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潮起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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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正好被剛剛搬著東西下了樓的李想聽到了,知道大事不好,循聲看去,正好看到了林可欣頭被竇海濤撞到車廂上的那一幕,他不由得血脈噴張,放下東西,衝上來就朝竇海濤的面門上打了一拳,竇海濤“哎喲”一聲,放開了林可欣,指著李想說:“他媽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竟然還敢動手打老子?要是今天我不拿出點兒厲害來讓他看看,你還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李想說:“一人做事一人當,大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麼本身?”竇海濤摸了一把腦門說:“你他媽的少給老子來這一套,半夜三更的偷偷搬東西,想賴賬是不是?還大男人,你能算大男人?”說著一拳就朝李想面門打來,李想閃了一下躲過後,一把拽過林可欣問:“你沒事吧?”林可欣剛說:“你小心。”話還沒有說完,竇海濤又撲了上來,一拳打在了李想的臉上,李想後退了幾步,幾個手拿木的混混一起向李想圍了來。
李想推開林可欣說:“你趕快離開,別管我。”話音剛落,身上就捱了一木,李想還沒有來得及還手,背後又捱了一
。李想剛要拿起放在地上的鐵椅準備玩命,被一起撲上來幾個人摁倒在地,隨即而來的是一陣噼哩啪啦的拳腳相加。
林可欣一看這場景,大聲叫了起來:“快來人呀,要出人命了。”竇海濤上來就是個大嘴巴,打完後還說:“小子婊,亂喊什麼?打!給我狠狠地打!打死這個狗的。”林可欣早已顧不上了自己,看到李想已被打得血
模糊,就朝躲在遠處觀看的幾個搬運工說:“救救你們,過來拉開架,否則會出人命的。”那幾個工人剛要過來,竇海濤指著他們說:“你們別過來,冤有頭,債有主,不該你們的管的少管。”林可欣撲上去去拉架,被一個打昏了頭的混小子一把推倒在了一邊。
此刻的李想,已經被他們打得渾身麻木了,他只到拳腳像雨點一樣落在他的身上,早就失去了知覺,他只朦朧地意識到,這一次是凶多吉少,他本能的緊緊護著頭,只有一個願望,一定要活下來,不能這樣結束了他年輕的生命。
陳東傑、張濤聽到外面的叫聲,迅速趕到樓下,才知道出大事了,陳東傑大聲說:“住手!你們這樣會出人命的!”然後又對一旁的竇海濤說“竇老闆,有什麼事好好說,何必動手動腳?你趕快讓你手下的人住手,否則出了人命對誰都不好。”竇海濤嘿嘿一笑說:“好好說?你們這是好好說的態度嗎?”張濤剛要上去拉架,卻被一個小混混擋住說:“你想打架嗎?打架就一起過來。”說著,給了張濤一拳。
張濤後退了幾步說:“你怎麼隨便打人?”陳東傑也撲上去拉架,一時間這裡已成了亂糟糟一片,林可欣眼看問題越來越嚴重了,身避開人群,悄悄撥通了110…
