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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園一葉:葉盛長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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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雖好,還需綠葉扶持。葉盛長是一片不可多得的綠葉。

葉盛長(1922—2002)男,漢族,祖籍安徽太湖,京劇老生演員。

粉碎“四人幫”不久,中國的八個民主黨派在中央統戰部的安排領導下恢復了活動。

母親(李健生)在右派問題予以改正後,擔任中國農工民主黨北京市委員會副主任委員。這也是她1957以前擔任的職務。說到恢復組織活動的事,母親碰的釘子特別多,且有苦說不出。這些“釘子”大多來自1957年反右鬥爭中受到牽連的名醫。有位名醫是經母親介紹參加農工黨的,可並未劃為右派。母親登門拜訪,對方開門一看是章伯鈞老婆,又來搞民主黨派活動了——“啪”地一聲把門關上。這位名醫見到我也是不理的,因為我是章伯鈞的女兒。

葉盛長是中國農工民主黨成員,他受我的父母牽連至深,不僅戴上右派帽子,還送去勞教。令人萬萬想不到的是,1978年後,他主動找到了農工黨,參加各種活動。有一年的節,初八的下午四點鐘的樣子,我們全家圍坐客廳,正喝紅茶、吃點心。突然聽到輕輕的敲門聲。開門一看是葉盛長,只見他鼻架金絲眼鏡,身穿合體的黑呢子大衣,衣冠齊楚,面容清秀,拱手道:“我來給李老拜年啦!”一家人傻了,全體起立。

【三天沒睜眼】(版權屬章詒和先生,草間人謹校)“富連成”科班班主葉善的子懷葉盛長的時候身體很弱,不想再生了。她一邊吃中藥,一邊請按摩師每做推拿,同時還叫幾個女兒給自己捶,目的是把胎兒打下來。可是,什麼辦法都沒管用。結果,還是生下來了。落生時又瘦又小,三天沒睜眼。

葉盛長七歲進小學,先後上了不到兩年的學,倒換了三個學校。父親搖頭嘆息道:“不是塊讀書的料呀。”梨園世家出身的他也只有唱戲了。

【進“富連成”】(版權屬章詒和先生,草間人謹校)九歲那年,他進了“富連成”進了科班,他的父親葉善就對教戲的老師說:“對我的孩子,只能嚴,不能寬。”別看老子是科班的班主,兒子也得像所有的學員一樣“寫字兒”(即立契約)。內容大意是:今將葉盛長,年九歲,志願投於“富連成”為徒,習學梨園生計。言明七年為滿,凡於限期內所得銀錢,俱歸社中收入。在科期間,一切食宿衣履均由科班負擔。無故止回家,亦不準中途退學,否則中保人承管。倘有天災病疾,各由天命。如遇私逃等情,須兩家尋找。年滿謝師,但憑天良。空口無憑,立字為證。

“富連成”科班還有“學規”也叫“訓詞”全文是這樣的:傳於我輩門人,諸生須當敬聽;自古人生於世,須有一技之能。

我輩既務斯業,便當專心用功;以後名揚四海,據即在年輕。

何況爾諸小子,都非蠢笨愚蒙;並且所授功課,又非勉強而行。

此刻不務正業,將來老大無成;若聽外人煽惑,終究荒廢一生。

爾等父母兄弟,誰不盼爾成名?況值講究自立,正是寰宇竟爭。

至於結朋友,亦在五倫之中;皆因爾等年幼,哪知世路難生。

友稍不慎重,狐群狗黨相;漸漸吃喝嫖賭,以至無惡不生。

文的嗓音一壞,武的功夫一扔;彼時若呼朋友,一個也不應聲。

自己名譽失敗,方覺慚愧難容;若到那般時候,後悔也是不成。

並有忠言幾句,門人務必遵行;說破其中利害,望爾上蒸蒸。

葉盛長按父親的要求,把“學規”手抄下來,帶在身邊,時常翻閱,藉以自警。他行完磕頭拜師大禮,就開始了苦役般的習藝生活。葉盛長這一科(“世”字科)的特點是:學文也學武,學本行當,也學其他行當,並要求每齣戲都能“抱通本”(諳全劇,包括每個角的唱唸做打及舞臺調度、音樂鑼鼓、服飾穿戴)。為了《青風亭》裡一個右手握柺的姿勢,高了不行,低了也不行,葉盛長不知捱了多少打。但他說:“捱打不冤。記得特別瓷實,一記就是五十年。”最初的兩年是練基本功,然後就開始學戲。學會一出(戲),就登臺演一出,邊學邊演,久演久。科班的業餘生活是:看小人兒書,練筆字,做手工(做木質的刀槍龍套打的標子旗等),畫臉譜,畫布景,裝礦石收音機。總之,也都與戲相關。

