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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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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清楚一點。”

“是!”尹劍平道:“以小侄所見,伯母這幅畫的重點在於顯示靜中求安,鼠雖弱小,若能不畏強貓之勢亦可轉危為安!”吳老夫人輕籲一聲,道:“你果然是個有超人悟力的年輕人…竟然看破了這幅圖畫的內涵之意…你可曾看出了那頭強貓的動之勢?”尹劍平點頭道:“小侄看出來了。”吳老夫人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開口詢問。

尹劍平道:“伯母所顯示於那頭貓的動之勢,在於貓的一雙目神與微微下沉的右胛部位,是以那頭貓的將出之勢,必在於右爪,而從它目神裡所傳出的機智,卻又可窺知它同時兼顧到了左側方,後腿半踞,也將有翻翦之勢。不知小侄所說可對?”吳老夫人先是睜大了眸子,遂即收斂了目光,最後那張瘦削的臉上帶出了極度欣悅的笑容!

她頻頻點著頭,用著近乎哭泣的聲音道:“好孩子…你果真不曾辜負我對你的一番…厚望…”頓了一下,她才揮揮手道:“你可以去了…我知道,你是不會讓我失望的…”尹劍平心裡一陣黯然,當時屈膝跪地道:“小侄蒙伯母成全造就之恩,沒齒不忘,此番事了,當即刻轉回侍候病榻,不敢稍離,小侄這就告辭了!”言罷叩頭站起。

吳老夫人道:“我會等著你的,不過,萬一你我緣盡,卻也不得怨天尤人。”她眸子裡忽然聚滿了淚水,嘴動著,想是要說些什麼,卻是話到邊,又到了肚子裡,卻轉向一旁的吳慶道:“你送他一程,由水路去吧。”吳慶笑道:“娘放心吧,那條百年老鱔,今天凌晨,已被我發現了藏處,若非是一個紅衣人來得突然,幾乎可以手到擒來,不過今夜我一定可以想法子把它捉到手裡,您的病也就不用發愁了!”尹劍平驀地一驚道:“紅衣人?慶兄,你說你看見了一個紅衣人…”吳慶道:“不錯,要不是他,我也許已經捉住了那條鱔魚。”尹劍平微微一怔道:“那紅衣人是一副什麼長相,慶兄你可看見了?”吳慶想了想道:“這人身材不高,好白臉,弔客眉…好像頭上還戴著一頂紅氈媚。怎麼,你莫非認識他?”尹劍平先是一驚,遂即冷笑道:“豈止是認識!我們是活冤家,死對頭!”吳慶怔道:“啊!這麼說,他是…”尹劍平道:“這人就是甘十九妹最得力的手下阮行,我那一支‘丹風毒籤’就是他照顧我的,想不到他居然找到這裡來了。”上的吳老夫人也似吃了一驚,看向吳慶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吳慶應聲道:“是…凌晨時分,我正在湖西捕鱔,忽見一條梭船由蘆叢中撐出,那條老鱔好容易被我火光引得探頭而出,聞得水響,卻又收身岩石縫中,我當時真是氣憤不過,正想罵上幾句,卻沒有想到船上紅衣人,竟然先行向我發話。”吳老夫人道:“他說些什麼?”

“看樣子他是在找尋什麼東西。”吳慶道:“這人一副要死不活神氣,卻問我附近可有什麼住家沒有?”尹劍平一驚道:“你怎麼說?”吳慶道:“我當時因憤他驚走了鱔魚,自是對他沒有好氣,也沒有理他,這人見我不曾理睬他,只瞪著一副死魚眼看著我,看了大半天,我還是沒有理會他,他以為我不懂他的話,就揮手令那個船的把他載到別處去了。”尹劍平輕籲一聲道:“還算好,這廝一定是在尋訪我的下落。懷疑我是否真的死了?”吳慶點頭道:“你這麼一說,果然有點像。我見他一路行船,都命那個舟子在撥打著水邊蘆草,像是在尋找著什麼,大概是認為尹兄你一定死在這裡。”

