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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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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晦、溼、髒臭,這就是眼前的新居!

一盞豆油燈,置於一張石几上,發出淡黃的光亮,照著低矮的斗室內一張木板。聞三巴退身出來,笑了笑道:“二位請!”王一刀大步走了進去,黃麗真一隻手捏著鼻子,還不大樂意進。聞三巴在門口說:“往裡拐,還有一張,二位將就一點吧!”黃麗真迫不得已,只好彎身而入,她才邁進腿去,這邊“哐啷”一聲,門就關上了。

黃花瘦女猛然用身子去撞,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在裡面大叫:“快開門,這裡面哪兒能住人?不行!不行!給我換個地方!”太陽婆冷冷一笑,對聞三巴道:“加上鎖!每天分三班,在門口看守著,要是跑了,我可找你們!”聞三巴嘻嘻一笑道:“老太太你放心,他們跑不了!”太陽婆笑了笑,對依梨華道:“我們進去,外頭冷!”於是,太陽婆、依梨華和長陸淵幾個人,又回到原來的客廳,留下聞三巴在這邊守著。

在客廳裡,依梨華皺眉問道:“西里加,那位桂老前輩是不是一定會來呢?”太陽婆肯定地點了點頭,又回頭問陸淵道:“他是怎麼給你說的?”陸淵坐下來,惘地說:“他說今晚上一定來,不過,這位老爺子說話是不是算數,我就不知道了!”太陽婆點頭道:“那就不會錯了,他說來就一定會來!”依梨華眨了一下深如海似的眸子道:“他是什麼樣子的人?有多大了?”長陸淵用眼瞅了太陽婆一眼,訥訥道:“長相是不大…”笑了笑又說“很瘦,彎著,歲數可是有一把子了!怎麼?大姑娘,你還沒見過他呀?”依梨華搖了搖頭道:“我從來沒見過他。”太陽婆也點了點頭道:“我也十幾年沒有見過他了,猛然一見,真不大敢認他了。他一個人對付這麼些人,可真是難說。”陸淵皺了皺眉道:“你老人家怎麼不去幫幫他呢?”太陽婆一笑道:“我們商量好的,他對付前面的人。我對付後面的,不過他也知道那群老傢伙的厲害,我想他一個人絕不敢正面對付他們!”陸淵嘿嘿一笑說:“這位老爺子是出了名的損,你老想想,在飲馬湖裡面下蒙藥,這點子有多麼絕,他老人家都能想出來,對付這一群老兔崽子,我看也沒什麼問題!”才說到此,就聽見廳門一響,三人一起回頭,只見一個枯瘦的老人閃身而入。

陸淵一跳而起,大喜道:“剛說到你,你老就來啦!”南海一鷗桂明微微一笑,從容而入。太陽婆和依梨華一齊站了起來,太陽婆笑道:“桂兄,事情如何?”桂明呵呵一笑道:“這幾個老兒可吃了大虧了,撲了一個空。我在營盤入沙漠的路口上,立了兩竹子,寫了一個條子,把幾個老兒氣得了不得!”太陽婆九子妹眯著眼笑道:“桂兄,你寫的是什麼?”桂明一面坐了下來,一面得意地道:“我寫的是‘時間已過,多謝光臨!’”說著哈哈大笑了幾聲,接道:“可把他們氣死了,一群老頭子大概要連夜上阿哈雅去,也不知幹什麼。”長陸淵摸了摸頭道:“阿哈雅,那地方偏僻得很,是西北虎常明的地盤,不過…常明這小子,最近見不到他了。”桂明笑了笑道:“那就不管他們了,反正他們還在營盤等人呢!”說著又問太陽婆說:“你扣的人怎麼了?”太陽婆齜牙一笑道:“那還用得著老兄你擔心,已給關在後面了!”桂明滿意地笑了。這時,陸淵端上了一杯熱茶,桂明就口呷著,目光盯在了依梨華臉上,皺了皺眉,奇怪地說:“咦,這位小兄弟是…”太陽婆哈哈一笑道:“你可看走了眼了,她是個閨女,就是早晨我給你說的,我的那個徒弟!”桂明不由一怔,哦了一聲,慢慢地道:“哦,你就是依梨華…”依梨華早已姍姍下拜道:“老前輩!”桂明忙挽起她,笑道:“姑娘不必多禮,請坐!請坐!你這是從哪兒來?”依梨華坐了下來,粉面緋紅地道:“我…弟子是從吐魯番來的!”桂明張大了嘴道:“我聽說,你…你不是和譚嘯在一起麼?”依梨華低下了頭,訥訥道:“本來,本來是一塊的…”

