯蚓呢？

蚯蚓當然也不認識蜂了。當蜂從他身邊飛過喊著他的名字的時候，他覺得很奇怪:這是誰呢？後來，他聽見身邊許多剛發芽的小山丁子樹大聲喊:“歡我們的好朋友，歡勤快的蜂！”蚯蚓這才知道原來是他的老朋友蜂，心裡又難受又害羞，恰好身邊有一個，他馬上就鑽了進去，在裡哭起來。

小山丁子樹在口安蚯蚓說:“不要哭！只要你今後再不懶惰，肯勞動，大家也會歡你的。”蚯蚓不能說話，心裡想:“對！今後我一定好好勞動，好好翻地，幫助植物長得強壯，多結好吃的東西。”蚯蚓下決心改正自己好吃懶做的病，從此以後，就特別努力，用他那張能下土粒的嘴，在地裡打翻土，不聲不響地幫植物鬆土，幫助植物製造肥料。現在，誰都稱讚他勤快，都說他完全變好了；可是他直到現在還是不好意思在白天出來，他怕碰見他的老朋友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