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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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動,你言必稱孔孟,帽子倒是大得很啊!”少年道,言辭雖厲,可語氣卻相當輕鬆,顯然是笑謔之語,我和蔣遲知道他心情好轉過來,不由相視一笑。
到了顯靈宮,馬車方停,少年便跳下來,徑直朝大德顯靈殿走去。少女跟著怯怯下了馬車,站定緊了緊大氅,才亦步亦趨地跟在少年身後,也不知是因為天涼如水亦或是晚霞如火的緣故,她白緻的雙頰一片嫣紅。
“別情,我算是服了你了!你說吧!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
“什麼星星月亮的我都不要!東山,你少說兩句話就全有了!你知不知道,我小衣都被冷汗打透了,再來這麼兩次,小命都得待給你。”我苦笑道:“少說兩句憋不死你吧?”
“是、是!”蔣遲訕訕笑道:“其實,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要壞事了,當時大腦就一片空白,看你都不是你了,就是一兒救命稻草。”
“你什麼時候也變回救命稻草啊?”我半開玩笑半當真地道,不過,不等蔣遲迴答,我已然換了話題:“其實,今兒這事兒簡單的很,你不欺君罔上,那就乾脆什麼都不說,反正皇上又沒問你。
等郡主覲見太后的時候,讓她告訴太后,不就結了?”
“得了,你這也是餿主意,我姑姑盼孫子的心比皇上還急哪!”蔣遲臉好看了些:“連皇后都被她老人家說了好幾次了,可這能怨…”見皇上和張妃已走出了大殿,蔣遲連忙收了口,卻輕輕嘆了句無頭無尾的詩來:“誰知盤中飧,它粒粒皆辛苦啊!”***蔣遲知道我離京在即,也不拖我去走馬章臺了,將皇上護送回宮,我說要回隱廬再叮囑下人一番,兩人便在馬寧子衚衕分手。
甫一進大門,就見院子當中肅立兩人,見我進來,齊齊了上來,前面一個正是昨兒才一同喝過餞行酒的沈希儀,只是他全不似昨那般神采飛揚,反是臉陰沉的可怕。
“唐佐,出什麼事了?”我一下子想起早該到京城卻一直遲遲未到的希珏和她嫂子,心頓時“喀登”一聲:“希珏,她…”目光瞥向沈希儀身後的那個年輕人,他眉目清秀卻是一臉木訥,頗有風霜之,雖然穿著一襲花白長衫,腦袋上還頂著一頭烏髮,可我一眼就認出他來,竟是少林木蟬,心中更是驚訝,強忍著才沒叫出聲來。
“希珏她們傍晚到了,可…可希珏她一隻腳廢了,永遠都走不了路了!”沈希儀悲憤地道。我的心一下子蹦到嗓子眼裡,又一下子落回了肚子裡。
或許是因為沈希儀的表情太過於嚴肅而讓我不由自主地往最壞的方向想,聽到希珏至少還活著,我心裡竟暗自慶幸起來…腳沒了?沒了就沒了吧!人不是還活著嗎?隨後,我才意識到,他們竟然遇襲了!
