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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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地接下去道:“但是,你們絕不會想到,這個水紅芍她最厲害的地方,並不在她奇異的武功和無人可以化解的‘七步斷腸紅’,而是…”冼冰不勝嘆息地搖著頭。
掌門人以次,每個人都凝神傾聽,無疑的,那個叫“丹鳳”水紅芍的女人,已緊緊扣壓住了他們的呼。
冼冰臉上現出了一些不自在,他喃喃地道:“…那是她的美!”女人的美,在任何場合裡提出來,都應該是屬於輕鬆一面的,然而此刻,由於心情的異,在大家聆聽之下,居然沒有一點點輕鬆的覺,反倒更為沉重!
“一鷗子”冼冰看了各人一眼,輕嘆一聲道:“…那是一種出奇的美,美到使任何男人在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都會情不自。”下面的話,他卻是礙於出口,頓了一下,才喃喃地接道:“…因此,江湖武林中,許多人都沉於她的美,陷泥足而不克自拔,毀家毀身,而甘心充作她為害江湖的奴役…
此女貌美如仙,但心如毒蠍,一旦達到目的,即翻臉無情,對其面首任情殺戮,形成當時最可怖的粉紅陷階,這才有後來的武林七修身而出,為江湖主持公道。”掌門人和三堂長老俱都知道這位前掌門人早年義結江湖,風度翩翩,美如子都,正是“武林七修”之一。似乎聽到了這裡,才有些眉目。
“一鷗子”冼冰表情至為沉痛,苦笑了一下,臉上現出至為尷尬的神態,頓了一下,才接道:“那時我年事尚輕,閱歷不深…竟然…為她所乘,如非事後覺悟得早,險些做了岳陽門的罪人!”話說得很含蓄,但是大家心裡都有數,很明顯的,這位前掌門人當時也著了那個女魔頭的道兒,為她的美所乘,本門中人俱都知道這位前掌門人是本門振衰起疲,建功至偉的一個人,本門之所以有後來的聲望,也多得力於他的堅定和威望。如果不是他親口說出來,任何人也難以相信他的早年,竟然還隱藏著如此不足為外人道及的一段隱秘。
故事的發展,顯然已迫近眉睫。
冼冰冷冷地接道:“…我當時確是鬼述了心竅…主要也是由於水紅芍看來對我的情有獨鍾,我當時總以為她並非是一個如外界所傳說那般行徑的女人,因此遲遲不肯對她下手,這件事頗不為其他六位兄弟所諒解,鬧到後來幾至於起了內證!”他輕嘆了一聲,搖搖頭,頗有往事不堪回首的傷,銀的雙眉頻頻顫動著,細長的一雙眸子,蘊含著無比的沉痛,似乎到現在,他還不清昔年加諸在自己身上的那段情愛的真偽。
“直到有一大,我們兄弟裡的二人先後遇害,驗屍證明是喪生在水紅芍的‘七步斷腸紅’下,才使我醍醐灌頂,決心為二位已死的拜兄復仇雪恨!因為只有我與她最接近,當時就決定由我出面設計約她中伏。”冼冰緩緩地接道:“那一天在鳳凰山,我們五人佈下了大羅地網,在迂迴曲折的地道里佈滿了引火之物,地道一端的出口,也都先行設法嚴密封鎖,遂即由我出面誘她入。”說到這裡,冼冰忍不住長嘆了一聲,道:“…水紅芍活該有此一難,她平為人最稱細,想不到這一次竟是大大的失察,而著了我們五人的道兒,直到發覺不妙時,已是進退維谷,大拜兄石子奇一聲令下,各人皆將事先藏置的火種引燃地道里的乾柴,大火頃刻而起,火龍也似地蔓延開來。”冼冰呆住了,不再出聲。
“香”堂堂主“混元掌”謝山忍不住道:“師兄…這麼一來,那個水紅芍焉能有活命之機?”冼冰苦笑了一下,冷冷地道,“你說的不錯,她原是不應該再活著出來的…如果不是我在她臨危之際,打開了地道的出口,她必然是死定了!”
“師兄…是你?”謝山瞠目結舌,百思不解地道=你老…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一來,豈不是前功盡棄了嗎?”冼冰緩緩垂下頭來,他輕抬袍袖,在眼角上揩了一下,各人才忽然警覺到這位前掌門人,被譽為本門“宗師”的老人,竟然不勝傷情地淌出了眼淚!
微微搖著頭,冼冰慘笑著道:“大火引燃時,我清楚聽見她痛苦的呼叫聲,並且不時地叫喚著我的名字,訴說對我的真情…我實在狠不下這個心,才為她打開了地道的出口…
可憐她雖然逃得了活命,卻將一張閉月羞花的玉貌,燒得慘不忍睹,一頭秀髮也付之一炬而化為飛灰,就那樣,她象鬼也似的凌厲,叫囂著衝門而出,一去不返…自此以後,就再也沒有她的蹤影了。”空氣短時間呈現出一片靜寂,各人這才明白此一段事件的本末。
冼冰苦笑道:“我知道她恨我…雖然事隔四十年,只是每當我想起這件事時,內心總會興起無限的內疚,我永遠也忘不了她奔出地道時的狼狽悽慘情景,忘不了當時她注視我的眼神,雖只是匆忙中的一瞥,也令我永世不能忘懷。這些年來,我也常為這事責怪我自己,直到如今為止,我還不知我是否錯了!”
