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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劍平深深一揖道:“老師父莫非連弟子的模樣也忘記了?弟子尹劍平回來探望你老來了!”道人嘴裡哦了一聲,瞳子忽然睜大了許多。

“劍平?”他喃喃他說道:“你…你是尹劍平?”尹劍平走近過來,正面向著他,那道人端詳了一刻,像是忽然認出來,一時眉開眼笑,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大聲笑道:“真是尹劍平,你怎麼想著回來了?莫非發生了什麼事?”尹劍平道:“有重要的事要面稟你老,特來報告。”坎離上人皺了一下眉,卻又展顏笑道:“來,我們進去說話。”推開了丹房門扉,只覺得裡面黑乎乎的,未曾點燈。

坎離上人摸起了火摺子“叭打”一聲亮著了火,點著了燈。

“天敢情又黑了…”嘴裡喃喃他說著,他回過身子來,拍著尹劍平道:“坐下來說話吧。”尹劍平答應一聲:“遵命。”遂即坐下。

丹房裡雜物堆置,只有當中一小塊方寸之地可供起坐,對著上人坐墊正前方懸有一小木牌,牌子上繪著縱橫的幾道線條,也不知是什麼玩藝兒。

尹劍平道:“上人,怎麼這裡只剩下你老一個人了?”

“不錯…”米如煙慨嘆著道:“這裡香火不濟…觀裡也無餘錢可供養活他們.只好容他們自行另謀出路去了,剩下我一個人,覺得怎麼都好。”尹劍平心情甚是沉重,喃喃道:“你老人家也太委屈“沒什麼…這樣反而好,我一個人了無牽掛,反倒輕鬆,只是石明江一定,卻害得我斷了炊。”他嘆息一聲道:“你是知道,我的辟穀術,一直都練不好,有時候嘴饞,想吃點什麼,可就為難了!”尹劍平嘆息了一聲,心情至為沉痛!他發覺到昔這位自己深深敬仰的武林名宿,變得自暴自棄,已經墮落不堪。一種深深的自責,刺灸著他,他忽然覺到此一門派的垂亡,自己也有一份責任,而棄置曾經傳藝的師尊,尤其更是難辭其咎!

痛心、失望、自責…這麼多的錯綜心情岔集之下,尹劍平緩緩地垂下頭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接問道:“石明江是誰?”

“是我最後收的一個徒弟。”尹劍平微微一怔:“弟子卻不曾聽說過這個人。”坎離上人道:“你當然不認識,他是我近兩年才收的一個弟於,準知他外表忠厚,卻心藏詐,在騙得我信任把一身所學傳授給他之後,卻棄我而去,唉!我上他的當了。”尹劍平冷冷一笑道:“他走了多久了?”坎離上人嘆息一聲)道:“總有好幾個月了。”尹劍平冷笑一聲,心裡把石明江這個名字牢牢記住!

坎離上人臉上展開了笑容道:“他雖然走了,但是你又來了,太好了,從今天起,你就陪著我在這觀裡住下吧。”尹劍個搖頭道:“你老人家錯會了我的意了,我不是來這裡與你老人家過子來的。”

“那你來…”老道人顯然惑了。

尹劍平嘆息一聲道:“你老可曾聽說過最近江湖上出現了一個人?”

“什麼…人?”

“一個叫甘十九妹的姑娘。”

“甘十九妹?”坎離上人搖了一下頭:“倒沒有聽說過,這個姑娘是幹什麼的?”尹劍平苦笑道:“那麼你老是否還記得:一個叫水紅芍的女人?”坎離上入頓時一呆,道:“誰?”

“水——紅——芍!”尹劍平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一面注意著上人的神態。

果然,坎離上人的臉變了。

忽然。他由位子上站起來,道:“水紅芍?你說的是四十年以前在鳳凰山遇害的那個女人?”

