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端午守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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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峰走近前去，伸手摸了摸那竹橋，忽然回過頭來對林煙碧笑道:“煙碧，你們碧雲宮的人辦事效率真是夠快的！”林煙碧笑了，出潔白如玉的貝齒“威震天下的蕭大俠要隱居在此，當然不能怠慢了！”

“哈哈…”蕭峰忍不住大笑道:“應該說是林大小姐要隱居在此，不能怠慢了！我一介莽夫，不過是沾了你的光罷了！”

“呵呵…”江藍伸出手指著阿紫笑道:“原來是我姐姐吩咐別人重建的，我說呢，一百七十多年前的竹屋怎麼還會存留到現在呢？”

“這又怎麼了？”阿紫雙手一叉道:“這兒是我和我娘以前住的地方，不管這些屋子是誰建的，這地方還是我的！你們在這兒建的房子，自然也該有一半是屬於我的。”林煙碧笑著摟著她的道:“是了，阿紫姑娘，你喜歡住哪間就住哪間，挑剩的才是我們的。”阿紫此時對林煙碧的覺很微妙，蕭峰訓斥她不該不理遊坦之時，林煙碧站在她這一邊幫她說了好話，而且林煙碧的前世是阿朱，彷彿是不容置疑了。她與林煙碧在一起的時也不短了，不管她怎麼明裡暗裡地與林煙碧作對，耍陰謀詭計，林煙碧都輕而易舉地化了去，還對她一如既往地關懷備至，直到今天，阿紫已厭倦了再耍什麼陰謀詭計了，她知道無論如何，也不鬥不過這個前世是她姐姐的人。她也開始明白，阿朱與蕭峰前世不得相聚，今生又投胎輪迴，這是上天註定的緣份，不是她所能改變的，況且蕭峰雖然不愛她，但依然如從前一般關心愛護她，她也漸漸開始接受這個她原本本無法接受的事實了。她被林煙碧摟著，竟破天荒地沒有掙脫林煙碧的手，很自然地接受了這份姐妹般的親暱，她向竹屋看了看道:“他們怎麼能把屋子建得和我以前住時一模一樣？”林煙碧道:“我命他們按著原來的痕跡建的，原來的屋子雖然塌掉了，但還是留下痕跡了。”阿紫指著其中一間道:“我從前就是住在那一間裡，我現在也住那一間罷。姐夫，你住哪一間呢？”林煙碧搶著道:“自然是住在你旁邊那一間了，那間屋子又寬又大，咱們這兒只有蕭大俠才配住呢。”阿紫見林煙碧故意讓蕭峰住在她的旁邊，不滿心歡喜，道:“林姑娘真是有眼光，那兒從前是我娘和我爹住的屋子。”她看了看林煙碧，又道:“那你住哪兒呢？”林煙碧道:“我喜歡你另一旁的那間，小橋兒做得特別緻，我就住那兒了。”江藍拍手道:“那我就要住姐姐旁邊的一間，靠著一個小山坡，我要在山坡上種菜。”林煙碧道:“你先住一陣子，過得一段時，你得回碧雲宮去看看娘。”江藍道:“咱們把娘接來一起住不就得了嗎？”林煙碧搖搖頭道:“現在還不行，大師伯武功雖高，但沒有主意，宮裡的事還得由娘去心，娘要是走了，碧雲宮立時就會散了，祖師爺創下的基業，我們不能就這樣毀了。”她拉著阿紫道:“阿紫，到屋裡去看看，看那些擺設你還滿意嗎？”眾人推門走進阿紫選定的那間屋子，只見屋裡竹竹椅竹几，一切既簡潔又素雅，幔帳簾子之類的東西全是紫的，阿紫很是歡喜，向林煙碧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選這間房子？竟預先就佈置好一切了？”林煙碧笑道:“別忘了我前世是你的姐姐，你心裡想什麼，我自然是有預的。”其實縱使阿紫不選這間屋子，但林煙碧安排蕭峰住在隔壁，阿紫是必會要求換這間屋子的。

蕭峰雖然不懂什麼風雅，卻也看出房裡的擺設別具匠心，不像是倉促間搗出來的，不由問道:“煙碧，這房子不是在我們來的途中才開始建的吧？”林煙碧道:“自然不是，去年我回碧雲宮之後，想著這裡荒廢了，可惜的，而且大概以後你和阿紫會常來這兒，就吩咐河南分舵著手重建這些房子，也就是在上個月才建好的。”江藍笑道:“姐姐想得真周到！”當晚四人就在此間住了，竹屋裡備著充足的糧食，小鏡湖裡有鮮美的魚，江藍小試身手，即釣了四五條。第二，林煙碧在江藍屋後的小山坡上開出一小塊菜地，像變戲法一般拿出一些菜種，江藍大喜，像見著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輕舟駕地播在地裡，他從前在那小村子裡以耕地為生，盼著自己有一天發大財了，帶著如今是他母親的去享福，不用再耕地了，但今天當他再次面對土地耕種的時候，心裡卻充滿了久違的喜悅。

