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十一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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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震東等人何等眼尖,只見一人獨臂,一人獨腳,形象甚是獰惡醜怪,不是那惡名昭彰的“天殘八廢”又是誰來?
眾人心中雪亮,忙叫了四名軍士匿伏左右盯梢,各人卻在另一小客店落腳。這小客店本不租房,但時震東亮出滄州大將軍的印鑑,誰敢不讓方便?
各人一旦落腳,即決定於今夜行動,天已黯,諒楚相玉等人不致在黑夜趕路,歇息恢復體力神為重,各人約定各自回房休息一會,吃過晚點,沐浴調息之後,個個神奕奕,體力充沛,一齊聚集在小房中,共商應敵大計。
這時四名軍士已然回報,又換上四名軍士當值。
這四名軍士的報告:果然是一行十二人,他們認識沈統領,看到沈雲山在其中,而且沒有什麼動靜,似乎那“天殘八廢”住在頭房“絕滅王”楚相玉獨佔一間房子“嶺南雙惡”和沈雲山三人住在後房。
眾人聽後,紛紛商議起來。這些人,不是沙場悍將,陣前猛將,便是六扇門中的第一把好手,或是一寨之主,一城之主,軍中指揮,獄中監察,自是對剿匪攻敵等陣仗,十分了然,雖然要對付的是“絕滅王”楚相玉此等大敵,也有條不紊,進退有方。
周白宇道:“楚相玉等一路來此,絕不會不加警惕的,咱們人手雖多於他,但若不施計,只怕也難以擒得住他。”伍剛中道:“據說那‘天殘八廢’,一個個都是殘廢的,可是武功怪異,出手狠辣,用毒的本領極高,是‘天殘幫’中最難惹的八個人,驚動了他們,可十分頭痛。”鐵手道:“那‘天劍絕刀、嶺南雙惡’時正衝、時正鋒兄弟,更是難惹,昔我的兩位同門,三弟和四弟,為了要逮住他們倆,幾乎拼上了兩條命,最後四弟以劍法破去天劍,三弟以腿法破絕刀,千辛萬苦,才把他們生擒於手。這兩人一刀一劍,一旦給他們聯上了手,只怕任是誰也敵不過來…”時震東一拍桌子,怒道:“這雙惡魔,該死至極!”眾人沒料到時震東會生那麼大氣,一時呆住,鐵手忽然道:“時將軍,可容在下請教一事?”時震東怒氣未息,但對鐵手十分恭敬地道:“何事?鐵兄請說便是,我知無不言。”鐵手笑道:“若關係到將軍隱私,卻請將軍自為斟酌。”時震東道:“鐵兄說來聽聽。”鐵手道:“在二十年前,時家有三兄弟,叫做‘嶺南三俠’,行事正派,行俠仗義,後來據說這三人中的大哥,極不滿其二弟三弟的作為,因其二弟三弟,不但漸漸武功走入魔道,連人也變得乖戾陰狠,傷人無數,他們的父母雙親,力斥其非,竟被這兩個人殺了,連對師父也下了藥,為兩人所殺。那大哥一氣之下,與這兩個弟弟起了衝突,以一敵二,終於慘敗,差點喪命在那兩個弟弟的手下。終於那大哥到了滄州,以後也不見他再出江湖,想是灰心至極。這大哥叫做時正冬,本來在‘天劍、絕刀’之上,還有‘神槍’,後來這時正冬也不知所蹤了。”鐵手一面說,一面看著時震東,又說:“我是捕快,犯人的來歷。