“後來呢?”桂明緊張地問。依梨華羞澀地看了他一眼,眼圈可就有些紅了,她搖了搖頭:“後來…他一個人到阿克蘇去了。”桂明皺了一下眉道:“為什麼呢?現在他在哪裡?”依梨華又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也在找他!”桂明緊緊地握著手,咬牙道:“這個小子,簡直是胡天胡地,沙漠他本不,竟敢到處亂跑,混蛋透了!”依梨華聽他罵譚嘯,心裡也不大得勁,忙為心上人解說道:“他不是亂跑,聽說是為狼麵人辦事情去了!”桂老頭子又是一怔道:“狼麵人?”這時,一邊的陸淵口道:“老前輩忘了?就是早上你老打發我去救的那個人,他就是狼…天狼仙!”依梨華很奇怪地看了陸淵一眼問:“你看到袁大哥了?他上哪兒去了?”陸淵嘆了一聲,慢地道:“袁大爺押著個棺材,也不知是誰死了,他大概是在護靈。不過他給我說,從此他是再也不來沙漠了。這位爺真是個怪人,如今狼皮也不披了!”這事依梨華倒清楚,只是她不多說,她有點奇怪,袁菊辰怎麼會在營盤呆了這麼久才動身。

明慢慢點了點頭,嘆了一聲道:“我要早知道你們是朋友,我就問問他了,這人看樣子倒是一條好漢子!”長陸淵吐了一下舌頭道:“敢情是,在大戈壁裡,提起他大爺來,誰不知道?只是他現在變了!”桂明也不再去追問袁菊辰的事,他心裡只是惦記著他徒弟譚嘯,又向依梨華打聽道:“他去辦什麼事,姑娘你可清楚?”依梨華嘟著嘴道:“他不肯告訴我,只說去找一個朋友,也不知找誰,我在吐魯番等他不來,這才出來找他的。”說著又低下了頭。桂明一雙深邃的眸子,在這姑娘身上轉著,腦子裡卻在想,看樣子這丫頭和譚嘯之間,似乎已經有很深的情了,這可是一件討厭的事,那位姓晏的姑娘,還在眼巴巴地等著呢!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問道:“姑娘,晏小真你認不認識?”依梨華馬上抬起了頭,臉上變道:“我認識,怎麼…”桂明嘆了一聲,又苦笑了笑,搖了搖頭道:“沒什麼…”他又說:“姑娘,成雖在肅州沒見過你,可是我知道,你曾救過我徒弟的命;而且為了譚嘯,你的家…”依梨華低下頭,傷心地道:“老前輩,你不要說這種話,這是我應該的。”桂明微微嘆息了一聲,目視著太陽婆徐徐道:“這小子,我真不知道將來怎麼辦!這些債,他…”他本來想說“他怎麼還”可是卻又怕羞了依梨華,臨時打住了。太陽婆不知道他言中含義,當時笑了笑,說道:“唉!老哥哥,孩子們的事情,讓孩子們自己去解決,你我用不著去心。”說著又微微一笑。南海一鷗不怔了一下,目光在她臉上慢慢地轉著,心內暗道:“莫非這老婆子也有意為她徒弟做好事麼?這可就麻煩了!”想著有意試探道:“那位晏姑娘為了譚嘯,如今的下場,唉…”太陽婆尚未說話,依梨華已忍不住口道:“晏小真…她怎麼了?”桂明掃了她一眼,嘆了一聲道:“她救譚嘯的事,給她父親發現了,差一點打死她,若非是老夫我及時救她,這孩子可…”說著又苦笑著搖了搖頭。依梨華緊張地扭著雙手道:“現在她…她呢?”桂明心中一動,心說這孩子的心,可比那晏小真寬多了,當時微微一笑道:“姑娘請放心,她大概已安全地逃出甘肅了,現在可能已經到了中原了。”依梨華喃喃道:“這麼說,譚大哥並沒有和她在一起?”桂明搖頭道:“當然,他們怎麼會在一起?不過,以後可就難說了。”依梨華眼圈紅了,用力地咬著下,不發一語。桂明看在眼中,心中更是有數,不暗暗為徒弟發愁。在他未見依梨華之前,他腦中一直是同情晏小真的,他對小真留下了極為美好的印象。那時他對這個未曾謀面的依梨華,是談不到有什麼印象的。

