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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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他轉過來的身子,一隻鐵腕有如驚波之魚,陡然間向上一揚,“波”的一聲,已抓住了馬一波的脖頸。眼前這個角度之內,對於尹劍平來說,那是再合適不過,掌下一經著力,已把馬一波脖子夾住。馬一波這時才忽然接觸到了對方那張臉,當他猝然發覺到對方這個漁人裝束的人竟是尹劍平的喬裝時,簡直嚇呆了。
“你是尹…”
“尹劍平,”年輕的漁人冷漠而鎮定地接下去道:“馬老大,咱們久違了。”
“紫面梟”馬一波想有意異動,只是才不過興起了這個念頭,只覺得脖頸上一陣奇痛,便覺到生平從不曾嘗受過的巨大力道,猝然加諸在自己的項上。緊接著“吱喳”一聲骨響,整個頸骨,在對方手腕神力之下已擰為兩斷。
尹劍平這一手“金剛鐵碗”之功,確實具有令人難以想象的勁道。馬一波連一聲都來不及叫出,登時命喪黃泉!這一手“手斃活人”自然使得目擊者觸目驚心,驚駭絕。
事實上所謂的目擊者,其實也只有一個人“長臂猿”徐大勇,也是蒙城九醜如今僅存的一個活著的人。
在目睹馬一波等三人先後遭難之後,“長臂猿”徐大勇早已嚇了個亡魂喪膽。心裡一急,還容不得他有所異動,已被尹劍平手中長篙點在了前心位置。徐大勇只覺得身上一震,已是動彈不得。四隻眼睛對視之下,徐大勇只覺得全身上下一陣子顫抖,幾乎已經覺出死亡來臨前的那種威脅!
“你姓什麼,叫什麼?”卻似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勢,尹劍平深湛的目光注視著他,使得他不得不照實回答。
愣了一下,他喃喃地道:“徐…徐大勇!”
“徐大勇,”尹劍平目注著他道:“你可認識我是誰嗎?”徐大勇睜大了眼睛,又注視了他一會,搖搖頭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你可知道我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不…不知道:“徐大勇像傻瓜似地搖著頭。
尹劍平打量著他的樣子,心知他所說的一切不假。照常理來說,既屬敵對立場,他決計不能放過這個徐大勇,可是眼前依然是不忍向對方下此毒手。
“徐大勇。”尹劍平喃喃地道:“如果我眼前放過了你,你可願改歸正?”徐大勇簡直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呆了一呆,才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尹劍平慨然嘆息一聲道:“好吧,那我就放過了你。”說罷陡地收回手裡長篙,徐大勇頓時就覺得身上一輕,這條命竟然如此倖免,實在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打了個哆嗦,他向著尹劍平抱了一下拳道:“徐某領情…就此別過。”話聲出口,反手一刀,只聽得“噗通”一聲,竟然將身後搖船舟子的一顆人頭砍了下來。那舟子屍身帶著一顆被砍下的人頭,一併落在了水裡,小船被起的水波,高高地蕩起來又深深地落下去,空氣裡再次地渲染著那種濃重的血腥氣息!
尹劍平皺了一下眉道:“你何以要對他一個無辜的人下此毒手?”徐大勇抱拳道:“英雄有所不知,那甘十九妹與花二郎為人都過於細心,倘若發現閣下對我特別留情,只怕我這條命仍將不保,故此不得留他活命,咱們後會有期,這就告辭了!”言罷抬手摸了一下帽子,無可奈何地手攀船櫓,似要離開。
尹劍平道:“且慢!”徐大勇道:“英雄有什麼差遣?”尹劍平道:“方才見你刀殺舟子,足證已有叛離決心,你如能將眼前甘十九妹之異動示知,自為我所樂聞的!”徐大勇愕了一下道:“怎麼,聽閣下口氣,莫非尹英雄你還不知道甘十九妹來此的意圖不成?”尹劍平目光深湛地注視著他,不發一言!
徐大勇又抬起手拉了一下帽子,在尹劍平湛湛目神注視之下,他似乎有一種難掩的畏懼虛情。
“如果閣下沒有別的差遣…”他喃喃說道:“在下這就…想告辭了…”
“你只怕走不成了…”尹劍平一剎那間,臉上又現出了嚴峻的表情。
徐大勇嚇了一跳,喃喃道:“怎麼,閣下又反悔…了不成?”尹劍平忽然嘆了一聲道:“我原來有饒你活命之意,你幾乎已撿回了一條命,可是卻由於你的一時疏忽,卻又為你自己罹下了殺身之禍!”徐大勇神一變道:“你…你這說是什麼意思?”尹劍平冷冷的道:“你剛才曾說不知道我姓什麼,可是你自己卻不留意地稱呼我為尹英雄,可見得你明明已經知道我的姓名。”徐大勇一怔道:這個…”尹劍平道:“還有,你已經不止一次地搖動左手,我可以斷定你左手袖腕裡,必然藏有暗器,只是你沒有機會向我出手罷了,是也不是?”