“不錯!”吳老夫人口道:“凡是中了丹鳳毒籤的人,必定口渴難耐,所以他才會在水邊找尋。”吳慶怔了一下,慶幸地道:“好險!當時我如果與他對答幾句,可就保不住被他套出了住處。”吳老夫人哼了一聲道:“話雖如此,可也保不住他不會再來,為了萬全之計,你還是快送他走吧。”尹劍平也覺有理,當下再次拜別吳老夫人,遂即與吳慶步出院外。

小舟早已備好,尹劍平來時所攜各物。俱都經吳慶歸置一包,放置船上。

二人登上小舟,吳慶指了一下遠處道:“從這裡前行二里,有一條岔道,一直下去可到‘八里坡’,到了八里坡,你就可上岸,這兩天聽說前道的橋已經修好了,你一個人單身上道,應該沒什麼困難。”說完長篙點水,小舟已離岸駛出。

尹劍平慨著道:“慶兄對我思義並重,真不知何以為報,大恩不言謝,只好留待後了!”吳慶一笑道:“你這個人樣樣都好,就只是有這一樣,太過客氣了,其實應該道謝的是我,你可知為了什麼?”尹劍平搖搖頭表示不知。

吳慶道:“是因為我娘,”他搖搖頭又嘆了口氣道:“這十幾年,我還從來沒見她老人家這麼高興過,尤其是她一直幻想那些圖畫,說是藏有武林曠世奇技絕招,我雖然明知是假的,卻是不忍使她失望,一直順著她老人家,可是子一久,實在對那些圖畫望而生厭,她老人家看出來了,以後也就不再跟我多說,卻對我大夫所望,罵我沒有出息!”說到這裡,他皺住眉頭,現出很沮喪的樣子,兩隻眼睛看著尹劍平,苦笑道:“難得你一來,雖然短短兩三天的時間,卻討得了她的歡心,老實說,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她對人笑過,尤其是對那些鬼畫符,你也能編出一番道理,哄得她喜笑顏開,說起來煞有介事,倒像是真的一樣。”尹劍平登時一愕!原想向他慎重地表示那些圖畫確是極具研討價值,可是轉念一想吳老夫人窮十年苦心,都未能使他領悟相信,自己又何敢望短短數語,使其回心轉意!再者,吳老夫人所說不錯,那些經她所繪製的一百二十八幅圖解,確是詭奇怪異,設非具有那種特有靈,也萬難窺其奧秘!心中有此一念,也就不再與他爭辯,決心待此番事畢轉回之後,再設法幫助他對那些圖深入理解,果能使他有所領悟,也算是報答他母子一番恩情於萬一了。

吳慶見他沉思不語,更加斷定自己沒有猜錯,當時微笑道:“你這個法子果然妙,我回去後也如此炮製,定能討回她老人家的歡心,她心裡一高興,也許病體就輕快多了!”他邊說邊笑,手裡卻是不閒著,那艘平底舟在他作之下其快如矢。不覺已駛到了大湖彼岸,繞過了一片沙洲,來到了一條細小的溪。那溪寬度僅容舟行,兩側伸出的乾枯蘆葦在舟行過時,紛紛攏上船板,發出一陣劈拍聲響。早上的寒氣尚未消失,一陣陣侵襲過來!尹劍平手抱膝頭,把身子縮成一團,不再說話,心裡卻不憧憬著來之難。經此一役後,他更加體會到仇人甘十九妹的不可輕視,從而也就更加發起自身努力勤習絕技的決心!