這一，正是端午時節，江藍想到城裡湊湊熱鬧，向蕭峰道:“蕭大哥，今天是端午節，咱們到城裡看看熱鬧，可好？”蕭峰笑道:“熱鬧有什麼好看的？”江藍忽想起一個人來，道:“咱們到城裡探探鄭大掌櫃的，看看他近來可好。”自從柳如死後，蕭峰本不想再問世事，此時忽聽得江藍提起柳莊在信陽的分號掌櫃，他不由心裡一動，不知他的四弟去世之後，柳家生意是否也隨之敗落了。蕭峰站起身來道:“好罷，就去鄭府看看。”四人出了小鏡湖，江藍不會武功，蕭峰挽著他的手，拉著他走得飛快，江藍只覺耳邊風聲呼呼，彷彿腳不沾地一般，他心裡一喜，大聲道:“蕭大哥，我也想學武，你肯教我嗎？”蕭峰道:“你碧雲宮的武功深不可測，淵遠長，我豈敢班門斧？”林煙碧笑著接口道:“蕭大哥此話折煞碧雲宮幾千人，試問碧雲宮上上下下誰人能是你的對手？但藍你若要學武，蕭大哥剛猛的武功你還真的學不來，還是學碧雲宮的罷，但從前我讓你學武，你不是說不學麼？怎麼今又改變主意了？”江藍搖晃著腦袋道:“別的武功我不想學，我只想學輕功，像現在這樣跑得這麼快，以後遇到了敵人，我也能逃得掉。”

“沒出息，整就想著逃！”阿紫被林煙碧挽著，也比她自己跑得快多了。

四人一路說著話，一路往城裡來，小鏡湖離信陽甚遠，但蕭峰和林煙碧的輕功已達絕頂境界，雖沒有騎馬，卻比騎馬還快，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到了信陽城。正是端午節，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熱鬧非凡。蕭峰一路往鄭府走來，想起從前來時，柳如英姿發，談笑風生，引得路人駐足相看，此時卻已物在人亡，心裡不由一陣黯然。

穿過幾條街後，來到鄭府前，門面氣勢依然宏偉如故，只是門前懸著白幔，守門之人身穿白衣，頭戴白巾，一派哀傷悲涼，與街上喜氣洋洋的過節氣氛格格不入。蕭峰心裡一驚，不知道鄭府裡誰又去世了。他走到門前，正要開口說話，那兩個守門的忽然朝他深深施了一禮，道:“小人拜見蕭大俠！”

“請起。”蕭峰想不到這兩個守門的還記得自己，連忙還了禮，問道:“你們家正在辦喪事麼？不知府上是哪位仙逝了？”其中一個守門的垂首道:“回稟蕭大俠，這是為追悼我家柳公子辦的喪事。”蕭峰心裡一酸，沉聲道:“是我義弟柳如嗎？他過世已快兩個月了，怎麼如今才追悼？”那守門的道:“不是如今才追悼，我家老爺說要為柳公子守靈七七四十九天，今天是最後一天了。”蕭峰大為動，不想這鄭大掌櫃的竟如此故念少主，那守門的又道:“蕭大俠請進府裡用茶，待小人去稟報老爺，請老爺出來恭蕭大俠。”蕭峰擺擺手道:“不必了，你直接領我去靈堂便是。”

“是，各位這邊請。”那守門的應了一聲，把四人讓進府裡，徑自在前面帶路。四人故地重遊，卻俱是默默無言，連江藍和阿紫一路上不住的鬥嘴此時也停止了，他們每個人的腦海裡都想起了柳如的音容笑貌。

穿過幾條長廊，來到一座大堂前，那守門的道:“就是這裡了。”蕭峰抬頭看時，只見橫匾處掛著白幔，堂前白花圈擺滿了一地，堂上大八仙桌上擺著一個靈位，上書“少主柳公如之靈”一個肥胖的身影揹著身子坐在靈前，蕭峰不用看第二眼，也認出了此人正是鄭大掌櫃的。他彷彿入定了一般，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也沒回頭，那守門的正要稟報，蕭峰卻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自己徑自走到靈前，深深地掬了三個躬，想起兄弟之情，眼中又不溼潤了，其餘三人也均跪拜下去。

“謝謝諸位來拜祭我家公子，老夫有禮了。”鄭掌櫃頭也不抬，側過身來向蕭峰他們拜了一拜。

“鄭掌櫃的，還記得蕭某嗎？”蕭峰伸手相扶。

鄭掌櫃猛然抬起頭來，見是蕭峰，眼睛裡一下子湧出淚水來，也顧不得說話，只是緊緊地抓著蕭峰的雙手。

正在此時，忽聽得堂外腳步聲響，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大聲道:“老爺，賈似道那惡賊還沒死！”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顯是悲憤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