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第五章隻身鬥二魔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河南省的東南角,大別山區裡,三個人騎三匹馬,魚貫地向西疾走。

最前一個,是騎青驄馬的楊海帆;第二個,是騎大食國黑馬的武天洪;最後一個,是騎純白蒙古長鬃馬的玉蕊仙妃。

楊海帆本來沒有馬,石祥把他的青驄馬,借給了楊海帆,這青驄馬也是八百里腳程的良驥;因為石祥要跟天心老兒、周老氣、玉玲瓏,同去少林寺,那三人都不騎馬,石祥也不便單獨騎馬,就借給楊海帆。

楊海帆問道:“武師弟,你擔憂桐柏山發生意外變故,你是怎樣猜想的?”武天洪沉悶地道:“一來我師父不知道外面的事,不會自己出山;二來沒有人知道我師父的住處,不會有人來請他出山;三來我師父即使偶然出來走動走動,誰也不認識他是鐵崖丈人。那麼江湖上怎麼會傳說鐵崖丈人出山北上?可見是有什麼極可怕的魔頭之類,誤撞到我們家,把我師父出外面來,魔頭隨後散佈謠言,大家才聽說我師父出山了。”玉蕊仙妃道:“且慢,我問楊大哥,徐竹年怎樣看見我師父的?徐竹年從來沒有見過我師父,他怎會認得?”楊海帆思索著道:“徐竹年說,半個月前,他有事去汝州,住在店裡,他有愛說夢話的病,那夜他又說夢話了,被隔壁一位老翁聽到,老翁就是鐵崖丈人。第二天把徐竹年喊去,問明白徐竹年確是王屋山人的徒弟,就把一隻五六寸見方的鋼鐵盒子,給徐竹年,叫徐竹年帶去給王屋山人。那鋼盒子四面嚴絲合縫,看不出來從哪裡打開。鐵崖丈人說鋼盒子是華山掌門人給他的,又轉託徐竹年帶回去。”武天洪詫異道:“這全然不像我師父的作事,我師父一向不肯把一件東西,隨便給別人的。鋼盒子裡是什麼東西?”楊海帆搖頭道:“不知道里面什麼,鐵崖丈人告訴徐竹年說,是有關於十五年前一件舊案子的信物。”他略一頓,又道:“那時王屋山人已經出山,在開封府,徐竹年是把鋼盒子送到開封,給王屋山人的。”玉蕊仙妃道:“半個月前,我正是和我武大師哥、石祥、王羽青,我們四個人離開洛陽,往安徽合肥去。我師父也到汝州,被徐竹年遇見,一定是為了失去《雲笈七籤劍悟》的事,親自出來查訪的。”武天洪問道:“楊大哥,徐竹年既然見我師父,自然也告訴了八月十五在廬山聚會?”楊海帆道:“八月十五廬山聚會,只是前三四天,雲鶴散人和王屋山人才決定的,半個月之前,還沒有想到這件事。”玉蕊仙妃道:“這樣還看不出來,我們家裡出什麼事呀?”武天洪道:“徐竹年的話,和你所猜的,都有漏。”玉蕊仙妃問道:“有哪些漏?”武天洪道:“華山掌門人,要把鋼盒子送給王屋山人,怎麼會走到汝州來?從華山去王屋山,走不到汝州的,也就不會遇見師兄,更不會把鋼盒子託師兄代送。其次,鋼盒子若很重要,應當親自送去,面王屋山人;若不重要,焉能以不重要之事麻煩師兄?”玉蕊仙妃又問道:“我猜的又怎樣不對?師父為了《雲笈七籤劍悟》失去,自然要親自出來查訪一番。”武天洪笑道:“師父是疑人不託,託人不疑;既然叫我出來查訪,師父決不會自己又出來的。師父和江湖斷絕,外面情形全然不知,他出外向誰去查訪。”楊海帆道:“我覺得你的話很對,那麼你看是怎麼一回事?”武天洪道:“徐竹年在汝州,所遇到的,是一個假的鐵崖丈人,是匪徒冒充的。外面既然謠傳鐵崖丈人也出山了,那一定是桐柏山中,起了風波。”當晚,到了桐柏山。