此刻的李想早已沒了力氣,他只隱隱約約聽到陳東傑叫他的聲音,還有林可欣的哭喊聲,這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地方,有點兒飄渺與虛無,就像孩童時在家鄉的田野裡,遠遠地聽到了母親在呼叫著他的小名。哦,真的是他的媽媽在喊他回家。他向他的媽媽奔去,卻找不到鞋子,看到了童年的小夥伴在田野裡捉螞蚱,他想去好像動不了身。媽媽還在叫他,聲音隱隱約約的,從田野裡傳來,好像變成了警笛聲音,也很遙遠,也很飄渺與虛無,他不知道是在電視裡,還是在現實中?他還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地面上捲了過來,彷彿滾雷從他的身上掠過,傳到了極遠極遠的地方。他覺很疲乏,他很想就這樣靜靜地躺一會兒,好好休息休息,他實在太累了,太疲倦了。
漸漸地,他便什麼也覺不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短的時間,也許一個世紀,他又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叫聲,是媽媽的叫聲。漸漸的,那聲音清晰了,才聽清是低低的哭泣聲,他睜開了眼,滿目都是耀眼的白,他又睜了一下眼,才看清坐在旁邊的林可欣,正握著他的手,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說:“李想,你醒了?”彷彿就在夢裡,李想點了點,輕輕說:“可欣,我怎麼在這裡?”林可欣高興地說:“李想,你終於醒了,你在醫院裡。”李想剛想坐起來,一動身
到渾身疼。林可欣馬上制止他說:“你別動,現在正在輸
。”這一疼,他徹底醒了,這才想起他是怎麼受傷的,便問:“這是什麼時候了?”林可欣說:“大概五點多了,天都快亮了。”李想突然想起了公司的全部家當都裝在了貨車上,那可是他的命,急忙問:“我們的東西呢?裝在貨車的東西呢?”林可欣說:“你放心好了,沒有損失,全部又搬回公司了,有張濤守著。”他這才長嘆了一聲說:“東傑呢?他有沒有受傷?”林可欣這才告訴他,就在他生命攸關的時候,110及時趕到了,才制止了這場惡
事故的蔓延。110的同志看他血
模糊,昏
不醒的樣子,馬上打了120急救中心的電話,然後才做出決定,一切以救人為主,醫療費由竇海濤全部承擔。貨車上的貨物統統放回原處,不得再搬運。110帶走了竇海濤和他手下的幾個打手,並讓陳東傑到他們那裡去作筆錄。現場處理完畢,正好120救護車趕到,林可欣就隨大夫一起把他送到了醫院。
經過林可欣的敘說,李想這才到有些後怕,要是110的同志遲來一會兒,他現在有沒有命還很難說。他想看看他是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動了動了手腳,雖然有些疼痛,還是有知覺,他這才放下心來,尷尬地笑了一下說:“沒想到這次風險冒得真是太大了,為了逃債,要是真的把命丟了就划不來了。”林可欣說:“還說哩,你都把我嚇壞了,當時送你到醫院來的時候,你滿身是血,神志不清,我真擔心,你要有個三長兩短,讓我…”林可欣說著,不由得悲上心來,又
泣了起來。
李想的心裡一陣兒難受,嘴上卻故意逗林可欣開心,便說:“你以為我會光榮了?不會的,我命大著哩,這算什麼?”林可欣破涕為笑說:“傷成這個樣子了,還貧。”李想說:“沒啥,只不過是一點兒皮外傷,過不了幾天就好了。”林可欣說:“還皮外傷哩,頭上縫了七針,左臂錯位,身上到處都是瘀血,臉都變形了,讓人看著就心疼。”李想說:“沒事的,我皮厚,”正說間,陳東傑敲了一下門進來了。
