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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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在他那雙俊亮的眸子內轉著,他緊緊地把這團亂髮挨在臉上,低低地喚著:“哦!姑娘!姑娘…可愛的妹妹…你把我看得太俗了。”他注視著地上的磚,痴痴地說:“你如有三長兩短,我豈能獨生?”
“哥!你看!”背後傳來依梨華的聲音。
譚嘯忙轉過身來,頓時覺得眼前一亮,那個病入膏盲的姑娘剎那間煥然一新。只見她穿著一條粉紅的裙子,上身是對紐小馬夾,出一雙白玉似的胳膊,在譚嘯的覺裡,她仍和過去一樣的美,一樣的豐腴。
她那美麗的臉,似乎搽了一點胭脂,已不再是那麼蒼白,而是一片緋紅;她那黑亮的大眼睛,仍是那麼靈活,在她笑著注視你的時候,真擔心魂兒都要為她攝去!
她用兩隻手拉著裙子,轉了一圈,笑道:“好看不?哥!”譚嘯跑過去拉住她,上下看了看說:“好極了!”依梨華側過臉,微微羞澀地笑著說:“你看,我還搽了胭脂呢!紅不紅?”譚嘯笑著點了點頭說:“其實你不搽也是一樣的美!在我眼裡,你怎麼都是好看的!”依梨華微微低下了頭說:“你真好!”她抬起頭問:“西里加和桂伯伯呢?”譚嘯回頭看了看說:“不知道呀,我們找他們去吧!我扶著你走。”依梨華後退了一步,嬌軀微晃,像要跌倒似的,可是她卻搖頭笑道:“不要你扶,我要自己走。”才說到此,忽聽到旁邊有人大叫道:“哎喲!大姑娘起來啦?哈!”二人一起回身,原來是長陸淵,他一隻手扣著小褂上的扣子,睜著一雙糊眼,臉上帶著極為興奮的神。
譚嘯笑著喚了聲:“陸師傅,你也在這呀?”陸淵這才注意到他,往前走了幾步,又睜了一下眼睛,忽然大聲道:“哎呀!原來是譚大爺呀,你老是什麼時候來的呀?”他笑著跑過來,熱烈地握著譚嘯的手,一面看著依梨華,嘻嘻笑道:“怪不得大姑娘病好了呢!”他說著又小聲道:“大姑娘為了你…”才說到此,就見依梨華連連跺腳,半嗔半笑道:“陸大哥,你敢說…”長陸淵立刻裝著摸嘴,口中喔喔連聲地道:“喔!沒什麼!沒什麼!”他笑得兩眼成了一條線,大聲說:“今天是雙喜臨門,赫!這可好了!”這時聞三巴也聞聲出來了,笑著跑過來給譚嘯問安,見依梨華居然起來了,也是說不出的高興。只有譚嘯知道,她的病並沒有好,她只是想叫自己高興,所以勉強下,她太要強了,太不願受人憐憫了。
院子裡這麼一鬧,屋中說話的二者自然也都出來了。他們見依梨華居然起來了,而且打扮得這麼漂亮,不都吃了一驚,也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只是桂明卻另有一番擔心。
這時候,太陽婆高興地撲了過去,緊緊地把依梨華摟在懷中。這老太太高興得連眼淚都出來了,依梨華連連笑道:“西里加,你放手,我還要給桂伯伯磕頭呢!”桂明忙上前搖手笑道:“姑娘,算了吧!你身子還不大好,這個禮以後再見吧!”依梨華又要給陸淵和聞三巴行禮,謝謝他們一路上照顧之功,可是二人死也不敢受,在天井裡推推拉拉半天,依梨華這個禮還是沒有謝成。
一群人嘻嘻哈哈擁進了房子裡,譚嘯過去重新給太陽婆見了大禮。這老婆子笑得嘴都閉不上了,她對這個青年自一見面就生有極度的好,當時問長問短,譚嘯簡略地把別了依梨華後的經過說了一遍,因是怕依梨華傷心,他沒有提晏小真的事。
