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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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keju}看小說就去…書客~居&江氏與謝夫人議論了幾句胡半仙，便又轉到了別的話頭上。∑#！{shukeju}看小說就去…書%客)居明瑜卻再無心聽她二人說話了，方才得知的那消息，實在叫她有些緩不過來。

胡半仙的底子，旁人不曉得，她卻再清楚不過了。以前幾回打道的經歷看，那胡半仙雖愛名聲，只看起來也不是個不惜命。去年八月的那場大水，他被說了出來後，甚至逃到了外地去避禍，如今卻為什麼一反常態公然嚷出了這樣的“卦象”？他又據何會做這樣的論斷？謝如身為一地長官，若是從前，遇到有人這樣公然惑亂人心，必定抓了投牢，只這胡半仙卻有些棘手。謝如如今必定當他活神仙看了。活神仙既然發話，他又怎敢貿然下手？這才會如謝夫人方才說的那樣，幾夜都睡不好覺了吧？

謝夫人告辭離去，明瑜自己回房，叫鳶向廚下里幾個每出去採買的人打聽，果然便似謝夫人說的那樣，如今市井間已是人心惶惶，酒樓茶肆裡，議論的最多的話題便是胡半仙了。再過兩，因了官府並未出面闢謠，言更盛，甚至據說有人已收拾行裝，打算先去別的地方躲過這陣子再回來，那些沒地兒去的。

明瑜百思不解。難道那胡半仙被盛名衝昏了頭腦，真當自己是半仙，不甘寂寞這才故作玄虛？曉得阮洪天這一天去找過胡半仙了，待他回家入了書房，便尋了過去問個究竟。

阮洪天這幾也是被這消息得心思不定，見女兒特意過來問起，無奈嘆道:“爹今去找胡半仙，他卻閉門不見。聽說昨連謝大人竟也吃了個閉門羹，只遞出句話，說正在潛心研究卦象，尋找破解之法。謝大人雖惱，對他卻也不敢如何。爹更沒辦法了。只以胡半仙之能，想來應不至於空口說白話。若江州真再有什麼天災大禍，爹少不得要先把你娘和姐弟幾個先送走再說。”明瑜見問不出什麼了，只得怏怏而返，心中卻越發不安。胡半仙有今之名，便說全是因了她的緣故也不為過。他若只像平那樣靠張嘴替人“趨吉避凶”斂財，她自然不會多問。只如今卻顯見是出格了，得一州百姓惶惶不可終。想了半，終是下了決心，叫鳶去叫柳向陽到漪綠樓下的園子口。

“他如今可是老爺重用的人，我怕叫不動他，叫入畫去便是。”鳶笑道，已是出去喚小丫頭入畫了。過了片刻，柳勝河便跟了入畫到了園子口。明瑜細細叮囑了一番，又遞給他一封信。柳勝河將信納入懷中，點頭應了下來，鄭重道:“姑娘放心，今夜就去。”柳向陽過完年就十八了，雖仍是少言寡語，做事卻愈發穩重。事情給他，明瑜也覺放心。說完了話，他本就該下去了，只見他眼睛望著站自己身側的鳶，言又止的樣子。忽然想起鳶方才說話舉動都有些反常，此時再看一眼，果然見她眼睛只盯著地上，一張臉有些繃著，心中一動，便笑道:“鳶，你送他出去吧。”鳶瞟了柳向陽一眼，仿似有些不願，終究還是應了聲是，便當先而去。柳向陽朝明瑜地望了一眼，忙轉身跟了過去，兩人中間隔了五六步的距離。路上不時遇到些修花剪草的小丫頭，看見鳶紛紛叫姐姐，鳶含糊應了幾聲，腳步卻未慢下來，眼見就快到二門盡頭了，左右無人，柳向陽幾步趕了上去，張口道:“…鳶，你都惱我大半個月了，到…到底為了何事？我都不明白。{shukeju}看小說就去…書_客居！”鳶仿似沒聽見，一直到了二門口，這才站定，道:“姑娘吩咐你的事，仔細做好了便是。去吧，我不送了。”柳向陽見她說話時，眼角風也沒掃向自己，對方才那些碰到的小丫頭比對自己還好，心中難過，呆呆地哦了一聲，垂著頭慢慢往二門去。