可是,印象和觀念並不是“深蒂固”或“一成不變”的東西,它們在偶然情況之下,也許會變更或是從本上推翻的。但不要為晏姑娘委屈,事情還沒有糟到那步田地。因為她所保留在桂明腦中的印象,仍是那麼的美好;只不過,這種美好的印象,又多加了另外一份而已。

明開始打量著這個姑娘。

她的身材,似乎比晏小真還要高一些,鼻子很高,嘴很小,皮膚白膩,小臉蛋兒紅似透了的蘋果,那雙眸子,像海那麼深,那麼遼闊,那麼無拘無束。在她顧盼時,如同花打在礁岩上一般,給人以無比的灑脫清逸之

桂老頭看到此,嘆息了一聲,暗忖:莫怪譚嘯會為她著,這哈薩克姑娘,確實可稱得上是女中翹楚,人見人愛。

只是,他馬上回溯到那另一張可愛姣好的臉,那是晏小真。他沒有忘記,自己對那位姑娘,所許下的保證和諾言,那諾言在此時此刻想來,就未免有些“口不擇言”了。

短暫的寂靜,給廳內帶來一種沉悶的氣氛,可是這種氣氛,立刻就被另一種聲音所打破了。

門外傳來馬嘶聲,有人在敲門,長陸淵皺了皺眉道:“奇怪,這時候還會有人來?”他說著話,轉身出來了。太陽婆問桂明道:“老哥,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辦呢?”桂明正自沉的當兒,就見長陸淵眉開眼笑地推門而入,他背後跟著一個身披駱駝衣的漢子,這漢子生著滿臉絡緦鬍子,氣吁吁,一雙大環眼,朝屋內骨碌碌轉著。