林可欣叫了一聲:“東傑,你來了?”陳東傑說:“醒過來了?”李想說:“醒過來了,東傑,沒想到這次沒有聽你的,真的失算了,這麼一折騰,差點丟了小命不說,公司怕也受了很大的負面影響。”陳東傑苦笑了一下說:“別那麼說,看你醒了,我就放心了。”然後又問林可欣“醫生診斷的結果怎樣,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林可欣說:“醫生說了,現在看來主要是外傷,等天亮後,做個心腦電圖,看看有沒有留下輕微的腦震盪或者什麼後遺症。”李想說:“不會有什麼的,我心裡有數。”陳東傑說:“無論心裡有沒有數,都要好好檢查治療,要是落下什麼病,可是一輩子的事。剛才在110警務室,竇海濤要求扣押我們的財產抵債,110的同志說,經濟糾紛得法院判,他們只管治安,沒有權力做判決。他們還說了,據現在取證,竇海濤要全面負責你的治療,如果身體留下什麼傷殘,由竇海濤負責賠償經濟費用。在你沒有脫離危險時,竇海濤他們幾個人還在那裡關著,鑑於這樣的情況,你沒什麼也要假裝有什麼,最好是裝作昏
不醒的樣子,到時候可欣再給醫生說說,把病歷寫重一些,
著讓竇海濤給我們讓步。”李想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就點了點頭。
陳東傑又說:“公司的事由我和張濤打理,你別擔心,沒有搬成家,財產又搬回到了原處,今天早上工人們一來,不會影響他們繼續上班。你只管好好養傷,竇海濤不讓步,你就不出院。”李想說:“好,這一次,我就聽你的。”陳東傑說:“那我先回公司了,可欣,你就好好照顧李想。”說完,勉強地笑了一下離開了。
李想一直在醫院裡住了五天。
在這期間,醫院給李想做了幾次複查,沒有查出什麼病,林可欣給醫生私下打點了一下,最後在病歷單上填了“患有輕微腦震盪”幾個字。110的同志來取過一次證,又帶著竇海濤來付過一次醫療費。李想與竇海濤兩個人一見面,就像釘子對了鐵,李想說要起訴竇海濤故意傷害,竇海濤說要起訴李想經濟欺詐。110的同志調解說,你們雙方最好都冷靜一下,協商處理。
李想說要起訴竇海濤只是一個幌子,就是想給他造成一種壓力,他知道,竇海濤所說的起訴,也未必是真的,像這樣的經濟糾紛案多了,他又不是不承認,只是還不起,起訴到法院對竇海濤也沒有什麼好處。倒是他要真的起訴了竇海濤,法院認定了他是故意傷害罪,還要判刑的。他看到儘管竇海濤表面上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底氣顯然有些不足。
李想躺在病上,一邊與竇海濤打著心理戰,一邊又在想著公司的事。小死了一次,讓李想
悟了不少,也思考了不少。
產品退貨,資金鍊斷裂,又經過搬家的重創,損失不小,如何挽回這一敗局,使公司走出這一困境?
他覺得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購進一批質量可靠的喇叭,把問題手機的喇叭統統拆下來換上新的,重新走上市場,他就有希望了。可是,現在的問題是賬上空空如也,如何籌集資金呢?想來想去,解決這一問題的方法有兩個,一是讓公司董事會的成員想想辦法,自己湊一點兒,再找親戚朋友借一點兒。這四個創業者說到底都是草,都是普通的打工者出身,家庭相對比較困難,為了闖一番天地才到東莞來打工。最初的入股,已經將他們身上的油水榨乾了,現在再讓他們籌資,恐怕有一定的難度。第二種方式就是找一家質量可靠的廠家直接賒一批出來,等資金週轉開來再還給他們。這種借雞下蛋的方法當然好,但到哪裡去找這樣的好事呢?