鳶心中本是有些惱他，只見他垂頭喪氣的背影，又有些不忍，終於哼了一聲道:“你家不是來了個投親的表妹？你腳上穿的鞋還是她給做的，是也不是？”柳向陽仿似被針刺了下，猛地回頭，搖手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她…”他一急，說話就更結巴了。

“我的手藝比她差，你把我的鞋拿來還給我便是！”鳶搶白道。

“她…她去年死了丈夫，我娘見她可憐，這才叫她過來尋活的，她見我穿鞋費，就做了雙鞋給我。你做的新鞋…我捨不得穿，藏了起來…”柳向陽一番話說完，望著鳶，額頭已是冒出了汗。

鳶忽然覺得心情好了許多，嘴上卻不放鬆，盯著他道:“真的？”

“真的！不信你去問我娘！我娘就是怕她被人輕看，只告訴了夫人，旁人都不曉得她是個寡婦…”

“行了，我知道了！我不會說的。”鳶打斷了他話，眼中已隱隱有笑意，嘴上卻仍埋怨道“鞋子做給你本就是穿的，你藏起來做什麼！我曉得你穿鞋費，我那裡又快做完一雙新的了…”柳向陽摸了下頭，長長鬆了口氣，見她似嗔還笑的俏麗模樣，心頭一熱，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脫口道；“姑娘…就要定親了，你…你從前應我的話，可還當真？”話說完，連耳子也是紅了起來。

鳶見他連脖子也紅了，一雙眼睛卻還緊緊望著自己，第一次遇到他這般大膽的注視，心一下噗通噗通跳得飛快，竟是應不出來了，頓了下腳，扭身便去，疾行了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轉身朝他笑了一下，這才急匆匆而去。

“她不應我，卻又朝我笑…是當真呢，還是叫我再等…”鳶身影早消失在了甬道一側早發的玉蘭樹叢畔中，那柳向陽一人卻仍呆立許久，在心裡翻來覆去地想著她方才回眸留下的一笑。

夜半廟街胡半仙家中。柳向陽駕輕就，從牆頭攀爬而進。

胡半仙如今手有餘錢，家中也養了兩個差遣的下人。柳向陽進去的時候，怕驚動人，也是十分小心。整個院落裡靜悄悄仿似個空籠子，大約夜深都各自去睡了，倒是一路無阻地到了他歇息的上房。

因從前見過數回，這回倒也不怕他大聲呼叫。柳向陽伸手試著推了下門，不想門竟虛掩著應聲而開。借了窗邊的月光，看見榻上正臥了個人，到了近前推了下他肩。那人仿似被驚醒，翻身而起道:“誰？”正是胡半仙的聲音。

“是我！家主命我再帶信給你！”柳向陽壓低了聲道，見胡半仙坐那裡一動不動，身子竟似有些發抖，心中奇怪。忽然覺身後似是有人，猛地回頭，見不知何時已多了個人影。昏暗中只聽火折聲響，桌上的燭臺點亮，看見一個年輕男子正立在那裡，昏黃的火光中，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彷彿在哪裡看見過。

柳向陽忽然睜大了眼，差點沒跳起來。

他想了起來！數年之前，他趕馬車送自家姑娘去瑜園的路上，碰到了一群人，還打了起來。這人便是後來出聲喝止過的那個華服男子！雖然多年過去，但他仍是認了出來。

“竟會是你——”裴泰之也認出了眼前他，咦了一聲，皺眉道“榮蔭堂裡柳家的小子？”明瑜第二大早便起了身。

昨夜叫柳向陽去找胡半仙探個究竟。柳向陽人是去了，她自己也幾乎一夜沒睡，若非園子的門下了鎖，進出不便，恨不得熬夜也要等到他的消息，所以此時早早起了身，便打發鳶去打聽消息。不想鳶卻遲遲不見回，直到她隨江氏去了隨禧園陪著老太太用早飯時，才見她尋了過來，臉瞧著有些張皇，立在那裡朝自己丟眼。便起身出了上房，兩人站到了簷廊中，鳶這才壓低了聲道:“姑娘，柳嫂子說他昨夜一夜沒回，如今正急得不行，只還不敢驚動老爺夫人，只他們兩口子自己打發了人出去找。”話說著，聲音微微發抖。