武天洪請楊海帆先住在桐柏縣的客店裡,因為鐵崖丈人住處,連雲鶴散人、王屋山人,都不能去,等武天洪、玉蕊仙妃二人先回家看看再說。

武天洪和玉蕊仙妃,回到家中,鐵崖丈人正蹲在爐旁親自扇火燒水。既沒有出山,也沒有發生變故。

一見二人回來,鐵崖丈人愕然站起身道:“咦!看你們兩個的神氣,任督二脈,都打通了?書呢?”二人一齊拜倒,武天洪道:“書失而復得,容徒弟慢慢稟告!師父,你出山到外面走動過嗎?半個月前,有人在汝州看見你。”鐵崖丈人點點頭,玉蕊仙妃把扇子接過去,替師父扇火,鐵崖不知道:“你們兩個這次走北到南,我已經在地靈星那裡,全都知道了。”武天洪不一愕,問道:“難道我們一舉一動,都有人暗中看著嗎?”鐵崖丈人笑道:“不要怕,地靈星是正派的人。”武天洪急問道:“師父為什麼事出山的?”鐵崖丈人仰身靠椅背弛坐著,閉上眼睛道:“好好聽我講故事,南京有一個沈伯頑,你們都見過了,沈伯頑家裡收藏有很多武林無價之寶,天洪也看到一些了,你們沒有覺得奇怪嗎?江湖上往往為了爭奪一本武學秘笈,鬥得血伏屍;沈伯頑家有九本秘笈,還有許多無價之寶,為什麼沒有人敢去搶奪?”武天洪道:“我也問過沈伯頑,沈伯頑只笑著說:南京城裡,是有王法的地方。”鐵崖丈人點點頭道:“沈伯頑這句話,是暗藏玄機的,不過你一時不留心,沒有明白他話中的玄機。黑道上的人,還管它什麼王法不王法?然而黃和鐵臂蒼虯那些人,住在沈伯頑的家裡,居然沒有人敢動手。為什麼?就是王法在暗中保護著沈伯頑,使黃不敢動手。什麼王法?他姓王,名發,是發財的‘發’,這王發,是九雲龍的兒子,是王羽青的父親!這人的武功,真正是一把好手!”武天洪心想:原來是“王發”不是“王法”是九雲龍的兒子!師父從來不肯稱讚別人武功好,現在竟然用力稱讚王發,可見王發的武功,或許可和三聖相接近。

鐵崖丈人繼續道:“一個王發,怕孤掌難鳴,另外還有兩位,一位是虎丐,一位是吳煌,你們知道吳煌是誰?”玉蕊仙妃搶著答道:“是五臺山派的俗家掌門人。”鐵崖丈人再問道:“還有呢?”玉蕊仙妃茫然反問道:“什麼還有?”鐵崖丈人道:“還有就是,這吳煌,是天心老兒的兒子,玉玲瓏的父親!這又是一把好手!”武天洪心中暗笑:倒來得巧,王發和吳煌,都是三絕的兒子,都是小女俠的父親,武天洪見過九雲龍王泰和王羽青一祖一孫,沒有見過中間一個王發,見過天心老兒和玉玲瓏一祖一孫,也沒有見過中間一個吳煌,此刻都補上了。