陸淵道:“還不見過二位老前輩及依姑娘!”這漢子上前一步,雙手抱拳,聲如破竹道:“弟子勇太歲厲吼,參見二位前輩及大姑娘!”桂明等三人,不嚇了一跳,太陽婆笑著對陸淵道:“這是誰呀?”這時,桂明也伸手道:“壯士不必客氣,請坐!”厲吼哈哈一笑,筆直地站立一邊,看了陸淵一眼,紅著臉道:“大哥!俺可以坐麼?”陸淵拍了一下他肩膀,含笑道:“兄弟別客氣,坐吧,這裡沒有外人!”勇太歲厲吼大馬金刀似地坐了下來。陸淵這才笑向三人道:“這是晚輩一個拜弟,為人甚是忠耿,他有好消息奉告!”桂明略覺驚異地看著厲吼道:“厲老弟,什麼消息?”勇太歲厲吼哈哈一笑,大聲吼道:“老猴王和常明…”陸淵口道:“兄弟小聲點兒!”厲吼臉一紅,嚥了一口唾沫,一隻手抹了一下臉,嘻嘻一笑道:“俺生就的大嗓門,老前輩請不要見怪。”桂明急於聽下文,笑道:“老弟但說無妨!”厲吼直眉豎眼道:“老猴王西風和西北虎常明,兩個人都叫人給整了,對手不知是誰,還有…”他張大了一雙大環眼,嚥了一下唾沫,緊張地道:“白雀翁朱蠶,也叫人給殺了!”此言一出,全室不俱是一驚,尤其是依梨華,脫口“啊”了一聲,緊張地問:“真的?誰殺的?”厲吼瞟了這位大姑娘一眼,很奇怪對方的裝束,使勁點頭道:“不錯,我親眼看見的,白雀翁是個小老頭是吧?”依梨華點頭道:“是!又矮又小。”厲吼咧嘴笑道:“這就對了,在西北虎常明家裡,叫人給殺了,頭都給打碎了!俺看準是被鐵砂掌給打的!”桂明白眉微微一皺,雙手虛按著笑道:“慢慢來,老弟,你慢慢說,我還不大明白,是怎麼回事?白雀翁朱蠶,又怎會到西北虎常明家裡去?還有西風和常明又是怎麼回事?”厲吼結結巴巴地道:“這…”說著轉臉看著陸淵道:“大哥,你給說說吧!俺怕說…說不清楚。”陸淵哈哈一笑,抬了一下眼皮道:“白雀翁來沙漠,老前輩不知道?”桂明點了點頭:“嗯,我知道!我知道!”陸淵笑道:“這就是啦,白雀翁一來沙漠,就…”他用手扣了一下頭,皺著眉頭訥訥地說:“不知怎麼受了傷…”這時,依梨華嬌聲道:“這事情我清楚。”大家的眼光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太陽婆呵呵一笑道:“怎麼又到你頭上了?什麼事呀?”依梨華紅著臉說:“他是被狼麵人袁大哥和嘯哥給打傷的,當時我也在場。”那雙美麗的眸子,在各人臉上掃了一下,羞澀但得意地說:“要不是嘯哥當時拉著我…哼!”於是,她大略地把那天晚上的情形說了一遍,聽得每人都驚歎不已。她這邊方一住口,長陸淵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原來是這麼一檔子事,我說呢!好了,往下我就清楚了。”他笑了笑,看著桂明道:“這白雀翁受傷之後,就找到老猴王西風,大概他們是朋友,老猴王和西北虎常明又是朋友,咳!就是這麼檔子事,你老清楚了吧?”桂明點了點頭道:“於是,朱蠶和西風就住到了西北虎常明家裡是不是?”勇太歲厲吼在一邊連連點頭道:“不錯,他們一塊住在常明家。聽說那位了不起的奇人是一個少年!”依梨華忙追問:“什麼了不起的奇人?”厲吼瞪著一雙大眼道:“就是打死朱蠶傷了西風和常明的那個奇人呀!那人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他目注著陸淵道:“大哥請想,老猴王和西北虎,這兩個主兒,可都是大戈壁響叮噹的人物,居然會吃了如此大虧。”他張大嘴巴說:“西風他老人家被砍掉一隻胳膊,兩個耳朵也叫人割了。西北虎常明還算便宜,只掉了兩個耳朵。”眾人聞聲變。依梨華本想是譚嘯所為,可是轉念一想,老猴王西風和譚嘯之間,非但沒有樑子;而且還有些恩情,此事不似譚嘯所為,心中好不疑慮。

