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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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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這柿餅是江南特產,甜得很,您嚐嚐。金老爺坐在母親的臥榻邊,指著邊花梨木高几上的一大碟柿餅勸道。

金老太太側臥在塌上,一個丫頭給她捶著腿,臉罩寒霜,哼了一聲:“再甜的柿餅,我也吃不下!”

“娘有什麼愁腸,說給兒子聽聽!”金老爺急忙賠笑。

“奔月丫頭就要出嫁了,我捨不得孫女兒不行麼!”金老爺笑道:“原來娘是為這個,俗話說的好,“女大不中留”奔月十八歲了,這歲數已經到了山樑上了,不嫁是不行了!”金老太太冷笑:“你也不看看她嫁得那叫什麼人家!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娘!楊家雖不富裕,可也是小康之家,光景殷實,楊大哥在世的時候,與我情非比尋常,這門婚事,叫兒子如何狠得下心賴掉!若果真毀了婚約,豈不叫親朋故舊齒冷嗎?”

“娘說的,倒不是那月光景,奔月雖然自幼嬌養,可也是個守得住貧,耐得著富的好丫頭,我是說她那婆婆,當年我見過,那可不是什麼善茬兒!

金老爺低聲道:“那親家母雖然子倔強,可對自己的媳婦想來不會多方刁難,娘多慮了!”他這一說,金老太太更怒:“別的且不去說他,就說前兒你跟媒婆說不要水禮之事,就丟盡了我金家的臉面!”

“娘!那楊家寡婦失業的著實不容易,我也是看在死去的楊大哥份上——”金老太太厲聲道:“說來說去,你便是要將女兒推入火坑不管了!你只想著楊家艱難,全然不顧自己女兒的臉面,你這般倒貼嫁妝將女兒送給楊家,人家便會待她如珠似寶嗎?錯了!人家只會輕賤她!瞧不起她!”金老爺見母親發怒,不敢接口,只是一聲不吭。

金老太太雖然強烈反對,可金老爺才是一家之主,俗話說:夫死從子!”他認定的事情,老孃也是無法改變。

於是,整個年季,金家上上下下都在為大小姐出閣之事忙碌不已。

正月初八是個好子,連綿的雨雪在這一天戛然而止,久未頭的太陽此刻正將它暖融融的光輝灑向大地。

楊家親的隊伍一大早就到了金府門前。

烏山村的風俗,娶媳婦一般都是牽了一頭小驢,在驢身上披紅掛綵,讓新娘子頭頂紅蓋頭,由男方親的隊伍簇擁著吹吹打打一路行到男家。

楊母原也想著牽頭驢去親,卻被三光的二叔給勸住了。

楊家二叔哭笑不得地對寡嫂說:“那金家乃是滁州城的富戶,來往人家都是坐轎子的,你便是不顧金家的體面,也要想想三光的面子!”楊母這才想到,兒子也是個讀書人,將來還要靠金家親友提攜,今若出了醜,將來實在沒法見那些岳父家的親友。

這才掏出二兩銀子,讓孃家弟弟週三跑到滁州城裡僱了頂紅綢布做的大花轎。

閨房中,金夫人抹著眼淚,拉著女兒的手:“娘本想陪兩個丫頭過去,可你爹說楊家不比咱們家,養不起那麼多閒人,只許陪一個,實在委屈你了!”又轉頭對陪嫁丫頭嬌說:“你自幼在小姐身邊伺候,我讓你跟著去是信得過你,你可記住了!”嬌忙道:“夫人放心,奴婢定會盡心竭力的服侍!”正說話間,有人來報:“老太太來了!”母女急忙起身出門外。

金老太太進屋坐下,丫頭要接過她的柺杖,她緊握著不鬆手,口裡只道:“奔月,祖母有幾句要緊話兒,要囑咐你,你可聽仔細了!”

“祖母請說,孫女聽著呢!”金老太太凝視了孫女,一字一頓:“你爹爹平教你的那些三從四德的道理,也不能說有錯,可是這三從四德,也要看對什麼人講,若是遇到了那蠻橫之人,再去以禮法相待,我的兒!那便不是賢婦,而是愚婦了!”一席話說得奔月暗暗點頭,欽佩不已,覺得這位老太太見識實在不凡,若是擱在現代,定是個成功的女強人形象。

她上前攥住了金老夫人的手:“祖母放心!孫女記下了!總之,那楊家若好還罷,若不好,孫女也決不至於受人欺凌而毫無還手之力!”金老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孩兒,你只需記住,有些東西,是男人們瞎編出來專門折騰折磨咱們女人的,就對了!”一邊的金夫人不安地叫了聲:“婆婆——”金老太太盯了媳婦一眼,看得金夫人渾身一凜,慢慢低下了頭,半晌,金老夫人才嘆道:“奔月她娘!你呀!你叫我說你什麼好呢!”大紅花轎一路顛簸,被吹鼓手們吹吹打打簇擁著到了烏山村口。