鐵崖丈人道:“王發的武功,在他父親九雲龍之上;吳煌的武功,也在他父親天心老兒之上。王發、吳煌、虎丐,三人都住在沈伯頑家附近,暗中保護著,黑道上的人,除非三尸神親自去搶奪,那還有可說,其他黑道魔頭,再也休生痴妄之想!還有,黃那批人,怎麼會認得沈伯頑?怎麼會住到沈伯頑家裡去?不太奇怪嗎?”武天洪道:“是的,我也覺得奇怪,只是沒有留心。”鐵崖丈人道:“你看李玄鸚,一見你的花布包袱,就知道你是從桐柏山來的,你看她多麼心細?你也應當這樣。另外還有一件小事,玉玲瓏在南京鬥鐵臂蒼虯,用五臺派刀法,後來破大別山,又用聖王刀法,這裡面有什麼道理?”武天洪道:“玉玲瓏得她祖父天心老兒傳授的聖王刀法,得她父親吳煌傳授的五臺派刀法,她都會,隨便施展。”鐵崖丈人搖頭道:“不是隨便施展的,裡面是有文章的;且慢談有什麼文章,先繼續講故事。沈伯頑家裡,既然有那麼多的無價之寶,自然有人要動心思,這人是誰?我們暫時喊他叫做‘七八九’。這個‘七八九’,為人很陰險,工於心計,他知道有虎丐、王發、吳煌三個人暗中保護,他就聯絡黑道上的瓢把子,把黃和熊耳山五元老,都暗暗約到南京來,轉著彎,抹著角,託人把黃這批人,引見給沈伯頑,住在沈伯頑家。而這‘七八九’本人,卻在這時,離開南京,裝不知道這件事。黃住進到沈家,何嘗不想馬上動手?及至和王發兩下一見面,才知道黃一批人總合起來,也走不出王發手下五六招,這才不敢動。所謂打擂臺,所謂要和孫良幹青龍幫過不去,那全不相干,全是做著掩人耳目的,真的意思,還是衝著沈伯頑而去南京的。”武天洪恍然如夢初醒,這裡面還有許多內幕!他問道:“這‘七八九’是什麼人呢?”鐵崖丈人大聲道:“七八九,下面是‘十’,就是石祥!”玉蕊仙妃驚愕得尖叫一聲!武天洪急問道:“石祥不是虎丐的弟子嗎?”鐵崖丈人道:“誰說不是?石祥暗中轉彎請別人託虎丐,由虎丐把黃引進到沈家去的;除非虎丐引進,別人引進沈伯頑焉肯答應?虎丐將計就計,叫黃看看王發、吳煌二人的武功,叫黃膽寒膽寒!”他略為一頓,又道:“天洪你想想,你初次在舞陽縣,遇見石祥,半夜有人送東西給石祥,送的是什麼東西?”武天洪答道:“兩粒心毒化彈。”鐵崖丈人問道:“心毒化彈是誰的獨門暗器?”武天洪答道:“是熊耳山五元老之一,雙頭蜈蚣的。”鐵崖丈人道:“這還看不出嗎?石祥和熊耳山五元老有非常深的勾結,若沒有極深的勾結,天下誰肯把獨門暗器,隨便送給不相干的人?而熊耳山五老,老早就和黃是一氣的。石祥把青驄馬借給楊海帆騎,正是利用‘老馬識途’,以後可以憑青驄馬找到我的住處,石祥固然不敢碰我,然而石祥可以把我的住址,出賣給三尸神,知道嗎?”武天洪嚇得一身冷汗,道:“幸虧我沒有把楊海帆帶來!”鐵崖丈人又問道:“九雲龍王泰,為什麼從洛陽趕到南京,難道為了看你們那破擂臺嗎?”