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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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用盡全身力氣翻了個身,引來更劇烈的疼痛,心臟似被一雙手如擰麻花一般擰住,每呼一下便擰緊一圈,卻不能不呼。骨髓中似被入無數又長又細的鋼針,攪動一番後,又如絲一般的一拔出。
我蜷縮起身體,一動也不敢動,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看著“秋水”長劍,秋水共長天一,他的命運和我是一體的,再艱難也要忍下去。
瑞,幸好承受這疼痛的不是你,幸好你看不到我現在的樣子。你現在在做什麼?批閱奏章?苦思良策?獨自飲酒?或是…在想我。
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我緩緩閉上眼,耳中卻聽到一聲輕嘆。一雙有力的手臂抱起我,身體觸到柔軟的鋪,泛著涼意的手指輕輕解開我的衣服,隨著身體被又溼又涼的重物壓住,溫熱的氣息吹拂在我邊,疼痛似乎消退了些,我閉著眼微笑,柔聲輕喚:“瑞。”重物如驚弓之鳥一般迅速彈開,重的息傳來,似乎在極力壓抑怒氣。我努力保持笑容,看著前的著身體的黑影:“宗熙,你的自尊不會允許你做這種事。”
“你是故意的。”咬牙切齒的聲音。我努力息一下,道:“是,我怎會…認…錯…”話未說完,尖銳的疼痛突然捲土重來,不由痛叫一聲,馬上咬牙忍住,不敢再開口。宗熙俯身抱住我,嘆道:“如此逞強,真該不管你。”似乎奇蹟般的,只要皮膚貼上他光的肌膚,疼痛就會稍緩,我口氣,確定真的好多了,便想退開些,他卻突然抱緊,道:“別動,我不會做什麼。
你只要貼著我,讓盅蟲受到屬於我的氣息就可以止痛,就算疼痛不能完全消失,憑你堅強的意志,餘痛應該可以忍耐。”身體上的疼痛可以忍耐,但是心痛要如何忍啊。如果你沒有對我懷有特殊的情,其實這樣躺在一起也沒什麼。少年時期意氣相投,經常徹夜長談,困了便同榻而眠。
闖蕩江湖時丟了錢財,窮困潦倒的子,也曾分吃一碗飯。深山路,恰逢大雪,也曾抱在一起取暖。我的游泳是他教的,學會後經常一起下河摸魚,江裡洗澡。
那次被江湖宵小暗算,中了埋伏,雖然殺了那些人,兩人卻都中了毒鏢,沒有傷藥,便互相為對方出毒素…宗熙,這樣的情誼不該變啊。
劇烈的疼痛變成隱隱的痛,雖然難受,卻可以忍耐。我閉上眼,輕輕開口:“宗熙,記不記得以前的事?”他身體緊繃,聲音卻懶洋洋的:“那一件?”
“哪件都行,說來聽聽可好?”宗熙低笑兩聲:“那就從第一次見面說起,我獨自到亂石溝勘察地形,見到…”聽著他用低沉的聲音將初次見面的情形娓娓道來,一切便如在昨。那時我找了個僻靜之地將新想出的陣法用樹枝擺出,擺好後很是得意,想回去跟師傅炫耀一番,卻突然來了一個英少年似乎毫不費力就便將其破解,我又驚又佩,上前打招呼,向他求教,他卻說什麼也不信這陣法是我所擺,還出言不遜,我好勝心起,約他第二天再來,重新擺陣給他看。
那時戰事已近尾聲,只要有空暇,我們就在那亂石溝較量陣法武功,越較量越是互相欽佩,都覺獲益匪淺,遂成好友。那時我們都撒謊隱瞞了身份,而且見面就是比拼較量,幾乎不談什麼話,竟然都沒有揭穿對方的身份。
從第一次見面,說到第一次偷偷逃出南越去找我,說著說著,他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聲音越來越低,終於睡著。我卻因疼痛一夜未眠,回想過去的事,這些子以來積壓的怨憤漸漸消退。
宗熙也極為在乎這份友情,否則也不會考慮我的受。以他的身份、地位、能力、情,又何曾顧慮過什麼?***這裡是據南越墨辰宮二十里的沉香浦,環境清幽,四面環水,乘船方可進入。
宗熙讓我住在這裡是因為浦中有一處上古冷泉,泉水一年四季寒涼透骨,真比冰雪還冷,卻不凝結,據說每泡上一兩個時辰對恢復功力很有用,但是因為太冷,時間一長便消受不了。這冷泉的名字叫“東風”東風原當代表暖意,這泉水如此冷冽,竟會有這樣的名字,真是奇怪。
曾問宗熙為何叫這個名字,他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轉眼到沉香浦已經兩月有餘,一三餐固定有人送來,卻是一個長相平凡的聾啞之人。
而這裡原本就是南越的地,任何人不經皇帝允許便不得入內。於是我每除了泡冷泉,練功外,只是看書、獨立、閒坐,若不是宗熙每晚間的到來,便真如與世隔絕一般。
也許宗熙真的想讓我與世隔絕呢,每次來都很少談起外面的情形,但是我想也想得到。這一路之上宗熙本不加掩飾,高興的時候忘乎所以,生氣的時候大發雷霆,傷心的時候借酒發狂。
我二人又都情暴烈,爭執起來便忘了周遭,那三人對宗熙崇敬愛戴,雖然不能說什麼,卻早有不滿,加上宗熙夜夜到我房裡,我們的關係恐怕已被傳得沸沸揚揚。
宗譚病重,兩國戰事一觸即發,在此情況下,我的到來必然在南越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宗熙也必然有諸多為難之處。與世隔絕也好,以我現在的尷尬狼狽,原本也不宜見人。
但是困在這彈丸之地,終寥寥,唯有隻影相隨。惆悵寂寞無人可論,憂鬱煩惱對景難排。愁君未見,斷無腸,箇中滋味非言語可以表述。
這些子和宗熙相處得不算好,他是天之驕子,我亦非平庸之輩,都是自幼便被眾人捧得高高的,極少受委屈,而現在,一個情懷難解,憂心親人,不甘不忿。
一個傷痛纏身,相思入骨,寂寞難排。兩個情剛烈狂傲之人碰到一起,面對種種壓力,重重糾葛,深深矛盾,又都不肯退讓迴轉,往往是針鋒相對。
每每烈爭執,結果卻大都無疾而終,有時候前一刻還在互相譏諷,怒目而視,突然之間看到對方氣鼓鼓如小孩子賭氣一般的的表情,又覺好笑,不由自主便笑起來,於是握手言和,換得一兩的心靜。
但是很快不知什麼原因又會起爭端。若在當初恐怕早就大打出手了,也許能酣暢淋漓的打一架倒好,但是現在力量相差懸殊,又怎麼打得起來?
