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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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在一個冬天的晚上我和顏敘坐在街心花園,我對他講起了林嵐,結果我一直講講到停不下來。
那個冬天的晚上在我的記憶中變得格外的冷,顏敘的話帶著口中呼出的白水氣,彌散在黑冰涼的空氣中,最終消失不見,像曾經的林嵐,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二十二)我和顏敘總是喜歡坐在地板上一張一張地找,有時候拂開封面上的灰塵看到一行驚喜的英文字母,一張找了好久的cd。
那家音像店的老闆是北京人,很年輕的一個小夥子,格獷,像那些北京地下的音樂人。
(二十三)fox從上大學的時候就開始一直給我寄各種各樣的搖滾雜誌,我總是在上課的時候在課桌下面匆匆地翻,書頁發出嘩嘩的聲音。
(二十四)我總是將這些雜誌放在書包裡,然後帶著它們穿越整個城市,企圖尋找它們來時的方向。
遇見揹著黑吉他的人,我依然會停下來問他是不是fox。
(二十五)顏敘喜歡在下午放學之後去人洶湧的十字路口寫生,而我就在旁邊聽音樂。
顏敘喜歡畫那些行匆匆一臉麻木的人,畫他們穿過街道走在斑馬線上的樣子。
他告訴我越簡單的面孔越隱藏著故事。
顏敘的速寫人物總是沒有黑的瞳仁,眼神空,面無表情。
我問他為什麼,他說,沒有為什麼,我看到的就是那個樣子。
(二十六)當暮降臨天漸晚的時候,顏敘就開始收拾畫板,然後我們在路邊站一會兒,然後就回家。
其實我很喜歡傍晚時候的空氣,一點一點白的斑點散在空氣中,像是模糊年老的膠片電影。
我和顏敘就站在路邊一動不動,多年以後我依然夢見這個畫面。
我們站立在時光的外面,他們平躺在河的下面,而我們的青,埋藏在的最裡面。
我聽不到他們的聲音看不到他們的臉,只看到他們寂寞的背影,像在說再見。
(二十七)我和顏敘喜歡去一家叫做翟略的咖啡廳,因為裡面一直放著一張幻的搖滾cd,聲音飄忽隱約,我和顏敘曾經問過放這張cd的那個女服務生為什麼要這樣,可是她也不知道,她取出碟片給我們看,可是上面全是文。
那家咖啡廳的每面牆上都有畫,有複製的名畫,也有學美術的孩子的作品。
臨街的落地窗大而明亮,我和顏敘總是喜歡在晚上坐在臨街的位置上看外面行匆匆的人。
有次我們看見一個妝容緻可是一臉疲憊的女子一直望著我們,可是一直不說話。我以為她認識顏敘。
可是顏敘告訴我,其實從外面是看不到裡面的,她只是在看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
我跑出去,站在窗戶面前,果然只能看見自己寂寞的身影印在玻璃上,而玻璃背後,只能隱約地看到顏敘深沉的笑容。
(二十八)在我家的後面有個破舊的教堂,尖尖的頂,頂上有口破舊得滿是鐵鏽的鐘,每天薄暮的時候就會有個穿長袍的老人去推動撞杆,然後突然響起的鐘聲總會驚起一群停在屋頂上的鴿子,它們開始在天空中寂寞地飛行。
我和顏敘有時候會去那裡面聽唱詩,聽管風琴清越的聲響。
記得第一次我和顏敘走進去的時候我們都戴著耳機,顏敘聽著godflesh倡導的工業重金屬,而我聽著同一風格的九寸釘的《prettyhatemachine》。
當我看著那些祈禱的人的專注的面孔的時候,我沒有辦法再將耳朵裡的喧囂繼續,我摘下耳機,聽著安詳的風琴聲,可是顏敘一臉氣的笑,戴著耳機,輕輕地晃動著頭。
頭髮垂下來遮住了眼睛。
(二十九)後來顏敘畢業了,fox離開了,林嵐消失了,而我上高三了。
顏敘去了他心目中的中央美術學院,在裡面過著與畫板和搖滾樂相依為命的生活。
他總是保持著三天一封信的速度將信寄到我的家裡,每次我都拿著他的信走進那扇生鏽的鐵門穿越青石板的院子走上二樓,然後展開他的信,看完之後就將它們放進屜。
顏敘的信總是被我一遍一遍地讀,讀到幾乎可以背下來。
就像以前讀fox的信一樣我就這樣一邊聽他對我說北京的音樂和北京的畫一邊過我的高三生活。
(三十)我坐在臺燈下給顏敘寫信,用黑的鋼筆,寫漂亮的歌詞,一大段一大段沒有盡頭,信的末尾我畫了很多殘碎的花瓣,還沒有畫完我就哭了。
眼淚掉在信紙上,讓那些英文不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