武天洪想起李玄鸚的答話道:“李玄鸚在莫干山說過,她說牧羊人見小羊走近了狼面前,不放心,也跟了去。小羊是指王羽青,牧羊人是指九雲龍,狼就是石祥!石祥要把王羽青抓在手裡,準備將來好挾制王羽青的父親王發,是不是?”鐵崖丈人點點頭道:“正是,九雲龍心裡明白,怕王羽青真被石祥抓在手中,所以親自來南京,看看情形,到南京之後,九雲龍自然是提醒虎丐和王發兩人注意了,九雲龍叫虎丐,在擂臺上一手,也是這個意思。其次,玉玲瓏為什麼忽然到南京去殺死鐵臂蒼虯?你也可以看出來,是玉玲瓏的父親吳煌,叫她去南京,給黃一個警告,意思是說:你們休生歹念,我的十八歲女兒,取鐵臂蒼虯的頭,已經如探囊取物了,因此玉玲瓏蒙面,被父親指定了只許用五臺刀法;玉玲瓏用五臺刀法殺死鐵臂蒼虯,就無異吳煌親自動手,吳煌是五臺山派俗家掌門人呀!”武天洪長長吁一口氣道:“原來裡面還有這麼許多勾心鬥角,那麼少林、五臺是一家,貫瑛大師到南京,親自上臺打敗鐵臂蒼虯;天心老兒此次又去少林寺,石祥跟下去冷眼暗下看著;石祥把周老氣騙出來打大別山,使武林四奇和三尸神結怨,這裡都有牽連了?”鐵崖丈人道:“自然都有牽連。所以我說:李玄鸚是三個奇人中之一,她把這些情形,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單單憑她一見康秀才用心毒化彈打她,她立刻明白五元老已經和黃一氣,她處於四面包圍謀害之中,她就立刻詐死脫險,這種機智,應付得多麼快,多麼巧!她在大別山不是說嗎:‘不破大巴山,你們南京永遠不得安身。’有這兩句話沒有?多麼耐人尋味!她不說‘青龍幫不得安身’,為什麼說‘你們南京’?就是把青龍幫和沈伯頑,都包括在內,暗下用這句話戳石祥一下!”鐵崖丈人站起身,搖頭道:“天洪,九雲龍和王發父子,天心老兒和吳煌父子,虎丐、周老氣,這些人,哪一個人不是有著幾十年的江湖經驗?連李玄鸚也算在內,哪一個不是老狐狸?心裡全都是雪亮雪亮,透明透明的!不過大家心裡有數,心照不宣,口頭上誰也不說破就是了。你們不要看周老氣,容易被你們捉,心裡一點也不糊塗,否則要是真氣糊塗了,伸手打人,你們吃得消?他氣是真氣,但並不糊塗,越氣武功越高;你們給他氣受,好比請他吃補藥!”武天洪、玉蕊仙妃都不笑起來。玉蕊仙妃問道:“青龍幫裡,李玄鸚和黃相仇,那總是真的?”鐵崖丈人點頭道:“那是真的。李玄鸚一見你哥哥,就把祥麟寶劍送給他,她要從你哥哥身上,把我們老三口子拖出來,替他撐。”玉蕊仙妃道:“那麼你們老三口子,八月十五在廬山聚會,是為了李玄鸚,還是為了沈伯頑?”鐵崖丈人輕叱道:“丫頭說話沒有規矩,你怎麼可以直喊老三口子?