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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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去世的時候有個心願:建一幢小青瓦房。
這種房子只一層,屋外有個小院壩,種幾棵果樹,搭個葡萄架子,夏天可以在葡萄架下納涼。
這不僅是父親的遺願,也是我長期以來的奢望。
我家的屋子是八十年代初建的,泥牆青瓦,竹閣木樑。自打記事起,我便清楚地記得被煙燻得黑不溜秋的牆,還有下雨時滿屋子滴漏的慘相。下雨的晚上,母親總是要起身拿了盆子放到蚊帳頂上,為我接雨,我厭倦了深夜那可惡的滴雨聲;大風後的清晨,父親總是要搭了樓梯,爬上房頂,重新清理被風捲走的瓦片…
“修兩間小青瓦房吧!”父親用商量的口氣對母親說。
“還是等娃兒畢業後再說,讀書花錢多,再說孩子也讀的”母親語重心長卻也有些無耐。
我知道家庭的情況,自打上初中寄宿到學校後,讀書的費用就無形中增大了許多。吃飯、住宿、車費、學習資料…接踵而來,這對於沒有什麼收入的農村家庭來說,絕對是筆不小的開支。有時候母親會從家裡背上幾十斤米到食堂,換些飯票。米算來是農村不吝惜的東西。
“多給孩子點飯票,飯還是要吃飽才行”在一個週末晚上,父母在討論給我伙食費的時候,母親如實地說。
都說“窮人家的兒女早當家”從上初中後,我便有了一個明確的想法:要離開農村。那時彷彿唯一的道路就只有讀書。我也知道,每星期的生活費雖然只有幾塊錢,但全靠家裡的幾隻老母雞爭氣,幾天下來,二三十個雞蛋,價錢好的時候能賣它個六七塊錢,除了五元以內的生活費,還有些許節餘。攢了,以備老母雞歇蛋時急用。
有一次,父親給了我五塊錢,母親又說我生快到了,特意又拿了兩元給我,說是在學校買份
吃。我硬生生地還了母親說:“媽!小娃兒過生沒必要多花錢,學校的
不好吃。”母親嚼著淚花,小心翼翼地把錢揣了回去。
至於小青瓦房,那更是奢望了。
現在父親去世了,我也搬進了城,可父親臨終前的那一幕卻始終繞在我的眼前,令自己心頭總是沉甸甸的。
2003年的初冬,正當我從鄉鎮到縣上工作之際,父親突地得了重病。在他病重返家的路上,我用手腕托住父親的頸項,一直對他說:“爸!我們馬上就要到家了,回家後我就請人建小青瓦房,把屋後的兩畝地都栽上果樹,再種些草養羊,修一口魚塘…”父親只是點頭,而鼻間的呼已越發微弱了。我很清楚,父親的生命是留不住的了。早在一個月之前,病中虛弱的父親起身翻倒在廁所裡的時候,一種不祥之
就佔據了我的心田。我知道父親大去之期不遠,但又無能為力之時,心裡還存了幾份僥倖。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迅速,生命亦如此之脆弱。
父親躺在我的臂腕裡走了,瘦小的身軀化為灰燼,在敲敲打打中裝進一匣子,爾後進一窄小的墳裡,生命就此終結。青磚砌了墳體、墳臺,黃土堆成土冢。到現在已一去三年多,在三年的祭祀
子裡,我託人做了一間寬大的紙房子,在墳頭轟轟烈烈地焚了,算是了卻父親的夙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