明瑜一驚，啊了一聲，低頭沉思片刻，伸手握了下她的手，道:“我這就叫我爹派人一道去找，先去胡半仙那裡。”阮洪天聽聞柳向陽走失，極是驚訝。聽明瑜建議說去胡半仙那裡看下，不疑有他，點頭道:“也對！請胡半仙佔下他去了何方也好！”這一直到落西山，仍不見柳向陽回來，更沒有什麼好消息，待天黑透，派去的陸續回來，帶來的消息卻更叫人吃驚。胡半仙家中門扉緊閉，敲門半無人應，終於破門而入，才發現人竟不知到哪裡去了。聞訊的附近居民都圍在了他家門口議論紛紛，道定是胡半仙想不出破解之法，自己避禍去了。人越聚越多，連謝如也被驚動，正派了人在驅散百姓。

“他這一走，人心更要惶惶。莫非江州真有大災要從天而降？”阮洪天有些焦頭爛額，皺眉自言自語道。邊上江氏臉微微發白，忙叫丫頭帶安墨回房歇息。

明瑜壓下心中焦躁，一直陪著江氏到了深夜，待出去尋柳向陽的人全部回來，卻一個也沒得到音訊，這才無奈各自先散了去。到了第二，阮洪天不止派家人四處繼續尋找，又親自去見了謝如。謝如他去年八月時對自己的助力，聽聞大管家的兒子不見了，自然一口應了下來，下發公文叫各縣幫著留意。只次仍是無果。

夜已深，明瑜回了漪綠樓，卻哪裡有絲毫睡意？丹藍雨青與鳶一道服侍她睡下時，那兩個丫頭曉得鳶與柳向陽好，此時自然不敢多說什麼，怕惹她傷心。明瑜打發她兩個走了，屋子裡只剩自己和鳶，叫她坐自己身邊，低聲撫道:“都怪我，要是不叫他去，也就沒事了。”鳶心中難過，卻仍勉強笑道:“姑娘放心，他那麼大的人，拳腳不弱，又是在江州的地上，不過是去找胡半仙，還會出什麼事？許是他兩個臨時遇到什麼事而已，再等等，明不定就回來了。”明瑜凝視她片刻，嘆了口氣，道:“鳶，我幾年間，數次叫柳向陽去找胡半仙送信，你可曉得為了何事？”鳶面上閃過絲惘之，終於道:“姑娘既問了我，我便照實說了。我實在不是很明白，只隱約有些曉得大約是和胡半仙卜的那幾個卦象有關。每次姑娘叫柳向陽送信給胡半仙后，他便能說出些事情。我猜想莫非是姑娘教他說的，只又覺得…”她停了下來，想是連自己也覺得這不大可能。

明瑜道:“鳶，我曉得你一直把我當最親的人，我也是。你方才猜的沒錯，胡半仙前頭的那幾樁事，確實是我教他說的。只是我又如何曉得那些…我也不知該如何對你說才好…”鳶怔怔望她片刻，忽然道:“姑娘不必對我說。不管姑娘是如何曉得那些的，我也不想知道。我曉得你對我好，鳶甘心一輩子伺候你便是。”明瑜微微一笑，點頭道:“方才我提起這個，只是想叫你知道我的想法。昨我有些驚慌，也沒往深裡去想。今我琢磨了一天，覺得此事絕不只是柳向陽和胡半仙一道失蹤這麼簡單。我猜…”她頓了下，握住了鳶手，道:“胡半仙極是惜命的一個人，我猜他必定是被什麼人識破了，所謂的江州大禍，十有也是那人迫他放出的口風。我前幾乍聞胡半仙的消息時，見滿城傳得沸沸揚揚，人心不定，一時沒想那麼多，竟入了套。柳向陽去找胡半仙沒回來，胡半仙又不見了，兩人必定都是被那人制住了。他這般費心思，想來就是要引出我，所以不會對柳向陽如何的。你放心。”鳶愣住了，手一下轉為冰涼，驚慌道:“姑娘，那人是誰，會不會對你不利？想害了你？姑娘放心，柳向陽必定不會說出姑娘的！”明瑜出神片刻，搖頭道:“這人必定是有些來頭的，遲早會查到他是我家的人。他這般費勁心機要引我出來，想來不會是要害我這麼簡單。你且看著，這幾便會有新動靜的，等著便是。事情既然是我惹出來的，總要我去解決。”明瑜這話，既像是說給鳶，又像是說給自己聽。只說完這話時，她腦海中卻忽然浮出了謝醉橋的身影。

不知道他正在做什麼。要是他現在就在自己身邊，那該多好。

這一夜她躺在榻上的時候，竟有些輾轉難眠，低低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