我們老三口子出山,事前毫無預約,我是聽見血淋兒叫聲,在這山谷裡,我不相信沈伯頑所說方山子的預言,我只覺得那悽慘的叫聲,內功深厚驚人,我出來看看,沒有動手,怕那聲音發覺這裡有高人。隨後我就去找地靈星去打聽打聽,地靈星什麼都知道,偏偏不知道血淋兒是什麼;我在地靈星家住了兩天,卻聽到無數的江湖消息,他說如今江湖上有兩年大事,一件是大巴山陰謀詭計要滅沈伯頑,又一件就是血淋兒。”武天洪問道:“那冒充你的人,把鋼盒子給徐竹年,又是怎麼回事?”鐵崖丈人面突變,低下頭去,揹著手,在室內來往踱步,口中喃喃自言,唸唸有詞;一會兒,低聲道:“大巴山要滅沈伯頑,三尸神怕我們老三口子出山手去管,替沈伯頑撐,那鋼盒子是三尸神使我不敢出山的一步厲害棋子!我只要一出山,華山派就要遭到滅門之禍,殺得雞犬不留;我不出山,華山派可以苟活下去。”武天洪和玉蕊仙妃更大駭愕,齊聲急問:“師父講得詳細些!”鐵崖丈人慘然搖頭道:“你們不要問,我不能講出來。”武天洪問道:“那麼師父要出山不出山呢?”鐵崖丈人怒道:“鐵崖丈人怕誰?丫頭,你和楊海帆,去王屋山找徐竹年,你們三個人,去守住華山;天洪一個人,七月十五去夔府,跟他們去攻大巴山。你們攻大巴山,恐怕要敗,據地靈星說,三尸神的武功,在三絕四奇之上,和我們老三口子差不多。”武天洪聽了,心中暗暗不服,三尸神憑什麼和武林三聖相比?玉蕊仙妃問道:“楊海帆要去廬山,替你們老三口子佈置行館,但哪裡有工夫去華山?”鐵崖丈人大聲道:“廬個什麼山?乾脆我們老三口子,硬是在沈伯頑家裡聚會!”武天洪跳起來道:“師父這一部署太好了!三聖在沈伯頑家聚會,三聖的替身——楊海帆、丫頭、徐竹年…”玉蕊仙妃嬌叱道:“撕你的嘴!丫頭是你叫的?”武天洪大笑道:“蠻不講理!只許你亂叫老三口子,不許別人叫你丫頭?三聖在沈伯頑家聚會,三聖的替身去守華山,三絕四奇去攻大巴山,這兵法部署好極了,恰好抓住了三個最重要的地方!”他忽然想起師父說的三奇人,問道:“師父你說三個奇人,一個是地靈星,一個是李玄鸚,還有一個不久就要奇出來,是什麼人?”鐵崖丈人指著道:“就是你武天洪!”武天洪萬萬想不到師父正是在說著自己,心中一愕,馬上又轉成興奮和慚愧,忙跪下道:“那是你的徒弟!你的徒弟無能,在九雲龍天心老兒他們面前,他們個個都是老狐狸,還不把你這徒弟看成一個小傻子?”鐵崖丈人拉武天洪坐下,笑道:“這一決定,你們兩個要分道揚鑣了,你是真心愛這蠻丫頭?”武天洪向玉蕊仙妃瞥一眼,笑著點頭道:“是的,師父。”鐵崖丈人問玉蕊仙妃道:“你呢?”玉蕊仙妃羞紅著臉道:“我就不喜歡他那樣靈鬼怪的!在南京,我無心中說話了一句口風,說李玄鸚老了,馬上就被他看破,我喜歡忠厚老實些的,武功要比我好,人只要長得不難看就行了。哥哥長得太俊,容易招女人,以後我嫁給他,吃不完的醋呢!”她伏在鐵崖丈人膝上,吃吃地笑起來。