由於家族背景和本人的好學,教他的老師可真不少。除了開蒙老師以外,王喜秀師兄教他武生戲和老生戲,如《惡虎村》《連環套》《洗浮山》《定軍山》《太平關》《戰長沙》《伐東吳》《南陽關》《戰太平》《珠簾寨》《溪皇莊》等;張連福師兄教他唱工老生戲,如《取成都》《取帥印》《二進宮)(空城計》《捉放曹》《託兆碰碑》《御碑亭》《寶蓮燈》《武家坡》《汾河灣》《桑園會》《伍子胥》《賀后罵殿》《四郎探母》等;雷喜福師兄教他《四進士》《一捧雪》《清風亭》《清官冊》《打嚴嵩》《馬義救主》《豫讓炭》《臥薪嚐膽》《七星燈》《煙粉計》《戰北原》《坐樓殺惜》等劇目;馬連良手把手教《打漁殺家》《甘寺》《廣泰莊》《三字經》等拿手戲;王連平師兄教他《武松打虎》《麒麟閣》《別母亂箭》等劇目;劉喜益師兄教他《落馬湖》;宋繼亭姐夫教他《伍子胥》;三哥(葉盛章)教他《問樵鬧府》《五人義》《胭脂寶褶》《三岔口》《大名府》等劇目;四哥(葉盛蘭)教他《群英會》《臨江會》《黃鶴樓》《奇雙會》《南界關》《鎮潭州》《白蛇傳》等十幾齣戲;蘇連漢師兄教他紅生戲(關公戲),如《古城會》《水淹七軍》《白馬坡斬顏良》《漢津口》《單刀會》等;蕭長華老先生教他《取桂陽》《借趙雲》等三國戲。另外,梅蘭芳、蓋叫天、尚小云、唐韻笙、李洪、譚富英等人也都在藝術上提攜他。總之,葉盛長的學藝經歷可謂得天獨厚——不是名師傳授,便是高人指點。幾年下來,他學會了二百多出戲,且功夫過硬、技術全面。

有著這樣好的家族背景,又有那樣好的老師傳授,他本該大紅大紫。不幸的是,頻繁的演出、過度的疲勞使他很快“倒倉”(即男京劇演員在青期產生的變聲現象,聲音低,不能勝任一般的演唱)。在倒倉期間,又沒能科學地養護和使用嗓子。後來雖經治療,卻始終未能完全恢復。這樣,葉盛長在舞臺上就成為一個輔助別人的二路老生(即扮演次要角的老生)演員了。他會的戲實在太多了,功底又深,颱風又好,人往臺上一站,頓時增光添彩。所以,哪個戲班都歡他。

【婚事】(版權屬章詒和先生,草間人謹校)18歲那年,母親提出要為葉盛長訂婚。而此前的家規是,男孩子不夠20多歲不得娶。母親之所以破例,是因為他年幼,老人怕等不到了,要親眼看見小兒子成家立業。對於自己的終身大事,葉盛長心裡也有個想法,就是想娶個有文化的女學生。在“富連成”沒學文化,一直是他的遺憾。那時,也真有女學生的家長來說親。可母親和幾個哥哥都不同意他的打算,他們說:“咱們是藝人,地位低下。不能跟有錢人家的小姐做親,還是娶梨園行的姑娘可靠。”那時,講究父母之命,既然母親和幾個哥哥都這樣堅持,他也就放棄了娶女學生為的念頭。

一次到天津唱戲,中國大戲院的職員張潤生對葉龍章說:“不如將譚小培的三女兒譚秀英介紹給你五弟。”葉龍章覺得很好,回家立刻稟告母親。母親和幾個哥哥商量,覺得譚家和葉家都是有名的梨園世家,算得上門當戶對,還合適的。再說,他是老生行當,將來還可以得到譚小培、譚富英父子的幫助呢。

一天,譚小培為小女兒的孩子辦滿月。葉盛蘭讓弟弟穿戴整齊,說是帶著他去譚家吃滿月酒,實則是相親。譚小培見葉盛長相貌清秀、談吐文雅,非常喜歡。當即就要了一張照片。沒過幾天,就託人回話兒,表示同意這門親事。兩家準備一番之後,在當年的8月,葉盛長和譚秀英結為夫,開始了一生一世的悲歡離合。

【葉家子弟譚家婿】(版權屬章詒和先生,草間人謹校)譚小培和葉盛長還特別合得來,也談得來。翁婿在一塊兒,不怎麼聊戲,他們聊玩。比如倆人聊到溜冰,什麼“裡刃”

“外刃”

“正八字”

“倒八字”專業名詞一套一套的,別人本聽不懂。

葉家兄弟要數葉盛長最愛玩兒,也最會玩兒。跳舞、溜冰、游泳、騎馬、擊,他都會。社會上免費什麼,他就玩兒什麼。免費自行車了,他騎自行車,買的還是名車——英國“鳳頭”牌的。免費摩托車了,街上就能看見他騎著摩托車風馳電掣般的神氣樣子。免費西服了,他穿西服,還是最時髦的油白。別看他是梨園行的,自己可特別喜歡電影。電影院上演新片子,他都搶先去看。他認識很多電影明星,有的還成為要好的朋友。他曾經對自己的孩子說:“我要不是葉家人,早跟胡蝶去拍電影啦!”【葉比花好】(版權屬章詒和先生,草間人謹校)從1940至1948年,他和三哥、四哥幾度南下上海,三兄弟一齊上陣,真是紅得發紫,天天客滿。在上海,許多大角兒都願意與葉氏兄弟合作演出。這裡,我忍不住要開列幾張戲單。外行可能看不出名堂,可讓懂京戲的人看了,就像看到名菜館裡的一張好菜單,饞得要口水了。比如,合作演出的《群英會》,周信芳的魯肅,葉盛蘭的周瑜,高百歲的劉備,裘盛戎的黃蓋,高盛麟的趙雲,袁世海的曹,葉盛長的孔明,趙如泉的關羽。又如,全本《武松》(包括“打虎”

“陽穀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