自然不得不記個清楚了…”時震東怔怔地道:“你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鐵手道:“在下只是妄自測度而已,若有所誤,請將軍勿怪。”時震東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道:“你猜得不錯,我便是時正冬!”各人大吃一驚,萬未料及而今時震東帶領諸人來追緝的,便是他的弟弟,一時不知如何說是好,只聽時震東喃喃地道:“就因為他們倆是我的弟弟,我越發不能任他們胡作非為,所以待會兒在捉拿人犯時,請各位毋須賞面給我時某,能擒即擒,若不能擒,殺了乾淨,免得他們再作傷天害理之事,辱了時家聲名!”鐵手正道:“這樣就好了,將軍,在下指出這點,就是怕待會兒動起手來,刀槍無眼…”時正冬厲聲道:“萬勿如此,公事公辦,絕不能循私。我身為朝廷命官,若然如此,叫人何以歸服,我也知道鐵兄是想探聽我那兩個無法無天弟弟的武功…”鐵手臉上一紅,道:“探聽不敢,只是…”時正冬大笑道:“鐵兄明察秋毫,一絲不苟,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乃真英雄也,末將怎敢相怪…二十年前我丈二長槍挑不下那兩個弒父母的人,二十年後的今,我已練成破他們‘天劍絕刀’之法,待會兒我便挑他們的場,請諸位放心…諸位是礙在我和周老弟的面子,天大賞光,千里迢迢來助我倆追緝欽犯,小將沒齒難忘,銘終生,怎敢作出絲毫袒護私情之事…”眾人聽得時正冬將軍大義凜然,全無私心,不大是欽佩,伍剛中首先道:“將軍萬勿如此說,替朝廷執法效力,為江湖正義出力,自義不容辭,何況還有諸葛先生所託,此行縱雙脅刀,亦義不容辭!”周白宇道:“將軍的為人,我們都十分敬佩,這一行我們在座的都已豁出了命,將軍儘管放心便是。”白欣如最是細心,道:“我想鐵兄的話,只在查明真相,絕無誤解將軍您的意思。”時正冬驀然起立,力握鐵手的手道:“鐵兄,你一番心意,若對你有誤會,實是小人不如…”鐵手也緊握著時正冬的手,只覺得這位大將,比一般的武官,都沒有架子,熱誠、剛正,而且有綠林好漢的脾氣,一時為之語。
伍剛中豪氣干雲,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再來談談如何逮捕楚相玉。”周白宇沉道:“正是。這‘絕滅王’,武功高強,野心大,人緣好,才智雙全,其實戚少商讓我們來抓楚相玉,只怕也因他覺得憑我們的武功,仍不是這行人的敵手之故。”田大錯忍不住問道:“楚相玉的武功如何?”周白宇長嘆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當天下最令人頭痛的‘無敵公於’,也曾在兩百招之內,敗在他手下;而‘無敵公子’若單打獨鬥,我接不了他三招。”周白宇本來就曾與‘無敵公子’過手,白欣如也是,那一戰是他倆畢生最慘烈,最難忘的一戰,同去的武林高手,都死亡殆盡,他們也幾乎命喪斯役。
這一役中,連“四大名捕”中的追命,也被打得半死不活,終於殺了“無敵公子”但每次提起,仍不驚然,鐵手也曾聽追命說過,連追命也視此役為早年最令他心悸的一役。
而“絕滅王”的武功,竟比“無敵公子”還高!
每個人都知道“絕滅王”楚相玉的武功極高,但周白宇等仍願意身而出,追捕楚相玉,義不容辭。這是為了什麼?