“唐佐,人在比什麼都重要!帶我去看看希珏吧!”邊往外疾走邊問道:“嫂子和我侄女沒事兒吧?”沈希儀點點頭:“希珏就是為了保護她們受的傷。”又道:“還多虧了少林寺的師父,不然,她們三個怕都要被害了,可憐我手下二十兵,回來的只有七個!”木蟬謙遜了一句,道:“木蝶師弟也受了箭傷,師傅就讓小僧護送沈夫人和沈小姐來京。”
“宗設!”我心頭猛的一震,已經大致猜到了究竟是誰攻擊了希珏一行。當初寫信給魯衛,請他幫忙從他師門裡找個人來暗中護衛希珏一行,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不過我沒想到,少林派出的竟是戒律院首座木蝶。木蝶乃是少林新一代弟子中僅次於木蟬的第二高手,據說有著不輸於名人錄前三十位的實力。
而沈希儀派去接他女和妹妹的二十名軍校也都是百裡挑一的軍中銳,竟然死的死、傷的傷,對手的實力由此可見一斑。
沈希儀在軍中政界並沒有多少敵人,政界的敵人就算要對付他,也極少有人會先對婦孺下手。打劫的強盜見到官兵大多也都躲得遠遠的,真正與沈希儀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是宗設。
朝廷極力宣傳的剿倭英雄是沈希儀,坊間免費的故事主角也是沈希儀,我的事蹟只有少數人才真正瞭解。沈希儀又是剿倭營的主將,宗設把國仇家恨通通算到他的頭上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我沒想到宗設這麼快就展開了報復行動。他進不了京城,只好拿沈希儀的女出氣,只是他大概沒想到暗中還有高人保護,以致功虧一簣。馬車一路狂奔到了沈府。三人進了內院,沈希儀方指了東廂房一下,我便施展幽冥步衝了進去。
“哥哥…”半倚在榻上的希珏似乎剛剛梳洗完畢,一個丫鬟正替她梳著那烏亮鑑人、幾抵纖的一頭長髮。
她雖然消瘦了許多,卻不見我想像中的戚容,反倒很沉靜從容,只是見我闖了進來,她眼睛才倏地一亮,臉上頓時綻出一朵花來,驚喜地喚了一聲,身子一蹁下了短榻,可她的腳真是吃不住勁兒了,一個踉蹌,就向一旁跌了過去。
“希珏!”我眼疾手快,一把抄住了她的身子,緊緊把她抱在了懷裡,嘴一下子噙住了她的櫻用力地啜起來,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把她藏在心底的恐懼和憂傷出來化解掉似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那丫鬟驚叫一聲,兩人這才分開,再看屋裡已是空無一人,只有門簾不住地晃動。
“希珏,你受苦了。”我愛憐地撫去她眼角的淚水,把她抱回榻上,脫去她的繡鞋,褪去香襪,兩瓣腴美的蓮鉤便落入了手中,只是一瓣溫軟如玉,另一瓣則略顯蒼灰,觸手微有涼意,再看足踝,一道銅錢大小的疤痕赫然入目。
“奴不苦。”女人家身體最隱秘的部分被情郎抱在懷裡,希珏已是羞不可抑,只是她的一雙妙目卻不肯離開我片刻:“哥哥,奴這是高興,真的。”她虔誠的目光和臉上散發出來的異樣光彩讓我知道,她真的並不在意自己的一隻腳已經廢了、將來很難再獨立行走了。雖然我心頭一鬆,不用擔心她沉在自怨自艾裡,可她的心境怎麼會如此奇怪?
“哥哥你知道嗎?奴前個丈夫結婚兩年就死了,其實之前奴還曾許了個娃娃親,只是那家的兒子很早就死了。別人不說,可奴知道,奴大概是剋夫的命,找了個相面的也是這麼說。
遇上哥哥,奴心裡又歡喜又害怕,哥哥和大哥去打倭寇,奴整裡提心吊膽的,不能思、夜不能寐,直等到聽到哥哥的喜訊,奴這才睡上了安穩覺。”說著,她拉著我的手放在她間,隔著衣服,隱約能覺到她比以前瘦了:“四月裡的時候,奴比現在還瘦哪,哥哥送的那副鏈子都沒法戴了。”
“別胡思亂想,也別信那些無良相士的胡言亂語!”聽女人宛宛傾訴一段衷腸,我心中對她說不出的愛憐,用力把她摟在懷裡:“就算你剋夫,相公也是逆天的命,不怕克!”