若是彼此的情誼淺一些也好,乾脆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為何卻是今生唯一的至好友?情深意厚,有著太多無法相忘的過往。
每次他含悲帶怒而去,我心中亦十分難過,而他不論國事多麼繁忙,不管心中有多少氣憤不平,卻決不會忘記我的盅毒,每夜必前來。
就這樣爭吵、賭氣、和解,然後再爭吵、再賭氣、再和解,循環往復,已將我二人的耐消磨殆盡。前些子,因為宗譚傷重,幾次險些喪命,他心情極差,見我無動於衷,說話便尖刻起來。
我想起今種種皆因那人,將他如此,更覺憤憤不平,於是反相譏。瑞常說我一開口便能氣死人,再加上深恨宗譚,出言更是不留情面,宗熙無言反駁,盛怒之下,拂袖而去,又開始賭氣。
一連幾,他來去匆匆,夜午前到來,看著我飲下他的血便的離開。我也不推辭,喝完後將碗一摔,一言不發,徑自進房休息。
幾天後,宗熙千方百計,終於求得一位歸隱名醫的幫助,暫時壓住了宗譚體內的毒。他心情好轉,間也賴在這裡不走,談笑風生,便如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
他既一心示好,我也並非拘泥計較之人,於是休兵罷戰,握手言和。可是方才和解每幾,便有不速之客上門“拜訪”那天清晨,宗熙方才離開,宗譚便來了。雖說這裡未經宗熙允許,不準任何人進來,但以宗譚的身份聲望,誰又敢攔他?
只見他臉灰白,眉間隱隱顯出黑氣,眼睛混沌疲憊,全身似乎只剩下一堆枯骨,風一吹就會散架一般,歪倒在躺椅上,被幾個人抬著進來。
雖說心中恨極,但乍一見到那個原本外表儒雅敦厚、笑容恬淡閒靜之人變得如此形銷骨立,還是暗自心驚。敬愛的兄長變成這等模樣,怪不得宗熙會那麼難過。看宗熙的面子,原本不想與他計較,但是他卻執意讓我難堪。說什麼為當年之事向我請罪,神情誠摯懇切,言辭之中卻透著惡意譏諷。說什麼葉薦清才貌出眾,屈居於此太過委屈,他已向宗熙建議空出中宮之位,邀我進住墨辰宮,卻分明將我比做女人。最可恨的是他竟然帶來幾個女人,聽說話的口氣應該是宗熙的嬪妃,她們在這裡冷嘲熱諷不說,還對我品頭論足,言語無禮。
葉薦清一生還未曾如此受辱。我氣怒已極,卻不願和她們一般見識,只冷冷對宗譚說了一句:“你害宗熙還不夠嗎?”然後一掌擊斷旁邊碗口的柳樹,凜然道:“葉薦清一生殺人無數,不在乎多殺幾個,不怕死便跟過來。”說罷轉身離開。沒人跟來,一是懼怕我的本事,二是此行瞞著宗熙,他們當然不想將事情鬧大,很快走得一乾二淨。
我拔劍將屋後的樹木斬得七零八落,才漸漸壓下滿腔憤怒。坐下來沉思。宗譚大概不會明白我的話,但就是他病態的溺愛,才將宗熙一步一步推到這般田地。
倘若沒有這次的意外,宗熙知曉我的情已有歸屬,雖然也會有不甘不平,也會難過,但他心開闊,豪邁豁達,應該很快就能恢復。如今卻因宗譚釋放的“啼血盅”陷入這般進退維谷、難消難解的痛苦境地。
當年也是如此吧,見到宗熙因我成親而醉酒癲狂,出醜於大庭廣眾,宗譚便也要讓我出醜,才會派人去招惹蓮。如此明持重之人,一遇到宗熙便會做盡蠢事,想來真是可憐,也著實可恨。
今之事,大概是因眼見宗熙痛苦卻無計可施,心疼、氣憤之下,才會執意羞辱於我,大概是想將我走。
他就不怕我遷怒宗熙嗎?也或許他的目的就在於此,我若遷怒,又會和宗熙起爭執,說不定就此決裂,也可一了百了。
也許宗譚是對的,我在這裡只會讓宗熙更加痛苦。真的該走了,功力已恢復五六成,若要走,除了宗熙應該沒人能攔得住。趁送午飯時搶了船隻離開便是。但是未到午時,宗熙便急匆匆趕來,應該是聽說了上午的事。
他一進門看到我已收拾好行裝,臉大變,目中怒氣然,卻努力壓抑住,問道:“為什麼要走?你體內的毒盅還未解除,這樣一走倘若毒發,誰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