也許這就是俠義之士之所謂稱得上俠義二字,是看到真正要做而且應該做的事情時,不顧命、錢財,甚至名譽、成敗,也得要去放手一干,至死方休,這也就是為什麼有些人一生稱不上一個“俠”字。
鐵手是個捕快,他本可以只管職責以內的事,緝拿罪犯便可,可是他俠義氣概,比誰都烈,許多不是他管的事,他都要管上一管。他生平捕獲大大惡之人固然多,但也釋救俠義之士“武林四大名捕”所以會如此得人敬仰,實非僥倖。
鐵手道:“時、週二位將軍是陣前勇將;田、柳統領是軍中勇士;伍老先生是寨中群龍之首;周、白二位統率北城,英明有方;但若說到抓人,在下倒是比較內行。”時震東笑道:“正要聽聽鐵兄高見。”鐵手漫聲道:“攻敵不如攻心,制敵不如制機。”那客棧的老闆,莫名其妙被店裡來的兩個客人,抓住就拖了幾條街,來到另一家店前,那兩人猛推開了門,只見這客店裡沒有顧客,卻有二三十個勁裝打扮的人,有幾個是差役打扮,有幾個甚至是身著冑甲將軍。那老闆腿雙一軟,便立刻跪了下去,叫道:“大人饒命,青天大老爺饒命,小人孫天方安分守己,從不——”
“住嘴。”那老闆一看,原來縣太爺也在其中,嚇得連頭也不敢抬起來。他哪裡知道,這處於窮鄉僻巷的一個小小縣官,在官銜上,其實遠遜於那端坐中央的大將軍。
縣太爺道:“你不要大呼小叫的,讓人聽到,你有沒有犯錯,我們不知道,可是目下你店中卻有罪犯於此。”那老闆嚇得臉陣青陣黃,囁嚅道:“那…那小人並不知情,求青天大老爺明…明察…”說著全身顫抖起來。
那縣太爺不過四十左右,臉紅髯垂,十分威武,他本來能在這兒當縣官,就是時震東一手提拔的,可以說是時震東麾下的一名得意弟子,深諳技擊,叫做帥風旗。
帥風旗按時震東的密召,黑夜趕至這客棧中相會,得知內情,商量好擒敵之法,便使人召了“高升客棧”的孫掌櫃來,時震東當然知道,在這兒由縣官來行事,是方便多了。
縣官帥風旗沉聲喝道:“這沒你的事!我們要捉拿欽犯,不得不燒了你們的客棧,待三後,衙裡自會發給你兩百兩銀子,足以賠償你那間破店,再另起一家新的…”那孫掌櫃說道:“全憑大人吩咐,反正。那鬼店子也害我賠了好些子,燒了也好。”那縣官帥風旗向時震東瞧了一眼,時震東點了點頭,帥風旗道:“孫天方,本官告訴你這些,是要你預告店中的夥計、家人、住客們,收拾貴重的細軟,先行避了,店中夥計,自有本官的人充當。但你預知大家的時候,不要張惶,免給那十二個人得知,否則,本官要拿你是問!”帥風旗這一喝,嚇得那孫老闆不住叩頭,顫聲道:“是…是,小人定必十分…十分小心,不讓那欽犯…知道。”周白宇、白欣如不互望一眼,發出會心的微笑。看來縣官在人民心中果是十分威重,而帥風旗也深知子民畏忌,三言兩語便嚇住了他們,更難怪當百姓遇到貪官汙吏時,叫苦連天,苦不堪言了。
帥風旗見時震東干了杯中的酒,於是道:“好了!馬上去幹,在一更以前,一定要把全部無關人等撤出店內,不許驚動。”那孫老闆叩了幾個頭,便匆匆要走,帥風旗忽然喝道:“那十二個欽犯,是住在上房哪三間,十二個人一齊投店,八個殘廢,兩個長像相似,還有兩個人,也同一夥,便是這十二人,不可錯!”孫老闆給帥風旗這一喝,又跪倒了下去,忙不迭地叩頭,道:“小人記得了,小人記得了,…那十二人,凶神惡煞,小人一看便知他們不是好人了…”帥風旗沒耐煩的一揮手,左右差役便把孫老闆扶出店外去。
帥風旗又向時震東恭敬地道:“時將軍,下官衙裡還有數百名差役,要不要一齊調來,協助將軍?”時震東以手輕拍了拍帥風旗的手背道:“不必,人太多,反而累事,挑七十名最幹練的官兵來便可。風旗,這一番兄弟我來這裡,沒有敘敘便如此叨擾你,心中很是過意不去…