“無雙劍”李鐵心息著道:“這是她為害人間自落的下場,師父己對她網開一面,她焉能…責怪你老的不當?
…
更沒有理由,在事隔漫長的四十年之後,兀自上門復仇…
太不應該了…”各人都抱持與掌門人同樣的看法,紛紛隨聲附和。冼冰卻獨持異議地搖著頭,他是這一事件的當事人,自有排斥眾議的理由。
“不!是我錯了!”冼冰沉痛地道:“你們不能怪她向我復仇,只能怪我當時狠不下心來,如果我聽令她的哀求呼喚不理睬的話,或是與四位拜兄一樣,引火之後即行離去,本就聽不見她的呼叫也好,偏偏只怪我對她難忘故情…
“你們都不是女人!”他繼續道:“所以你們不會了解女人,尤其不會了解一個很美女人的內心思維。事實上,一個很美的女人,她所愛惜美容的程度,可能有甚於生命,所以,我在水紅芍遭受毀容之後才救她出困,本身就是一項極大的錯誤,還有…”冼冰苦笑了一下,接著道:“如果當時水紅芍在地道被焚燒時,所說的都是實情的話,我的這種作為,在她看來,便是忘情薄義!一個女人,最不能容忍的是男人的欺騙無情!我何不幸,卻把這兩種女人視為十惡不赦的大罪,都集於一身。所以,水紅芍苟活人世一,她必然不會放過我的,不幸的卻是連帶地害了你們,害了我岳陽門數百年來相承不斷的千秋大業!”說到這裡,語音哽咽,不覺老淚縱橫,婆娑滴下。
李鐵心發出了一陣輕微的咳聲,他這時看上去很不好,一張臉想系因為過久閉的結果,已經變成了豬肝顏!只見他上劇烈地起伏著。
“師父!”他頻頻息著道:“本門三百年基業,不能…就這麼毀了…你老人家務必要想一個法子拯救本門這步劫難…弟子…弟子…只怕…”冼冰只顧追敘著那段痛心往事,倒不曾注意到眼前李鐵心的情形,這時乍然驚覺,不猝然一驚!
他身軀前探,一把抓住了李鐵心手上脈門,驚惶地道:“不要開口出聲!”五指觸處,只覺得對方脈象宏大,跳動劇烈,身上奇寒似冰,分明已現危急,情急之下,正思以本身內力貫人,以補充他虧損的元氣,但其勢已是不及,只見李鐵心嘴張處,一口鮮血箭也似地噴了出來,身軀一歪,全身頓時萎縮下來!各人目睹及此,俱不大吃一驚,紛紛趨前,“一鷗子”冼冰驚呼一聲,左掌探處,已按在了李鐵心頂門之上。在他真力灌注之下,李鐵心全身起了一陣疾烈的顫抖,霍地睜開了雙目,像是忽然振奮了一下!無奈傷毒過重,眼前已是回天乏術。
緊接著,數股紫黑的血分別由他七孔內淌了出來,眼看著他怒凸的一雙眸子,幾乎是要奪眶而出,一滴滴紫黑的血,卻是由瞳子裡向外滴出!看到這裡,即使是最能自持的人,也不為之髮聳然,打心眼兒裡滋生出一片寒意!
“一鷗子”冼冰悲慘地叫著:“徒…兒…你死不得…是為師害了你…”他原想以本身真力補足李鐵心元氣所耗,卻不曾料到反而加速了對方死亡!目睹著自己最心愛的衣缽傳人,本門中最具前途的一位掌門人,在死亡瞬息間的痛苦掙扎,冼冰整個的心都碎了。
“徒兒…”他嘶啞地叫著:“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死”字剛出口,“無雙劍”李鐵心忽然大吼一聲,足蹬處,一具香爐“嘩啦啦”倒翻在地,他魁梧的軀體一下子變得了畢直,直地躺了下去。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發出了一聲驚呼!紛紛圍攏上去。李鐵心眉剔目瞪,面如墨金,已是一命嗚呼了!
值此同時,只聽見“一鷗子”冼冰發出了悲愴的一聲呼叫,整個身軀立時向後倒仰了下去。侍立他左右的那個黃衣少年尹劍平,慌忙縱身撲前,大驚道:“不好!老宗師昏過去了!”面臨著此一刻驚地動天的大變,岳陽門老少兩代弟子,俱都嚇傻了!黃衣少年尹劍平,不顧一切地抱起了冼冰的身子,平放在丹室內的石案上,謝山,段南溪,孔松,七名弟子,全都擁了過來。
謝山老淚婆裟地重重頓足道:“這可怎麼好,怎麼好?”段南溪力透雙掌,倏地向著老人兩肋氣海俞上一擠,後者就像猝然為雷電擊中了般的一陣子急顫,倏地睜開了一雙眸子,緊接著,他大咳了一聲,嗆出了一口濁痰,瘦削的面頰上,起了一陣紅。
“混元掌”謝山忍不住痛聲位道:“師兄…你這是怎麼了?