武天洪道:“師父,她在汝州答應了我。”玉蕊仙妃猛然抬起頭來道:“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也得要師父認可才行呀!”鐵崖丈人笑道:“此刻暫不作決定,到八月十五再說,丫頭去備飯,早吃早睡,你們明天都要上路的。”第二天一大清早,武天洪獨自騎著黑馬出發,第一個目的是大洪山,去拜見高二,天下四奇酒財氣的第二位“”向高二討一些解化蠱毒的玖靈丹之類;他離開大別山之時,周老氣已經給武天洪一封介紹信。

武天洪一路走著一路想:自己擔憂桐柏山裡發生了變故,卻沒有料得準確,僅僅是有“血淋兒”的聲音,叫到桐柏山裡去。他又想:天心老兒那樣文雅的樣子,那天夜裡聽到這一悲叫之聲,忍不住打了一掌;師父平時暴躁嚴厲,聽到悲叫,卻不動聲,沉得住氣,這也許正是三聖比三絕高的地方。

忽然聽見後面,急騎的馬蹄聲疾奔追來,武天洪回頭望去,早晨的清麗陽光之下,一匹神駿的白馬,上面騎著一個天仙化人的妙齡女俠,卻是玉蕊仙妃。

玉蕊仙妃嬌喊道:“哥哥,等我一下。”武天洪把黑馬停下來,玉蕊仙妃疾馳追到,把馬停下,武天洪詫問道:“你怎麼不跟楊大哥去王屋山找徐竹年,來追我做什麼?”玉蕊仙妃和武天洪並轡向前走,埋怨道:“你看你說話,硬梆梆冷冰冰的,你不喜歡我了?”武天洪連忙改得很溫柔地笑道:“內人,你的外子怎麼會不喜歡你?你且說,追我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嗎?”玉蕊仙妃微笑道:“昨天晚上我頂撞了你,心裡後悔不得了,害得我半夜都沒有睡得好,怕你心裡真惱我了,所以此刻來陪你走一段路。哥哥,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嗎?我心裡實在是愛你的;我只是有點害怕,害怕我嫁給了你以後,我們夫兩口子的脾氣處不好。哥哥,你說會不會?”武天洪握著玉蕊仙妃的玉手,輕聲道:“只要你肯對我的父母,百依百順,你對我怎麼樣,我全然不計較的;我父母的家法倒嚴的。你能百依百順嗎?看在對我的情份上,我猜你能夠盡兒媳婦孝道的。不過這些話,以後再說,你丟下楊大哥來追我,怕誤了師父的大事吧?”玉蕊仙妃笑道:“你不知道,楊海帆那傢伙,古板得可笑,他說男女不同行,他不肯和我一路走,他只和我約好,在王屋山相見,這人比棺材板還要古板。我恐怕你看我昨天晚上,沒有答應嫁給你,不是惱我就是想我,我來陪你走一天路,然後再趕去王屋山。今天我陪你走一天,讓你喊我子,我喊你丈夫,安你的相思苦。”武天洪動得更緊緊握著她的玉手,低聲道:“好妹妹,我你對我這一番恩情,可是要這樣一來,我們夫一稱呼,情網套得更深,將來你要是不嫁我,叫我怎麼受得了?”玉蕊仙妃道:“我現在這顆心,已經萬分難受,難受的原因,就是一半要嫁你,一半又不肯嫁你,懸在半空中不能決定,比什麼都難受。將來要是不能嫁你,你還有李玄鸚、玉玲瓏,她們都對你很好,我呢?就茫然四海無邊,一個人等於死去一半,那才苦呀!”武天洪搖頭道:“玉玲瓏怎麼提得上?李玄鸚和我雖然很好,她自己以為變老了,對我絕望,也談不到。”玉蕊仙妃道:“我心裡猶疑不能決定,懸在半空中,我又絕不肯叫別人做我的主張。師父把你和李玄鸚,都說做奇人,好像是盼望你娶李玄鸚。可是我看起來,虎丐曾說過,你有祥麟寶劍,玉玲瓏有威風刀,這是天生的一對呀;你雖然把祥麟寶劍還給了李玄鸚你到底是用過祥麟劍了,焉知將來李玄鸚,不會把祥麟劍,再送給你呢?我看師父對於你的婚姻,並不一定認為滿意;不然,昨晚他老人家一句話定下來,我自然沒有話說,跟你了,你看他老人家還要等八月十五再說。”武天洪聽了,默默地說不出話來。