“長臂猿”徐大勇頓時面現張惶,左手倏地抬起,只聽見“卡喳”一聲,果然由其袖裡出了一支袖箭,直向尹劍平臉上來。由於雙方距離極近,是故聞聲即至。只是這一手卻早已在尹劍平意念之中,就在這支袖箭眼看著已經近他面頰的一剎,驀地他右手輕抬,利用拇指之力,已把飛臨面前的那支袖箭揮落在地。
“長臂猿”徐大勇一驚之下,陡地躍身而起,情勢所,雖不擅水,卻也無從選擇地直向著水裡縱身跳下去。尹劍平當然不容他如此,隨著他抖起的長篙,只聽見“噗哧”一聲,已刺中徐大勇的前,那竹篙尖梢,不啻是一截鋒利的槍鋒,徐大勇登時慘叫了一聲,被刺了一個透心穿,當場橫屍水面!
尹劍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在極短的時間裡,先後殺了四人,換句話說,也就是蒙城九醜目前所僅有的銳,已全部喪生在他手中。他似乎暫時已完成了一項任務,而無意在此逗留,遂即將那艘小小漁舟,向著黑漆漆一望無際的湖心緩緩劃去。
馬一波、徐大勇二人的屍身,直直地陳列在船頭上。
這裡再加了兩盞燈,悽慘的燈光之下,映照著那兩張死人的臉,看上去令人不勝寒慄,鮮紅的血,經過凝固之後,尤其令人自心眼兒裡噁心。
甘十九妹一聲不響地坐在那裡。她已經很仔細地看過屍首了。
“黃面太歲”花二郎以及阮行等一干人,無不面陰沉地站在一旁,大般上雖站滿了人,卻是沒有一個出聲說話,氣氛至為陰沉。
過了一會兒,甘十九妹才點了一下頭道:“阮頭兒,你把馬當家的與這位徐師父的屍體拾下去,小心護著,等到我們攻下了銀心殿以後,再從厚發葬。”阮行應了一聲是,吩咐道:“抬下去。”各人小心翼翼地把兩人屍體抬到了後面,另外有人開始用湖水洗刷著船板。
情況似乎很不妙,甘十九妹所率領的這個銳部隊,還沒有大規模登上敵人陣腳之前,先已屢遭挫敗。金刀盟與蒙城九醜銳全部喪失,就這兩個組織來說,已等於全部瓦解。以甘十九妹所向披靡的過往輝煌戰績來說,這一個打擊對她可以說實在是太大了,然而出人意料的,她卻並不如想象中的震怒,反倒是出奇的冷靜。
大家心裡都充滿了怒火,只是見她這般冷靜沉著,誰也不敢貿然出聲。
甘十九妹面罩輕紗,那出紗罩之外的一雙眸子,凝視著一個固定之處,似乎正自運用心神在分析著什麼事。
終於她把這件事想通了。
“以我的判斷,”她緩緩地說:“殺害馬當家的人,不像是銀心殿裡面的人所為,是另外有人。”
“另外有人?”阮行愕了一下道:“還能有什麼另外的敵人?”甘十九妹冷笑道:“其實這個人很可能一直都在盯著我們,本沒有離開過。”花二郎跨前一步,喃喃地道:“姑娘說的是誰?”
“你也許不認識,但是我卻對他越來越。”甘十九妹那雙澄波眸子向阮行一掃道:“你也應該對他認識得很清楚,哼!他可真是陰魂不散,一步也不肯放過我們,看來我們勢將又要見面了。”阮行忽然怔了一下,道:“哦,姑娘莫非說的是那個依…依劍平?”甘十九妹點了下頭:“除了他還有誰?”花二郎道:“依劍平是什麼人?”甘十九妹喃喃說道:“哼,是岳陽門的一個殘餘弟子,漏網之魚。”花二郎甚為奇怪地道:“僅僅是一個殘餘弟子?”