三光騎著一匹大青馬,一邊抱拳向道上遇見的表示慶賀的鄉鄰回禮,一邊不停地用眼角的餘光瞅著那頂花轎。

從滁州城到烏山村,一百多里路,足足走了三,這三天裡,每次投尖住店,他都想乘機看看新婦的容貌,誰知她身邊有個□嬌的小丫頭貼身服侍,那一頂蓋頭,愣是沒揭開過。

嬌夾在那幫吹鼓手中間,一雙小腳走得十分艱難,正氣吁吁間,突然聽得吹鼓手說到了到了。急忙向前瞧去,只見小橋水,數百株槐樹底下,密密實實一大片村舍,雖然比不得滁州城裡繁華熱鬧,倒也並不見荒涼蕭瑟。

隨著隊伍走進村裡,在一家榆木大門前停下,嬌見大門上貼著紅彤彤的喜字,便知道這就是姑爺的家了。

進了院子,只見地面寬敞潔淨,四面房舍高大,牛棚中幾條黃牛悠閒地嚼著稻草,雞舍鴨舌裡雞鴨亂叫,廊簷下串串臘臘腸,西邊一排房子裡滿是賓客的歡聲笑語,嬌心想,姑爺家雖然不是富戶,可在這村裡定是頭等光景的人家了。

正房大門口,站著兩個年輕婦人,一個秀氣單薄,慈眉善目,一個面容俏麗,肚腹高高隆起,見嬌扶著新婦進了大門,就滿面笑容地上來接。

嬌知道這定是姑爺的兩個嫂嫂,便仍由她們將自家小姐牽往堂屋。

堂屋中站滿賓客,見新娘子身段輕盈苗條,都是讚不絕口。

楊母獨自一人高坐在案几旁,心滿意足地等著兒子兒媳朝自己跪拜,耳中聽得眾人讚譽之詞,心中得意之極。

楊母身邊,站著楊家族中與楊母平輩的妯娌,楊家兄弟都叫她五嬸。

這五嬸早聞得三光娶的媳婦是滁州城裡的富裕商戶之女,如今又見新娘子身姿娉婷,想起自家媳婦蠢的模樣,心中甚是嫉妒,就伏在楊母耳邊悄悄笑道:“嫂子!新媳婦出身大戶,三光後還要靠她孃家提攜,你以後,可得小心捧著,別得罪了!”楊母聽了這話,原本高高興興的臉刷地沉了下來:“我的媳婦,我自會好好管教,不勞弟妹費心!”

“這媳婦可不比大光媳婦,嫂子還是省省吧!別碰一鼻子灰才是!”五嬸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笑。

楊母本是子倔強之人,再加上寡居多年,脾氣又添了幾分不同於常人的執拗怪癖,聽了這五嬸的話,心裡說不出的窩火,便想著給奔月一個下馬威,顯擺一下做婆婆的威風,好叫楊五嬸瞧瞧。

拜堂之際,禮生高唱著:二拜高堂!時,楊母四平八穩地坐在上方,目光直直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媳婦,愣是不開口發話叫他們起身。

奔月跪在冰冷的青磚地上,不一會就覺得膝蓋又麻又痛,心裡暗暗奇怪,怎麼上頭無聲無息,也沒人叫起身,難道婆婆也去世了,自己跪拜的是一對牌位不成?

堂屋中的賓客們見楊母如此拿大,心下都是暗暗好笑,也不吭聲,一時間整個堂屋刷的靜了下來。

三光跪了一會,也覺得膝蓋疼得難受,見娘臉漠然,彷彿對自己視而不見,忙求助地對楊二叔輕聲道:“二叔,,這——”楊二叔便道:“大嫂!孩子們身子骨都嬌,您還是趕緊發話讓他們起身吧!”楊母拉長了聲調“恩”了一聲,又慢條斯理地開了口:“我也曉得這媳婦身子嬌,只是既進了我楊家的門,那以往千金小姐的做派便要不得!一切得和合我楊家媳婦的規矩才行!”紅蓋頭下,奔月心頭一緊,果然被祖母料中了。

楊母說完,又頓了一頓,方道:“起來罷!”說完這句話,見五嬸假裝沒注意眼前的情形,扭過了頭去找旁人說句話,楊母心中暗暗得意。

拜完天地,門前便響起陣陣鞭炮聲,何氏上前挽住奔月的手,柔聲道:“弟妹,隨我進房罷!”此時房中所有賓客都去西屋坐席,一時間,只聽得猜拳行酒聲此起彼伏,三光端著一個大花瓷碗,挨桌敬酒。

一直到月上柳梢,賓客才都散盡。

三光雖喝得微醺,心裡卻明白,他惦記著房中的新娘子,見兩個哥哥嫂子已經把一切收拾停當,拔腳便往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