當時她眨了一下眸子道:“你剛才所說的那個少年姓什麼?你見過他麼?”厲吼搖頭笑道:“這個…我可沒有…不過有人見過,說是個小白臉。”陸淵也頗費思索地摸著下巴說:“莫非是呼可圖袁大爺?不可能呀,剛才我還碰著他了呢!他又在服喪,怎麼會殺人?再說這三位老爺,也不是他一個人所能對付得了的…這…”桂明冷冷一笑道:“你既看見了西風,他還能沒告訴你是誰幹的嗎?”厲吼搖頭道:“不…不…他們兩個死也不說;不過他們發誓要報仇,已經騎著馬來沙漠了。”這時,太陽婆九子妹偏著頭望著桂明,微微一笑道:“老哥,你看這會是誰呢?看起來,這沙漠裡能人倒是真不少呢!”桂明沉道:“如果是個年輕人所為,就更令人想不通了!這些年,沒聽說過江湖上有什麼太出的小夥子。”太陽婆笑了笑道:“別是令高足譚嘯所為吧?”南海一鷗淡淡一笑道:“他不能有這種功夫,要說智力,這小子倒許有一點。九婆請想,白雀翁並非無能之輩,此人武功智謀,均高人一等,絕不可能會為小徒所斃。”太陽婆點頭道:“朱蠶是個很棘手的人物,他的功夫,不在劍芒老尼之下。”桂明皺眉道:“所以我猜測不會是小徒所為,一定另有奇人!”依梨華心中一喜,扭過身子,嬌聲對太陽婆道:“西里加,這一下好了,我們有了幫手了,只是嘯哥…”太陽婆呵呵一笑,目視著桂明道:“老哥,你徒弟到底上哪兒去了,他要再不出來…”說著目光向依梨華一乜,努了一下嘴,依梨華不由頓時羞得面紅耳赤,嬌哼一聲,眼圈紅紅的又想掉淚,太陽婆咯咯一笑,一把攬她入懷,笑哄道:“好孩子,我可沒說你什麼,你別難受呀!當著這麼些人,你好意思哭?”依梨華偷偷看了桂明一眼,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人家也沒有嘛!”太陽婆點首笑道:“對!對!沒有,沒有!”桂明目視著這一對師徒,不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線。依梨華紅著臉坐直了身子,卻為大家看得兩腮緋紅,她扭著身子道:“你們不要看我嘛…我走了…”說著站起來想走,卻被太陽婆用手又給拉坐了下來:“乖孩子,別走!我們來談正經的,聽聽你桂老伯伯談話,我們要用全力來對付那幾個老鬼,好為你和譚嘯報仇!”依梨華坐了下來,用眼睛瞟著桂明。南海一鷗嘆息了一聲,眉頭微皺道:“九婆,你不要小看了這件事,西天一怪莫老甲那一身功夫,恐怕你我也不見得能應付下來。”太陽婆冷冷一笑道:“我自問敵他不過,不過老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桂明苦笑了笑道:“你哪裡知道,這老魔自入青海以來,無異西面而王;尤其是他那獨門‘一炁神功’,不是我妄自菲薄,我實在沒有把握能夠接得下來。”他那雙深邃冷銳的眸子,在各人面上轉了轉,又嘆了一聲,接道:“何況還有晏星寒等三個厲害人物,所以,如此判來,敵我實力相差得太懸殊了,我們要想打一個漂亮的仗,非得心部署不可。”長陸淵聳了一下肩膀,很顯義氣地道:“老前輩只管吩咐,弟子等別的忙幫不上什麼,可是要人有人、要命有命。”勇太歲厲吼大聲道:“俺抹了光脊樑給他幹!”桂明淡淡一笑道:“你們有這番義氣,老夫十分欽佩。只是你們應該知道,敵人是不可力敵的,我們要憑智謀;而且要出奇兵勝他們。”然後他問陸淵道:“陸老弟,你手下有多少兄弟?”陸淵想了想,皺著眉道:“要是不急,可有五六十。”桂明說:“很急,也許明後就用。”陸淵摸著下巴,思索道:“那大概只能二十幾個。”南海一鷗笑了笑道:“這就很多了,那就請老弟明天一早負責把這些人集合一下,聽候差用。”陸淵點頭道:“這沒有問題。”桂明眯著一雙深陷的細目,又問:“此處距阿哈雅要走多少時間?”陸淵想了想說:“大概十來天吧!”厲吼大聲道:“不用,**天就夠了。”桂明點了點頭。太陽婆笑道:“怎麼,老哥,你問這個做什麼?”南海一鷗搖了搖頭,徐徐道:“我只是算一算這群老兒來回的腳程,另外…”他閃爍著一雙眸子,右手握拳,在左掌心上用力擊了一下,發出了“啪”的一聲道:“九婆,我們在英可截他們!然後…”他自信且興奮地說:“消滅他們!”庫魯克河緩緩地著,它的下游是注入到羅布諾爾湖去的,上游卻是經過營盤而和雀河相接,直通阿哈雅,經沙雅、新和、拜城而始於哈雷克套山。這山也就是它的發源地,在這條河的兩岸,佈滿著廣闊的綠洲,樸實的維吾爾人和部份纏回,千百年來,都是因循延續地生活在這些土地上面的。