“奴知道哥哥…相公命硬。”頭一回聽我自稱相公,希珏又羞又喜,忍不住換了稱呼:“相面的也說,只要丈夫命硬就無妨,只是奴怕是要短壽了。
其實能和相公過上一年半載的,奴也就心滿意足了,可奴總有些痴想,若能過上五年十年的、二十載三十載的,直過到奴和相公都七老八十了、都成了老爺爺老了,那該有多好啊!”
“在淮安遇刺受傷那會兒,奴真是萬念俱灰,想一定是相公的命太硬了,奴就是心裡想著相公都承受不起了,如何還能嫁給相公?可後來聽木蟬大師說,我面相原本的確是疾厄宮剋夫相,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遭遇一場上蒼安排的劫難,身為金器所傷,且永不復原。
奴足踝所受一箭,正暗和破解之法。奴雖然廢了一隻腳,可換來了和相公廝守一世,奴豈能不高興呢?”等從希珏房裡出來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兒了。我許下諾言,一俟我回到京師,就立刻娶她。而希珏得償心願,也是道不盡的相思,說不盡的情話。
不是顧念著她身體尚未完全康復,她這麼個已知男女情事滋味的婦少怕早就全面淪陷了。復與沈希儀、木蟬一起檢討那場遇襲戰,我才大體清楚了事件的經過。
在出了淮安府沭陽縣約百里,快進到山東地界的一段坡路上,被宗設餘黨打了伏擊,頭一輪弓箭就死了九名軍校,第二輪又死了三人,希珏就是被這一輪弓箭中的矢斷了腳筋。
不是木蝶冒死攻擊那些弓箭手,車隊恐怕就要全軍覆沒了。而宗設看來武功也是一直沒恢復,發覺木蝶實力強悍,也不得不撤退了。
“不是因為倭寇的箭頭上抹著毒藥,沈小姐的足筋或許還能接上,可現在,怕是再好的金瘡藥也沒用了。”
“是我害了希珏!”沈希儀已從暴怒中清醒過來,痛心疾首地道。木蟬自然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可我知道,當初在無名島上,沈希儀曾有意拖延時間,放走了一部倭寇,本意是窮寇勿追,沒想到除惡不盡,反受其害。
他罕見地失去冷靜,不光是因為妹妹受傷致殘的緣故,更多是因為他的內疚。不過聽到我已和希珏訂下佳期,他臉這才好看了許多。
“自從寧馨郡主遇刺以來,京城防衛愈加森嚴,宗設恐怕也不敢在京城生事。所以,我在京城安全無憂,倒是宗設殺我不成,很可能將目標轉向你,你行走江湖要小心了。”
“唐佐,宗設就給我了,不把這廝挫骨揚灰,我怎麼對得起希珏!只是京中防衛萬不可鬆懈,剿倭營不單單是打垮了宗設集團,還觸動了許多漢人的利益,其中不少是能高來高去的江湖人,不可不防啊!”
“大人對江湖人有成見。”在回隱廬的路上一直默默無語的木蟬進了書房之後,第一句話就直刺我心底的隱私。
“沒那事兒!”我斬釘截鐵地否認道,不待木蟬說話,我又道:“別叫什麼‘大人’的,聽著彆扭。我和老魯是朋友,和你木蟬也是人,我沒叫你木蟬大師,也沒叫你木蟬長老吧?”
“那,動少,”木蟬不再堅持,微微一笑,旋即雙手合十,深施一禮,正道:“動少援手之德,敝寺上下銘五內,貧僧謝過了!”
“少林不也救了我的女人嗎?”我笑道:“別謝來謝去的了,大家都是朋友嘛!你幫我、我幫你,理所應當。何況,你死活要跟我回隱廬,恐怕不光是為了說句謝謝,也不是為了聽我道謝吧!”
“動少明鑑。”木蟬道:“恩師月初接到動少密函,要求敝寺提供高光祖的全部資料,恩師本就讓貧僧秘密赴京以解動少之惑,正巧夫人遇險,木蝶師弟求助,貧僧便有了進京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