就沒料到兄弟我手上出了這樣的事。”帥風旗笑道:“我的命是將軍撿來的,我的官是將軍保來的,今夜若能相助一二,則不勝喜矣,我當親力指揮兵團,矢死為將軍效勞。”時震東也笑道:“旗弟萬勿如此說,你屢次立功,自應當犒賞升官,如你自個兒不爭氣,兄弟我也相助不了。旗弟昔江湖上稱你是‘追風劍’,有你出馬,兄弟我放心得很就是。”各人見時震東待部下如此和藹莊重,更難怪手下將士,都矢死為他效力了,朝廷權官顯要,甚少如此,心中不對時震東肅然起敬。
帥風旗道:“我這就去調整兵隊,搬運箭矢、火器等。”時震東道:“好。”鐵手忽然道:“帥先生。”帥風旗因時震東之引見,已知鐵手大名,當下回揖道:“鐵先生有何見教?”鐵手道:“那孫老闆叫什麼名字,你可知道?他是否土生土長在這兒?”帥風旗道:“這廝倒是三個月前才搬來的,好像是京城裡的人,沒什麼家屬,那幾個夥計就像似他的親人,他叫孫天方。”帥風旗果然不愧是時震東座下得意子弟,就連一個小小的掌櫃,都打聽得那麼清楚,記得如此詳細。
鐵手沉道:“孫天方?他在這兒還有沒有別業?”帥風旗道:“沒有。他就是經營那一間店子。”鐵手道:“哦。”周冷龍忽道:“帥老弟,待會你兵馬來時,一律手系紅巾,免得火起時刀槍無眼,不易辨認。”帥風旗點頭道:“周將軍提點得是。如鐵先生沒有什麼要問的話,下官要去辦事了。”鐵手笑道:“騷擾了,先生自便。”帥風旗向諸人一揖,匆匆去了,燭火被勁風掃得搖曳不定。
周白宇忽然沉聲說道:“計劃可能要改變。”鐵手點頭道:“周兄高見,與我不謀而合。”周白宇道:“鐵兄高見?”鐵手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一更甫過,打更人疏落的腳步,消失在巷子的轉彎處。
這打更人年年打更,月月打更,夜夜打更,已經夠厭倦了,那些走了一遍又一遍的路,閉著眼睛也可以走,所以他本沒有張望,因為這齷齪的街道沒有什麼值得他張望的事物。
只是他沒有料到,今夜這街道兩旁,竟伏著五十名全縣最悍的差役。
打更人昏黃的燈籠遠去後,帥風旗一躍而出,右肩掛了一條血紅的布條,一揮長劍,那五十名差役,立刻躍出,也是右肩掛紅布,躍進牆裡,八方埋伏,圍住客棧,了無聲息。
帥風旗隱隱約約可以望見,全店悄無人聲,想必都已撤走一空,但樓上三間小房,仍燈火熒然。
第一間房裡有八個人,竟團團圍在桌前,桌上點一盞昏暗的小燈,不言不語,沒有動作;第二間房裡燈火明亮,不見有人。第三間房裡有兩個人,正打坐練功,另外一個,正在撫拭著鋒利的長刀,想必是沈雲山——滄州“鐵血大牢”的十二統領之一。
帥風旗也是身經百戰的武官,在此刻竟不知為什麼,手心隱隱出汗。
大家伏著,沒有聲張。
帥風旗緩緩拔出長劍,長劍在夜中發出森然的厲芒。
十五名差役在弓上裝上了火箭,十五名差役弓上裝了麻藥,二十名差役潛伏在每一處出路,拔刀布網,靜靜等待。
只要火箭一發出去,全店即時燃起,凡是企圖衝出來的人,都用箭他們的手足,一旦中箭,全身便會發麻,束手就擒。
就算能避過暗箭的,埋伏在所有出路的差役都會一擁而上,把他們一網打盡。
他們都知道“絕滅王”楚相玉,不是好惹的,而“嶺南雙惡、天劍絕刀”也不是易鬥之輩,至於“天殘八廢”單看到他們的樣子就沒有人膽敢去碰,何況還有滄州知名的刀手“長刀”沈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