這裡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血的戰爭,準噶爾的叛亂,吐魯番的跋扈,雖然亦曾波及;可是,影響民心並不大,人們仍然安定舒適地過著子。

白天,光滋潤著地裡的莊稼,這些綠洲對整個沙漠來說,是生命的源泉,沒有它們的存在,沙漠不過僅僅被稱為沙漠而已,那是不會有任何人,說得更切實一點,那是不會有任何動物去問津的。

夜晚,靜靜的庫魯克河,在月光之下,舒展著它媚人的肢,天空的繁星輝映著近處的沙面、沙丘,那隆起的、扇形的、條狀的沙堆,會為你平添上許多綺麗的幻想,你會覺得你是多麼渺小而有趣的小動物。你會更留戀人生,人生也會更愛你,如果說人的生存,只要為自己負責,那麼驕傲吧,擺脫那些不應贅著你而偏偏贅著你的東西。對於那些自尋煩惱的人,是不是應該笑他們愚蠢呢!

譬如說像眼前的這幾個人吧!真想不通他們為的是什麼?都已經是這麼一大把歲數的人了,何苦呢?

在銅錘羅一去不返之後,他們都顯得異常煩躁,人們說老年人沉著,其實也未必盡然。不過,人們因為煩躁的情而短壽,卻是一項已經證明的事實,聰明的人是不會輕易暴躁而妄動無名的。

紅衣上人裘海粟由一塊石頭上一躍而起,目視著仰面看天的天馬行空晏星寒道:“老晏,我看這事情有些蹊蹺,他們不會這麼久還不來,會不會…”那閉目石上,儼然如入定老僧的莫老甲,倏地睜開眸子,冷然道:“不會,你還是稍安毋躁,要是有什麼不對,本教主那一雙白額鳩,早飛來通報消息了!”劍芒老尼姑似乎對莫老甲永存信任,凡是莫老甲所說之言,她從不心存懷疑,此刻聞言後,對裘海粟笑了笑道:“道兄請放心,莫教主所說不錯,那雙白額鳩確是罕見的靈鳥,倘若他們有什麼不對,這雙鳥一定會事先飛來的!”裘海粟皺了皺眉頭,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又坐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差不多又過了半個時辰,就連莫老甲也有些沉不住氣了,他站了起來,拍了一下身上的袍子,哼了一聲道:“不對!他們可能是出了什麼事了!”晏星寒冷冷一笑,沒有說什麼。劍芒大師皺眉道:“要是出了事,教主的鳥怎麼沒有飛來呢?”莫老甲灰白的眉,這時也皺在一塊了。紅衣上人大聲道:“教主,以貧道看來,定是出了事了,我們還是去看看吧!”莫老甲神黯然地點了點頭。於是,四個人認準方才的來路,各自展開身形馳奔而去。以其四人的輕功,自是其快如風,不消一刻工夫,已深入在沙漠之中,目光所及,又是千里黃沙了。