歸結底,他覺得今天的被動局面都是他這個決策人一手造成的,一是他不該貪圖小便宜,為了省資金進了不合格的產品,結果是讓一隻老鼠壞了一鍋湯。二是他不該過於自信,過於自信就是一種無知的輕狂,一種缺乏城府的表現。剛剛有了一點兒錢就自鳴得意,不聽林可欣的勸阻,一味地發展生產,導致了資金的斷裂。三是暴
出公司的元件來料把關有漏
,自己是搞技術出身的,漏
卻出在與技術相關的來料檢驗環節上,實在是太不應該。
有錢難買後悔藥,痛定思痛,他才理智地覺得,導致慘敗的原因主要是他一個人造成的,而挽救敗局還得團隊,還需要發揮大家的力量。
與竇海濤幾經涉,到了第五天,雙方才達成了協議,李想放棄起訴,竇海濤答應給在原來協議的基礎上減去5個點的利息率。當場打了欠條,抵押了身份證複印件,這場
血事件才算劃了一個句號。
李想因惦記著公司,頭上的線還沒有拆,裹著紗布就急著出了院。
4、不當懦夫退貨後,背了竇海濤20多萬元的債務,承擔著25%的利息,公司一下陷入了困境,沒有啟動資金,產品走不到市場,就只能等死。
一連幾天李想吃不下飯去,睡不著覺,人也憔悴了許多,頭上的紗布剛拆了,嘴上的水泡又起來了,陳東傑也惟悴了不少,張濤卻越發地成了悶葫蘆。董事會上大家面面相覷,誰也拿不出辦法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們都是草,沒有家庭背景,沒有富貴的親戚,該借的錢入股時就借過了,不該你借的錢即使你遇到再大的難處也借不來。李想深知低層人的艱難和卑微,越窮越自卑,越窮越借不到錢。
眼看離發工資的時期越來越近了,公司還沒有任何指望。
李想長嘆一聲說:“現在能湊夠兩萬就好了,先把工人的工資發了,別的辦法我們再想。”陳東傑說:“萬一不行,就把原材料再低價賣出去一些。”林可欣說:“原材料要是從我們這裡賣就不值錢了,這樣算下來,太吃虧了。再說了,你就是賣,也未必能賣出去。”李想說:“東傑,張濤,你們估計一下,我們要是開口向何少雄借一點兒,他能借給我們嗎?”陳東傑苦笑了一下說:“我估計夠嗆。你想想看,我們背叛了他,他不恨死我們才怪,哪裡會借錢給我們?”李想說:“媽的,過去還能賣血,現在就是想賣血都賣不出去。”張濤說:“就是讓你賣血,又能賣幾個錢?”李想一時被張濤說得無話。他知道張濤對他有怨言,想對他發火又不好發,說出的話就硬硬的能把人衝倒。
他決定再去求一次陳叔,看看能不能從他那裡再借點兒錢,來解決他的燃眉之急。坐上去厚街的大巴,腦子裡一片空白,一個月前他還雄心地當一匹創業的狼,沒想到一個月後,他卻反而不如一隻打工的狗。什麼是老闆?老闆就是工人休息你加班,到了月底,你要東借西湊籌集資金來發工資。打工時碰到困難可以打退堂鼓,可以捲起行李走人或是逃避責任,創業碰到困難時你無法迴避,你必須
難而上,自己動手解決問題。
見了陳叔,他儘量裝出一幅神抖擻的樣子,笑著打過招呼之後,陳叔關切地說:“阿想,你怎麼瘦多了,是不是生意不順?”他剛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陳叔又接著說“你看你,當時聽我的話多好,放著總裁助理不當,非要去創業,創業可不是鬧著玩的,那是得用錢鋪路呀。”他本來想讓陳叔再借他一點兒,一聽陳叔說話的口氣,哪裡能容他張得出口。他只好勉強笑了笑說:“陳叔,沒關係的,一點小困難,是技術上的,馬上就克服了。”他在陳叔家沒有待多久,就告辭而出,一個人遊蕩在大馬路上,心裡一片茫然。多少陌生的面孔,在他面前茫然錯過,他不知道風吹來的方向,也不知道哪兒是他的人生出口。
十一月的南方還很熱,沒走幾步就出了一身汗。厚街,一聽這名字,你一定會認為這是一條用厚厚的青石板鋪就的巷子,狹長又幽深。你錯了,在這裡,一點兒都找不到所謂厚街的影子,滿目只是高樓大廈,是筆直寬敞的大道,是來來往往的車輛和滾滾不斷的人,當他夾雜在人
中滾滾向前的時候,他彷彿覺得自己就像一粒飛塵,一隻螞蟻,是那般的渺小而卑微。坐上回樟木頭的巴士,他多麼希望能發生一次特大
通事故,最好是讓一輛大貨車把巴士撞翻,再翻上幾翻,這樣他就可以很體面地離開這個世界,徹底解脫了與這個世界的干係。然後,還可以用他的死亡費頂替一些公司的債務。然而,巴士很平穩地行駛著,並沒有因他的主觀意志而發生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