當他把向雪山老人學技的經過道出之後,舉座為之震驚。依梨華和陸、聞二人,也知道天山頂上隱藏著這麼一個怪人,只是人們對於這個怪人,就像神仙一般的敬畏。想不到譚嘯竟能親眼見到了他;而且自他身上學得了一身鬼神莫測的功夫,一時都驚得目瞪口呆。
桂明微笑著點頭道:“這是你的造化,這位老前輩,居然肯把他那套‘黑鷹掌’傳授給你,這實在是想不到的事。你會了這套掌法,雖不見得天下無敵,可是能和你為敵之人,一時只怕尚難找出。”依梨華忽然涎著臉道:“哥!你把這套功夫練一練給大家看看好不好?”譚嘯搖手笑道:“在二位老前輩面前,豈是我放肆得的?”不想太陽婆忽然怪笑了一聲,由位子上一跳而起,桀桀笑道:“對了,正是這句話,譚少俠,你把這套功夫當眾練一練,我老婆子還就是有這麼個怪脾氣,什麼事非要親眼看見我才相信。雪山上那個老怪物,我就不信有這麼厲害!”南海一鷗桂明在旁邊口道:“九婆,對於那位老前輩,四十年前江湖上已經傳聞得多了,你還用得著懷疑嗎?”太陽婆桀桀一笑,道:“老大哥,你不用向著你徒弟,今天我還非得見識一下才甘心呢!”她笑得對譚嘯招手道:“來來來!我們到外面比劃比劃,看看你到底有什麼真功夫,居然連晏星寒也敗在了你手下!”她見譚嘯只是紅著臉笑,並不站起來,又道:“來呀,你放心,我們這是比著玩,你不會傷我,我也絕不會傷你!”這時依梨華靠牆坐著,笑著眯著雙眼道:“哥!這可是你自己惹的麻煩,你要不說學了功夫,西里加也不知道,現在看你怎麼辦!”譚嘯急得面紅耳赤,窘笑道:“我哪裡有什麼真功夫,老前輩千萬不要…”太陽婆忽然瞪眼道:“不行,你是怕我偷學你的功夫是不是?”只急得譚嘯連聲嘆氣,又用眼去看師父。桂明哈哈笑著站了起來說:“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你就虛心請教九老前輩幾招吧!”譚嘯不得不紅著臉站起來,長陸淵這時在一旁拍掌大笑道:“妙呀!這可是幹載難得一見的好機會,我們兄弟可要開開眼了!一個是武林前輩,一個是少年奇俠,嚇!這樂子可大了!”太陽婆見譚嘯應允,不笑道:“你不用怕,也許我這個老前輩,會敗在你手下也不一定!我只是要親眼看看你的功夫,過個三招兩式咱們見好就收。”說著朝著桂明一笑說:“我還怕丟臉呢!”一行人魚貫出了房門,來至院中。這時,紅紅的太陽已由東方山尖上跳出來了,橘紅的光焰,映在每個人身上臉上都是紅的。
太陽婆,這位秉怪異的武林奇人,把一雙肥大的袖管挽了挽,現出一雙瘦白的手臂,桀桀一笑,看著譚嘯道:“我這是考女婿,看看你配不配做我徒弟的丈夫!小子,你得賣賣力,今天比過了,明天你們就成親,也了卻我和你師父的一番心意了。”說著目光轉向桂明神秘地一笑,又回目譚嘯道:“我們已商量好了…”依梨華不由笑著哼了一聲,把身子轉了過去。陸淵和聞三巴不高興得跳了起來,陸淵大叫道:“好呀!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可他馬上又皺眉道:“老太太,這樣辦喜事,不是太草率了麼?”桂明在一邊口道:“老弟!你這麼說就太俗了,我們武林中人,辦事講究實在快,要那些假排場幹什麼?等一會兒,還得煩你們二位去辦點貨,定一桌席,就是明天。”這麼一說,連譚嘯也怔住了,他心裡只覺得通通地直跳,一時連耳子都紅了,說不出心裡是喜是怕。他偷偷地用眼看了依梨華一眼,只見那婷婷的身影,像池邊楊柳似的微微顫抖著,正低頭看著她那翹起的一雙腳,不知內心是喜是愛。想來她也是很樂意吧?