遠處沙面上,一個黑影在動著。

事實上,不能說是在動,因為那是在跑,可是在四位高人的眼光下,對方那種速度顯然是太慢了。

四人一齊站住了腳,紅衣上人厲聲叱問道:“誰?”那黑影嚇得怔住了,裘海粟又叱了一聲:“來人報名!”那人回頭就跑。四人不冷笑了一聲,各自展開了身形,七八個起落,已追上了那人,呈四角形,把來人包圍在正中。那人猛地翻身撲地,大哭道:“饒命啊!饒命!”晏星寒不由皺了一下眉,後退了一步,叱道:“你不是銅錘羅麼?”那人正在磕頭鬼叫,聞言後倏地一怔,頓時止住了哭聲,抬頭仔細向各人看了一眼,顫顫地由地上站起來,訥訥道:“原來是你們…”四個人氣得互相對看了一眼,真有些啼笑皆非之,尤其是晏星寒,更覺得面上無光。若非是在沙漠裡少他不得,真恨不能一掌把他給斃了。他氣得哼了一聲:“沒出息的東西,叫你去找他們,你找到哪兒去了?”銅錘羅著雙手,哭喪著臉道:“我到處都找過了,找不著他們嘛!”晏星寒氣得往前一步,方要抬手,卻被身邊的紅衣上人倏地把他的手給按住了,他搖了搖頭道:“何必呢?這事情不能怪他。”天馬行空氣得緊緊咬著牙,裘海粟看著銅錘羅,微微皺眉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發現了什麼沒有?”銅錘羅像鬥敗了的公雞似的,縮著脖子道:“什麼事也沒發生,就是找不著他們的人,連馬也沒看見一匹…”他邊說著邊朝四面轉著脖子道:“別是他們走了路吧,那可討厭了。”劍芒大師灰白的眉,失意地搭在眼皮上,輕輕道:“這附近,還會有什麼地方好去呢?”銅錘羅搖了搖頭說:“沒什麼地方好去。”這時莫老甲由身上摸出了一支短細的蘆笛,就口吹了幾聲,靜夜裡,發出了尖銳的“嗚嗚”之聲,這種聲音,盤旋在穹空裡,歷久不絕。

各人的臉都很沉重,西天一怪莫老甲又吹了幾聲,才收笛入懷,冷笑道:“這可真是怪了!”他抬頭看了看天,天空有幾片白雲,像卷席子似的,被風捲在了一邊,暗紫的夜幕上,鑲嵌著閃爍的繁星,他仔細地搜索到了那顆“紫微星”沉著聲音道:“天快亮了,我們繼續走吧!”他說話的聲音像冰似的冷,說明了這老兒在極度的憤怒之中。

對於這意外情形,每個人都很沮喪。尤其是莫老甲,本是挾著無比的雄心而來,誰知如今敵人未見,自己卻先丟了大臉,王一刀和黃麗真是他的徒弟,如今也沒有了下落,連帶著一雙白額鳩,也是來去不明,他內心的憤怒可想而知。劍芒大師目視著銅錘羅問:“我們來的路,你可認得麼?”銅錘羅連連點道:“我知道。”晏星寒重重嘆息了一聲道:“早知如此,方才不要分開就好了,這可真是費了大事了!”裘海粟厲聲道:“這事情很明顯,敵人只是出沒在沙漠之中,卻不敢面對我們,我們就給他耗上,看看誰蹩過誰!”劍芒大師苦笑著,問莫老甲道:“莫教主,我們往下趕一程如何?要不怎麼辦呢?”莫老甲寒著那張死驢臉,沒有什麼表情。晏星寒一伸臂,把銅錘羅夾在了腋下,於是各人又展動身形,倏起倏落,直向方才來途上馳去。

冷砭骨髓的風,由漠地深處襲來,吹在人的臉上,就像小刀子割一般痛,四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跋涉在可怕的沙漠之中,竟顯得那麼渺小、那麼可憐。如同天地一蜉蝣,滄海之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