“不錯,”甘十九妹語音冷冷地道:“是一個身手傑出,羅萬機,智勇兼具的了不起的人。”花二郎聽甘十九妹這麼說,嘴裡不重複地念著“依劍平”這三個字,深信這個名字對他是完全陌生的。他雖然不識“依劍平”何許人也,但是既然出自甘十九妹之口的衷心讚揚,必然是一個非常傑出的人了。
紅衣人阮行奇怪地說道:“姑娘怎麼斷定是這個依劍平乾的?”甘十九妹冷冷地笑了笑:“阮行,看起來,你對什麼事都不甚關心,你有否注意到方才的兩個人是怎麼死的嗎?”
“卑職注意到了。”阮行立刻接下去說道:“馬老大的脖頸折斷,徐大勇是前負傷而斃命!”
“這就對了,”甘十九妹緩緩地道:“馬當家的脖子是怎麼斷的?”
“這個…”阮行微微發怔:“可能是摔斷的!”
“不是摔斷的,是被人活生生地用手腕之力擰斷的!”這麼一說,非但阮行吃驚,就連花二郎以及聆聽此話的其他各人,全都怔住了!
“這不太可能吧,”說話的是花二郎,他以十分懷疑的口吻道:“據我所知,馬老大練過‘鐵頭’功,頭頸之間功力甚是了得,什麼人能夠出手,把他頸骨擰斷,這…”甘十九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就有這種功力,可以輕而易舉地擰斷馬當家的頭頸。”花二郎窘笑道:“姑娘當然是例外,我是說除了姑娘以外,只怕是有這等功夫的人就不多了。”甘十九妹冷冷地道:“那個依劍平就有這種功力!”花二郎怔了一下,說道:“什麼功力這麼厲害?”甘十九妹語音肯定地道:“據我所知,當今武林中起碼有兩種功力有此威力,一種是我們丹風軒‘五指燈’,另外一種是雙鶴堂的‘金剛鐵腕。”
“金剛鐵腕?”花二郎訝然道:“這種功力屬下也聽說過,莫非這個依劍平竟然擅施這門功夫?”
“不錯。”甘十九妹那雙美麗的眼睛,忽然眯成了一道縫:“那個姓依的,顯然學兼數家之長,以我過去曾經一度與他過手的經驗而論,他如果堅持與我為敵,就將會是我們的一個勁敵。”說到這裡,她忽然沉悶了下來,變得心事重重,其實令她頭痛的又何止那個依劍平?她不又想到了另一個人,姓“尹”的。
對她來說,住在碧荷莊的那個叫“尹心”的人,毋寧說較諸那個依劍平更令自己難以捉摸。一想到那個尹心,她的心著實有些亂了。
不可否認,這個尹心的出現,有大多的懸疑之處費人思索,雖然她曾經懷疑過“尹心”與“依劍平”他們之間的相同,但是到底缺少真實的證據,再者對於尹心這個人,她更有內心難以平衡的因素。
無論是人或是事,如果一經摻入了私人的情作祟,必然會失去明智,即使不曾失去,也必有另一面的顧慮與困擾。她就是在這種心情下,一再地打消了對尹心這個神秘人物的分析與捕捉,即使有這個空閒,她亦情願與對方享受一些情上的溫馨。那是一項不為外人所知,而確是在內心情方面深深困惑著她的弱點!
對於這個姓“尹”的,似乎在她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已經形成了這個“弱點”!她確實十分喜歡他,喜歡看他那張有個,正直,英俊的臉…喜歡聽他那種富有磁的聲音。尤其是經過那一夜的糾纏之後,使她更認清了他的守正不阿,說得淺顯明白一點,這個姓尹的,正是她理想中的戀人。
那一夜之後,她對他毋寧說是已經傾了芳心。以她的固執情和倔強,除了這個尹心之外,她已不可能再醉心第二人,尹心這個人已經深蒂固地種植在她心裡,舍此再無所圖。
有了這層情的障礙,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對於尹心其人一種心理的慫勇與寬恕。這也就是她何以會對那個尹心一再失察的主要原因。即使現在,她甚至於也沒有懷疑到他,只是把這些罪歸咎於那個強敵“依劍平”的身上。
其實她又哪裡知道,“依劍平”甚至“尹心”這兩個名字都有虛造的部分。其實,這兩個人本就是一個人。正因如此,也就隱隱形成了她後更大的難題與障礙。
就這一方面來說,尹劍平顯然已經佔了上風,甘十九妹這等超人智慧,也似乎真正地遇見了厲害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