他看玉蕊仙妃所說的這些話,都是把自己愈推愈遠,甚而至於往玉玲瓏身上推去。既想把自己推得遠遠地,卻又追來陪走一天路程,要以夫相稱呼。玉蕊仙妃這人,是心口如一的,絕不會表面上親熱,心中漸漸冷淡,可見她正是處於猶疑徘徊,不能決定的痛苦之中。婚姻是終身大事,像她這樣謹慎,不肯隨便決定,倒是對的。但自己處於這種情形之下,應當怎樣呢?武天洪在鐵崖丈人門下六年,天天和玉蕊仙妃生活在一處,除師父以外,再沒有第三個人來分心,六年以來的情,已經不是祥麟寶劍、威風寶刀所能砍得斷的。然而有這樣深厚的情基礎,想進一步結成夫的恩情,卻又這樣困難!武天洪心中,默然想了一會兒,只好淡淡地道:“那只有等到八月十五,看師父怎麼決定,但望老天爺保佑,天從人願!”中午,到了環潭鎮,打尖。

環潭鎮已在大洪山區,是大洪山中一個小小的山鎮,只有一家飯店,武天洪和玉蕊仙妃,下馬走入飯店中。

剛一進門,就聽見高談闊論之聲,有人在亮著嗓子,高聲滔滔不絕地說著。抬頭一看,見這飯店中四座都空空沒有吃客,只有兩個人在痛飲高談。這兩個,都在二十六七歲左右,身穿勁裝,一個紫棠臉,身旁倚著一對四尺長柄的八稜紫金錘,看來至少在八十斤以上!一個土黃臉,身旁倚著一對嚇人的巨型板斧,也在八十斤一百斤之間。此外,還有一個駝背老者,在另一角落,背面坐著吃飯,普通裝束,身邊倚著一隻三尺長藍布袋,裡面顯然也是兵器,但是看不出是哪一種兵器,非刀非劍,非非杵…

武天洪和玉蕊仙妃,見那兩青年,能使用百斤重的重兵器,心中都猜想,不知是那派的弟子,武功定是得到真傳,否則焉敢公然亮著嚇人的巨型兵器?武天洪、玉蕊仙妃遠遠坐下,叫了飯菜,不向那兩青年多看幾眼。

這時那紫棠臉的青年,正在指手畫腳高聲說著,對於武天洪和玉蕊仙妃二人,只略瞥一眼,繼續說道:“…別看黃那小子,長得樣子怪怕人的,真正動起手來,老鄧,天下事都是這樣,外面越怕人,裡面越不行!那少林寺的貫瑛老方丈,不是被黃一腳踢下臺去了嗎?我身為臺主,不得不出馬啦,起先,我也是怪害怕的,可是真正一動起,老黃牛鄧你猜怎麼呀?你兄弟我,施展出來太元陽罡罡氣掌,嘿!吧吧吧!只三掌,把黃打得,連衣服都化成一陣煙塵而去,剩下這小子赤身體光股,倒栽蔥下臺,摔個半死而不活!老鄧,當著東棚南棚西棚上萬的天下英雄,兄弟我,嘿,你打聽打聽去吧,誰不知道我武天洪三掌劈死黃?所以另外!少林武當那些,全都是酒囊飯袋,徒然掛著虛名,我武天洪從那次以後,才恍然大悟,如夢初醒!這才起了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念頭,哈哈哈哈!”武天洪、玉蕊仙妃聽了,心中忍不住也要大笑出來。還沒有來得及多想,那土黃臉的青年接著高聲道:“咱老鄧跟你在一塊兒,可也真不給你丟臉,我剛才不是也給你講過了:憑咱老鄧這一對一百二十斤的八稜紫金錘,一夜工夫連破大別山九道關,把大別山的好漢,殺得屍橫遍野,血成河,彭雪姑望風而逃!彭雪姑心裡,誰都看不上眼,如今可就是聽見咱老鄧的名字,飯不敢吃,覺不敢睡。咱哥倆,從明天起,你往北,我往南,你往東,我往西,五年以後再見面,咱哥倆打遍天下無敵手,再回到這大洪山,一同開山堂,創立新門派,領袖江湖武林三四十年,到六十歲一封劍,弟子門徒滿天下,這不也是芳千古青史揚名嗎?”說完,二人鼓掌大笑,取起酒杯痛飲。