“一鷗子”冼冰緩緩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順著眼角淚淚淌下來。
“摩雲手”孔松悲切地道:“老宗師請以本門為重…千萬珍重!”年輕的一代弟子,在目睹本門連番大變之後,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了,驚魂甫定,悲從中來,都不悲泣起來!在一片哭聲裡,冼冰緩緩睜開了眼睛。想是內心過於悲痛,以至於引起了急發的症狀,看上去他那張臉,似乎變得扭曲了,自眼角以下,半邊臉斜斜地向下用力拉著。
他語無倫次地斷續道:“嶽…陽門完了…我不行了各人頭上就像是響了一聲焦雷。頓時作聲不得,倒是那個黃衣弟子尹劍平,尚還能勉強自持住,他上前一步,力扣著“一鷗子”冼冰的脈門,後者在內力灌輸之下,似乎神微微一振!
尹劍平涕淚著,道,“老宗師.請你告訴我們,岳陽門今後將何以自處?”冼冰扭曲的臉上,帶出了無比的悽慘,微微搖了一下頭,他緩緩地道:“覆巢之下…
豈有完卵…岳陽門完了,你們各自逃命…去吧!”
“混元掌”謝山熱淚迸落著道:“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們跟他們拼了!”
“那是沒有用的。”冼冰慘笑著道:“來人如是我剛才所說的那個水…水紅芍的弟子,那就不得了,只怕今後整個武林都將要遭劫受害…”黃衣弟子尹劍平注意地聆聽著,他雖傷心,但表面上卻不十分顯著,他也震驚,但不失理智!
“老宗師!”尹劍平沉聲說道:“照你所說,這個世界上莫非再也找不到一個人能夠是那個水紅芍的敵手了?”
“難…”冼冰有氣無力地搖著頭:“太難了…我不敢說沒有…但就我所知…還不曾有一個人…孩子…你死了這條心…你們…”他的眼睛轉向三堂氏老以及七名弟子,扭曲的面頰上浮現出一絲死灰!
“聽我的話…忘了這件事,”他喃喃地道:“逃…命去吧,晚了怕來不及了…”各人臉上情不自地現出了一片陰影!
“一鷗子”冼冰息著,作出一個想要欠身坐起的姿態,尹劍平忙把他身子扶起來,用自己半邊身子抵住他的背,只覺得宗師整個身上,俱都為汗水溼透,分明真氣已散。在一個終身修為武功的人來說,“真氣渙散”就是命喪黃泉的前奏,換句話說,這位老宗師眼前已註定了必死的命運!對尹劍平來說,這一個發現,真使他大吃一驚,內心儘管驚恐萬狀,外表卻越加的沉著,他想到冼冰的忽思坐起,必然有重要的話要關照,此刻如把冼冰傷情道出,必然徒增混亂。卻是與事無補!說不定更加速了冼冰的死亡,是以尹劍平不曾道出。
“一鷗子”冼冰一雙眸子,先注視著三堂長老,遂即又移向七名弟子。他息著不發一言,只是靜靜地看著,在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逗留了一刻,彷彿急要觀察出一些什麼似的,看著,看著,他不又淌出了眼淚!
“混元掌”謝山似乎由他的目光裡看出了不妙,他驚異地道:“師兄,你有什麼話要囑咐嗎?”
“一鷗子”冼冰顫聲說道:“不…不…是我的眼花了…我的眼花了…這是不可能的事,不可能的事…”各人俱吃了一驚,覺到一派陰森!
謝山汗聳然地道:“師兄,你看見什麼了?”冼冰全身顫抖著,那雙離的眸子不停地在每個人臉上觀察著,形態越加的驚嚇,那副樣子簡直就像是見了鬼!
“不…不…我看錯了…”他不停他說道:“是我的眼花了,我的眼睛花了…”忽然,他眼睛接觸到了身後的尹劍平。
這個人,居然使他緊張的神態忽然定了下來:“噢!”他長長地吁了一口長氣,說道:“劍平,你過…過來…讓我好好地…看看你!”尹劍平頓了一下,心知冼冰這麼做必有原因,當下應了一聲,把身子轉向老人正面。兩張臉至為接近,冼冰的那雙眸子,在一陣震驚之後,忽然展示無比的喜悅!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欣,和先前的那種驚恐截然不同。面對著他的這個少年尹劍平,有著沉毅的一張臉,發黑而濃,目深而邃,在舉座皆驚的現場,只有他還能夠保持著原有的一份鎮定。然而這些似乎並不是冼冰所要觀察的,他離的目光,只是注視著他開朗出的印堂,繼而觀看他遺飛的雙眉…看到這裡,冼冰臉上的喜悅,益加顯著表出來,他抖顫著伸出了一隻手,扳在了這個一向並不十分重視的弟子肩上,這時他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