“不錯!”尹劍平忽然發覺到坎離上人在這一事件裡,幾乎近於無知。他不得不把詳細的情形,告訴他。

“你老人家居然不知道,”尹劍平說:“水紅芍那個女魔頭,並沒有死。”坎離上人呆住了。

尹劍平道:“四十年前你老人傢伙同淮上的樊鍾秀以及岳陽門的冼冰等幾位老人家誘殺水紅芍於地道,冼老宗師因一時心軟。打開了地道,終使那個水紅芍於千鈞一髮之際逃得活命。”坎離上人完全傻了,他的臉像是一下了被冰凍注了。

尹劍平接下去道:“水紅芍雖然當時逃得了活命,卻將一張花容月貌的臉,燒得慘不忍睹,因此她懷恨在心,發誓要報仇雪恨。”坎離上人雙膝一顫,坐了下來。

“這…你又怎麼會知道的?”他看向尹劍平道:“你再說下去。”尹劍平應了聲是,隨即搖頭,道:“那水紅芍四十年來非但未死,更練成了厲害的絕技,因自惡那張醜陋的臉,無顏見人,特地造就出一個出的女弟子,代她復仇雪恨,這個女弟子,就是剛才我向你老人家提起的那個甘十九妹!”坎離上人緩緩點了一下頭,苦笑道:“怪不得這幾天,我坐臥不寧,總覺得像是有什麼事要發生。只是,劍平,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尹劍平道:“是冼老宗師,親自告訴弟子的。”

“冼…老宗師?”坎離上人喃喃道:“你說的是冼冰?”尹劍平只得把岳陽門滿門遭劫的事說了一個大概,坎離上人米如煙聆聽之後,一時面如土!良久,他站起來,踟躕著轉了一個方向,尹劍平忽然發覺到,他的身子微微地在發抖。他的臉看上去異常的蒼白,神情遲滯而木訥!

尹劍平怔了一下,叫道:“上人,你怎麼了?”坎離上人觸遲鈍地看著他苦笑了一下,蹣跚地走到一角,坐下來。

那裡放置著一個瓷罈子,他抖顫的雙手摸在罈子上,臉上忽然帶出了一絲笑容。

“酒…酒…”蓋啟開來,一股濃烈酒氣充斥丹房。

舀了滿滿的一碗酒,一飲而盡,接著他又去舀第二碗。那雙端著酒碗的手卻被尹劍平按住了。

坎離上人掙了一下,卻沒有把尹劍平的手掙開。

“你…”他瞪大了眼.啞著嗓子道:“你這孩子…怎麼不讓我喝酒,我的酒…

酒…”陳年的“老二白”在花瓷大壇裡滴溜溜地打著轉兒,陣陣的酒香溢上來,嗅著那種味道,坎離上人全身的骨頭都酥了。他啞聲地叫著,用力地掙著,只是卻奪不開手裡的這隻酒碗,兩人爭奪中,酒碗的酒灑濺了一地。忽然那隻大瓷碗“叭”的一聲,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坎離上人大叫了一聲,猛地跳起來,一掌直向尹劍平的臉上打過去,叫道:“***,你這小子。”尹劍平右腕一翻,不費吹灰之力攥住了他的手腕子。坎離上人大怒,厲吼一聲:“你,好小子!”右手一翻,一掌直向尹劍平頭頂上擊來。這隻手也不費力地被尹劍平接住了。

兩個人在丹房裡較起了力道,四隻腳快速地轉了幾個圈子,隨著尹劍平的手一個推送的勢子,坎離上人身子像旋風似地摔了出去,“噗通”一聲坐在地上。他還來不及站起來,尹劍平的一隻手已按在他肩上,坎離上人一連用了幾次力量,瘦削的臉漲得通紅,卻掙不開昔這個徒弟那只有力的鐵腕。

坎離上人運出了全身之力仍是掙不開,他乾脆上不再掙了。只累得氣如牛。

“好小子…”他息著道:“你的功夫,是練成了…卻回來對付老子…真真氣死我了…”尹劍平怒視著他。想要說什麼,可是話不曾說出來,卻不住傷心地垂下頭來,一時淚如泉湧。那隻按在坎離上人肩上的手,卻由不往鬆了下來。坎離上人一把搶過了酒罈了,雙手端起來,用嘴對著壇口,咕嚕嚕一口氣喝了個幹。大股的酒,順著他的嘴角淌下來,把整件道袍都浸溼了。放下了罈子,他大口地吐著氣,卻發覺到尹劍平正在注視著他,眼神裡充滿了凌厲與悲憤,在他的目光裡,坎離上人下意識地覺到一種戰慄,先前搶奪酒碗的勇氣忽然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