武天洪、玉蕊仙妃心中更是忍不住笑,那紫棠臉青年,在冒充武天洪,土黃臉青年,又在冒充玉玲瓏,吹牛簡直吹得沒有影子了。

那駝背老者忽然冷冷地問道:“哼!你們這兩個孩子,是誰家的?這麼小小年紀,就敢目中無人?”那紫棠臉青年大笑道:“老前輩不必認真,我們年青人碰到一處,就愛天南地北胡說八道,其實我們連三腳貓的功夫也不會,老前輩直當我們酒喝多了,說醉話!”駝背老者道:“你們不是說,彭雪姑見了你們,就望風而逃嗎?”土黃臉青年也大笑道:“那是我們信口開河的!別說彭雪姑,就連彭雪姑手下一個嘍-兵,一個噴嚏能把我們這兩塊草料,打出去十萬八千里,我們這兩塊草料,連人家大別山上的一花一木,也不敢動啊!”駝背老者點點頭道:“哼!那還差不多!以後在外說話小心點,亂開口會招禍的!”駝背老者說完,丟下一塊銀子付了飯錢,提起三尺長藍布袋自去了。

武天洪和玉蕊仙妃,見這兩青年,先前吹牛吹得那麼大,後來又把自己說得那麼渺小,都不哈哈笑出來。

那紫棠臉青年,向武天洪笑道:“這位老弟,身穿武衣,想必也是個練家;請不必見笑,告訴你二位,有三件事,是聰明人不做的:不在水面上寫字,不在貓尾巴上掛衣服,不和老的人抬槓。”武天洪大笑,還未及答話,土黃臉青年道:“彼此都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二位如不見外,也請過來喝它十壇高梁好不好?”玉蕊仙妃笑道:“十壇高梁?你酒量好大!”土黃臉青年瞥一眼,長嘆道:“咳!你還談什麼酒量呢?想當年,兄弟是出名的酒漏斗,永遠灌不滿,如今呀,唉!奉母命戒酒,每飲不得過十壇!”玉蕊仙妃大笑,一晃身走過去,伸手試試二人的兵器。

兩青年大驚,一齊喝著跳起來攔阻,哪裡來得及?早被玉蕊仙妃把那四尺長柄、一對八稜紫金錘取到手,幾乎害得玉蕊仙妃仰身跌到,原來這兩柄錘,輕得不能再輕,全然是薄鐵片做成的空心貨。

兩青年一見鬼把戲被人拆穿,立時滿面通紅,惱羞成怒,目閃兇光,一齊抬手,撲撲!發出兩支袖箭,一箭玉蕊仙妃,一箭武天洪。

武天洪、玉蕊仙妃哪曾把兩青年看在眼中,不閃不躲,只微微伸手一抄,把袖箭接到手中。

那兩青年飛身逃走,玉蕊仙妃一揚手,把袖箭丟出,輕輕中紫棠臉青年的背上,僅傷破一點皮

玉蕊仙妃把那一對巨錘,一對巨斧,全都毀得稀爛,飯店主人也不詫愕大笑。

可是武天洪卻替那兩青年付了飯錢。

午飯吃完,付了錢,出店上馬,剛要起程,三匹快馬突然追到,前面一個橫眉豎目的大漢,後面跟著那兩青年,這三人一齊抄在前面,攔住去路,都拔出單刀。那橫眉豎目的大漢厲聲道:“我乃旱地黑蛟是也!你們欺負我兩個門徒,還不快下馬納命?”原來是那兩個吹牛青年的師父,旱地黑蛟。

武天洪向玉蕊仙妃道:“不和他們一般見識,我們衝過去算了。”兩人放馬直衝向前,旱地黑蛟和兩青年,一齊擺動單刀硬攔上來,但是這三人的三匹凡馬,怎敢擋這一黑一白神驥?都不勒韁轡,飛閃向旁邊,讓開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