“只是…她的病…”想到這裡,譚嘯不劍眉微微一皺,不過,婚後自己更可以體貼地照顧她,那樣不是更好嗎?這麼一想,他不又高興了。
“別看了,明天就是你的人了!”身後傳來太陽婆的聲音,譚嘯不由臉一陣紅,忙回過身來,卻見太陽婆正著黑的牙在笑,她舉了一下雙手,打趣地說:“不過你先要接一接我老婆子的功夫!來!來!我們別耽誤時間了。”這時陸淵和聞三巴都已閃向一邊,桂明、依梨華也退後了幾步,當中空出了一片地方。老太太又道:“可是有一件,你可別客氣;而且得說明,你要施出那套黑鷹掌,要不然咱們還是沒完!”譚嘯欠身微笑道:“弟子遵命就是,只是你老人家卻要掌下留情!”他話才說完,就聽依梨華在一邊急道:“哥!小心!”太陽婆身形已騰起,聞言復飄身落向一邊,回頭笑罵道:“好丫頭,還沒過門呢,你就向著他了!”依梨華嬌哼了一聲,忙把身子扭到一邊去了,逗得大夥兒都笑了。
譚嘯惟恐羞了她,忙在一邊道:“你老人家到底比不比呀?倒是快著點呀!”太陽婆外表雖是突兀滑稽,可是內心何嘗不有些緊張。因為她早耳聞這少年的許多傳奇,雖說是比著玩,可是如一個接不下來,自己這把年紀說起來到底丟人,此刻不敢怠慢,當下手往兩側一分,嘻嘻笑道:“譚少俠,你請進招吧,我們點到為止!”她的話方到此,譚嘯已抱拳朗笑了聲:“弟子遵命!”身形踉蹌而進。
身側各人都吃了一驚,只以為他是足下不大得勁,卻未想到,這少年踉蹌的身形,待到了太陽婆身前,倏地一掠左臂,五指齊開,直向著太陽婆左肋下!
太陽婆見他一出招,竟看不出一些門戶拳路,心中已具戒心,此刻見他來勢如風,自不敢絲毫大意,她猛然往右把身子一弓,左肋頓時四進半尺許。可是譚嘯這一掌只是一個引子,旨在投石問路。
他見太陽婆原身不動,只以縮骨卸肌之術為對付自己,心中暗自一驚,那極具威力的黑鷹掌,就在此時隨之展開。
這套詭異莫測的功夫,一經展開,頓時只見人影疾閃,這四合院子裡,幾乎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空隙,都有他蹣跚的足跡,都有他醉倒似的身影。這套掌法,有一點極為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快”快得令人眼花繚亂。
這時太陽婆也展開了她輕易難得施展的一套“小六乘巧打神拿”可是一和黑鷹掌手三四個照面之後,這老婆婆已經知道,要想取勝對方只怕是妄想了;因為她連對方的身邊也偎不上。最厲害的是,對方那種凌亂足以困擾人的足步,住了自己大部份的注意力,令你戰戰兢兢,未出招時他前飄後逸,待招式一吐,卻是一沾即退。
這九九八十一手黑鷹掌,譚嘯僅施展到第九式,太陽婆已呈現了敗勢,她為譚嘯那怪異的足步,鬧得心煩意亂,當下怪笑了一聲道:“果然厲害!”忽見譚嘯身形再進,他每一進,必有一招發出,太陽婆不知這一手又是什麼名堂,但見譚嘯全身忽地全撲了下去,像是摔倒一般。太陽婆白眉一皺,心說這是什麼招呀?
一念未完,但見譚嘯以右足足尖點地,就像是金鯉竄波似的,忽地向前箭也似地了過來!太陽婆怪笑了一聲,騰身而起,可是她身子方自起在當空,忽覺兩股極為尖銳的勁風,自下方襲來,同時覺得足心“湧泉”上倏地被內力住。這老婆子大吃了一驚,因為“百匯”、“湧泉”為人身天地二窗,是最為致命的道,她倏地一折身子,用“雲裡翻身”的功夫,向外一翻,已經飄飄地落在了一邊。
她桀桀一笑道:“佩服!佩服!我老婆子甘拜下風!”譚嘯恭敬地彎身道:“弟子多蒙承讓,老前輩不必謙虛!”這時太陽婆轉臉向著桂明微笑道:“老大哥有此高足,足以自豪了。”南海一鷗怪笑了一聲道:“自豪什麼?我這師父也不是他的對手呢!”他看得很清楚,剛才對手時,譚嘯實在是未盡全力,心存忠厚,就拿最後這一手“烘雲託”以桂明這種鑑察力,竟是未能看清譚嘯是怎麼把身子竄起來的;而且他很清楚地看見譚嘯兩手指尖極為微妙地在太陽婆足心點了一下,那種輕微的程度,可能連太陽婆都不易覺察到。自然由他掌心所運出的內力,已足足可令太陽婆知難而退!