這一路水道既窄,波又疾,吳慶不得不小心舟,不再說話!約莫盞茶之後,眼前水勢忽然為之開闊,兩岸雖甚荒僻,卻可依稀看出有幾戶人家。附近高山岔集,形成沉沉的一圈陰影。

水面上亦可見有形式不一的漁舟來往行駛,或臨淵撒網,或舟首垂釣,漁歌互答,其樂融融!較之先時半天不見人跡之荒涼情景,更自是不可同而語了!尹劍平正顧盼間,小舟卻在一處搭有舢板的野渡岔口處停了下來。吳慶長篙定住船身道:“好了,地方到了,包袱裡我給你留有一些碎銀子,加上你原有的一些,足夠你一路花費用度,就此別過,我也就不下船了。”尹劍平揹負好了行囊包袱,懇切地向吳慶話別,遂即舍舟上岸,吳慶在船上又指點了他附近道路,這才掉過船身,向來路上駛回。

※※※半個時辰後,這艘平底小舟又返回來處家門。就在吳慶系舟上岸的一剎間,忽然,他發覺了一件不平凡的事情。

一艘搭有艙棚的大船,正由對面湖上駛近過來。

說得更清楚一點,這艘船不僅僅是對面駛來,而且也同吳慶一般,向著吳家所在地的這片小小孤島迫近過來。吳慶心中怦然一動!

多少年來,這地方由於地處偏僻,一向渺無人跡,突然有船隻泊岸,自非等閒:吳慶心中一驚,忙即大步上前。然而緊接著,他卻突然地又定下了腳步。他的驚惶失措,透過眼神己表無遺,原因是他看見了一個人,一個紅衣紅帽怪人。那個凌晨時分所看見的活殭屍般的怪人,赫然就站立在眼前船頭之上。紅衣人似乎早已發現了他,那雙眸子瞬也不瞬地盯著他,足下大船在兩名舟子使之下,已緩緩向岸邊靠攏。

吳慶忍不住上前道:“喂喂,這是怎麼回事?”紅衣人那張蒼白木訥的臉上,帶出了一絲冷笑,並不理睬他。兩名船伕早已跳下船,搭起了一條搭板,然後又退回大船,這時那個紅衣人才慢條斯理地踏著搭板,緩緩地由大船上走下來。

吳慶怒聲叱道:“站住。”紅衣人充耳不聞地依然向前邁著方步,他手裡拿著一青竹杖,一步三晃,那副樣子簡直像煞祭奠死者時所供把的紙人!

吳慶手裡還拿著那撐船用的長篙,當時足下一點,“颼!”一聲已搶在了對方紅衣人左前方,長篙一抖,比在了紅衣人身剛。

“站住!”吳慶厲聲道:“你要是再敢胡亂走,可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紅衣人看著他,“哈哈”笑了兩聲,那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在他身上轉了轉。

“不錯,你就是我早上遇見的那個小子!”他慢地道:“我認得你。”吳慶大聲道:“認得又怎麼樣,你怎麼胡亂地往人家家裡闖,你是安著什麼心?”紅衣人低下頭,“吃吃”又笑了兩聲,出了白森森的一嘴牙齒。

“好吧!你小子既然問,大爺就不妨告訴你,我是來找一個人!”

“一個人?”

“也許是一具屍體!”吳慶頓時心裡明白,想到了尹劍平所說的果然不錯,只是他嘴裡卻不能承認。當時,他冷笑了一聲,搖頭道:“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我們這裡從來也沒有生人來往,更不見什麼屍體,你請吧!”吳慶嘴裡說著,長篙平伸,幾乎都快指到了對方臉上。

紅衣人那弔客眉陡地一挑道:“放肆!”二字出口,手中青竹杖霍地掄起,“叭”一聲,磕在了吳慶手中長篙上。難以想象這一磕之力,竟是大得驚人!吳慶更不曾料到,一時運力不及,只覺得手心一震,掌中長嵩已忽悠悠脫手發出,足足飛出四五丈以外,龍蛇入海般“颼”地一聲,扎人湖水之中。

事出突然,倒使得吳慶大吃一驚!他原是個武技之人,自是奮不得對方上門欺人。心念一動,正侍向對方出手,不意他心念方動,對方更較他要快上一籌,而且即時付諸於行動。一股尖風透體直刺過來。

紅衣人手中那青竹杖,有如毒蛇出,透著凌厲的一股尖銳風力,陡地破空飛點而至,吳慶自覺得當“心坎”上一陣發麻。

在全身一百三十六處大小道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