依梨華用驚喜羨慕的眼光看著譚嘯,也許是她大興奮了,也許是她身子支持不住,看起來她是那麼的孱弱,她臉上帶著笑容,就像一朵晨風裡的玫瑰,那雙大眸子裡,滾著晶瑩的淚珠,她叫了聲:“哥…”譚嘯忙回頭看她,卻見她嬌軀倚在牆上,脯起伏著,她太興奮了,可是一時又說不出她所想的。譚嘯以為她有什麼不適,嚇得忙上前扶著她,嘆道:“唉,我剛才說你身子不行嘛,你覺得怎麼樣了?”眾人也都偎了上來,依梨華不由顯得很不好意思,她輕輕推了譚嘯一下:“看你嘛…”這時,太陽婆也上前關心地道:“姑娘,你還是聽話躺下歇一會兒吧!”依梨華還是不依,太陽婆附在她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依梨華忽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太陽婆看了譚嘯一眼,微笑道:“你放心,把她給我吧!”譚嘯怔了一下,可是他已知道是什麼事,當時面一紅,忙退後了幾步。太陽婆赫赫一笑,看著桂明道:“老大哥,你們也該商量著辦事情啦!”南海一鷗微笑道:“誤不了!”眼看著太陽婆攙著依梨華進那邊屋裡去了,長陸淵首先一笑,衝著譚嘯一揖道:“大爺!給您賀喜了。”聞三巴笑道:“真是郎才女貌,大姑娘跟了譚爺,真是再好也不過了,大爺!給您恭喜啦!”這兩個傢伙都去給桂明作揖,老頭一臉高興,對二人還著禮,一面哈哈笑道:“要說麼!咱們苦也吃夠了,該樂一下了,難得湊這麼一個機會,不過…”他擠著一雙小眼,對著二人道:“兩位師父,這檔子事我看就請你招呼著辦一下,明天晚上就給他們成婚,再歇個三四天,留下他們小兩口,咱們就該走了,你們二位也該回沙漠了…”陸淵嘻嘻一笑道:“你老放心,我們這就去辦,這地方我們人也不少,絕對誤不了事。”說著又對譚嘯齜牙一笑。譚嘯反倒不大好意思說什麼了,臉紅紅地笑了笑。陸淵拉著聞三巴走了,桂明對著譚嘯一笑道:“來,咱們談談。”他師徒也回到了房中。六個人分成了三起,各自為著明的婚事,商量的商量,辦事的辦事,忙了整整的一天,看來倒也其樂融融。
古時婚有六禮,曰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決不可草率。可是這一對少年男女,因客居邊疆,孤苦無親,是以匆匆就婚,似乎一切都免了。但他們是赳赳武林奇俠,對於這些繁文俗節,倒是不太注重,他們的婚禮,就這麼舉行了。
他們為什麼這麼慌著辦這件大喜事呢!固然是為了了卻二老一件心事;而主要的卻是太陽婆的私心。她見愛徒傷勢不輕,而信一種叫“沖喜”的風俗,她認為只要一成婚,由於新人的喜氣,即可以把病魔逐退,這種迂腐的觀念,在今思之,當然實在可笑。可是那個時候,卻深為一般愚民所接受,即使知書達理的上紳仕也都以此為然。
譚嘯和依梨華他們自己,當然是很樂意的了。
譚嘯認為,早一正了名份,自己就可以不避嫌地體貼照顧這位嬌了。而依梨華呢,說起來真可憐,她對自己的病,實在很沒有自信,而且認為,自己簡直活不了幾天了。
她惟一的願意是早一和譚嘯成婚,她要把身子獻給她熱愛的人,她要爭取譚嘯子這個光榮的頭銜,然後…就是死了,也能夠含笑九泉了。
謝上天,我們終於看見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了,雖只是短短的一天多時間,可是在長陸淵和聞三巴以及二人請來的幾個人的佈置整理之下,這所“留客老店”卻是完全的改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