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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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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嶽清的舌頭,自從飽餐張家十八代後,不論吃什麼都不是滋味。就像有人愛吃甜、有人愛吃鹹;有人嗜食山珍、有人嗜食海味,而他獨沽一味,就是愛吃鬼。

小表脆,女鬼,老鬼咬起來喀喀作響,新鬼鮮裡帶點腥,舊鬼陳裡帶點黴,不論是哪種鬼,都是無上的美味。

想起飽嘗張家祖宗十八代那餐,他就回味不已,饞得輾轉難眠,長舌垂在嘴外。

下著秋雨的那一,一匹棗紅大馬停在悅來客棧前,皮膚黝黑的高大男人,領著馬隊送來新茶,等著客棧收貨付錢。

張掌櫃死後,嶽清名義上就成了兩間客棧掌櫃,聽到有人通知,過了半天才意興闌珊的來到。這陣子不論是悅來客棧,還是來悅客棧,他全都無心經營。

皮膚黝黑的男人等得不耐煩,看見嶽清漫不輕心,大手猛拍木桌,喝聲問道:“張掌櫃人呢?”嶽清陡然雙眼一亮。

味兒!

就是這味兒!

他抬頭看著桌邊的馬鍋頭,興奮得舌頭抖顫,滴下更多口水。

餓得太久嶽清,喉裡發出獸的低咆,猛地衝上前,張口對著膚黝黑的男人咬去,用力得上下顎都脫臼了。

攻擊來得太突然,男人雖然率領馬隊,騎術湛,動作捷,左手臂卻還是被咬下一大塊,鮮血咕嚕嚕的往外直冒。嶽清哪裡捨得,連忙趴在地上,珍惜的掉每滴血,吃得津津有味。

這滋味特別好,跟別的麼都不同,他當然不能放過,沾血的臉抬起來,朝著受傷的男人獰笑。

“你也是鬼。”他樂不可支。

“還是個好吃的鬼。”說完,脫臼的上下顎張大,大得可以下一頭牛,長舌嗖地竄出,迫不及待就要抇美食下肚,填補飢餓許胃。

當抖顫舌尖即將碰著膚黝黑的男人時,甜脆的嗓音響起:“別動。”簡單的兩個字,卻比兩座大雪山更沉重。

嶽清咚的一聲,緊趴在地上,別說是身體,就連人見人怕、鬼見鬼驚,顏比青苔更綠的長舌都動彈不得,舌尖的血被唾慢慢稀釋淡去。

木的芬芳隨風而至,柔軟的綢衣暖暖的貼上男人的身軀。綢衣先是平貼,而後衣料下慢慢浮現少女軀體線條飄渺的煙霧聚攏,逐漸化為實體,清秀的臉兒、細緻的五官、纖纖的雙手、赤luo的雙足由龔實,因為來得太匆忙連身子都遲些才趕到。

姑娘抬起男人鮮血淋漓的左手,輕撫第一下就止了血,再撫第二下就止了疼。

“去找鬼醫過來。”她吩咐著。

眼見姑娘出現,人們不敢慢,有人立刻拔腿去找,過沒多久卻又氣如牛的趕回來,趴伏在地上,誠惶誠恐的回答。

“鬼醫怕被吃,幾天前已經躲起來了。”姑娘靜了一會兒,才望向受傷的男人,輕聲的說道:“那就回木府吧。”木府的大廳裡,鬼擠鬼,擠得水洩不通。

看見姑娘攔阻嶽清的人,急忙跑回去,拿出藏好的牌位,告訴祖宗們這個好消。這家的祖宗,告訴那家的祖宗,很快的就傳得眾鬼皆知,全都趕到木府裡,求姑娘解決這件事。

只是,全城的鬼都湊在大廳裡,實在太過擁擠。

但即使再怎麼擠,眾鬼們還是恭敬的在姑娘的圈椅旁,讓出寬敞的空間。然而,受傷的男人卻被個莽撞鬼踩著,濃眉不由得擰起。

纖纖的小手,掀開桌上的茶盞,用瓷蓋輕敲一下杯緣。

除了膚黝黑的男人之外,其餘眾鬼咻的一聲,全都被收進茶盞裡,擠得不成形。當瓷蓋落下後,他們就浸泡在溫熱的茶水中,踩著杯底舒展如地毯的茶,小小聲的談。

灰衣人送上由姑娘親自吩咐,左手香剛剛特製妥當的膏藥,上前要替男人療傷,卻被姑娘阻止。

“放著,由我來。”地位尊貴的她,向事事都人服侍,但唯獨是對他,她非得事必躬親。白的小手拿起藥膏,替男人敷在傷口上,動作輕柔,不願再疼他。

“你這傷口,是讓鬼咬了。”她說道。

“但是,咬我的是個人。”

“他雖是個人,卻有餓鬼的舌。”她看著藥膏剛敷上,才幾眨眼的功夫,被咬掉的血就長了回來。

“之前,他贏了賭約,所以能吃鬼。如今,他卻連別的鬼也要吃。”正在說著,遠處就傳來餓鳴的聲音,比雷聲還要響,杯子裡的眾鬼怕得瑟瑟發抖,震得茶盞喀啦喀啦亂動。

“我要吃鬼!我要吃鬼!”飢餓難耐的嶽清,雙眼發著青光,顧不得硯城裡人與非人間傳已久的忌,來到木府前放肆,在石牌坊前大呼小叫。

自從硯城建成後,木府的主人始終備受尊重,極少被冒犯,但餓極的他神智混亂,被動的舌頭控制,聲音愈嚷愈大。

硬眉硬眼的灰衣人,領著他進入木府。他的腳還沒踏進大廳,舌頭卻先探進來,氣急敗壞的嚷叫:“你把鬼都藏到哪裡去了?”他無禮的質問,衝著姑娘直嚷。

“快點把鬼都出來,我要把他們都吃了。”坐在圈椅上的姑娘,拿著銀剪,耐心剪著一迭灰紙,頭也不抬的問:“你這舌頭是哪裡來的?”她剪著剪著,拿起來端詳,之後繼續又修整。

“不關你的事!”

“只要是硯城內的事,都由我所管。”她輕描淡寫的說,將灰紙留著一刀未剪,朝嶽清拋去,只說了一字:“圈。”灰紙落地成了灰衣人,全都長得一模一樣,個個袖手相連,將嶽清困在圈子裡。不論他左衝右撞,又咬又抓,灰衣人們就像銅牆鐵壁,最後又餓又累的他,挫敗的倒在地上,著口水餓到直搐。

“你這舌頭是哪裡來的?”姑娘又問。

“如果我說了,你就不能藏著那些麼鬼。”飢餓矇蔽理智,他還要討價還價。

姑娘歪頭,神情略微稚氣,彎著紅甜甜一笑。

“好。”坐在一旁的男人雖然吃驚,卻沒有說話,反倒挑起濃眉,出莞爾的神態。

“是萬壽橋老屋裡,一個餓鬼給我的。”嶽清匆匆說,舌頭又滾出嘴,朝著姑娘所索討。

“快把鬼放出來,我要吃!吃到一個都不剩!”

“我沒說要讓你吃。”她伸出手,銀剪的光芒閃過,才輕易的一剪,就把連為非作歹的餓鬼舌剪斷。

嶽清發出慘叫,捂著嘴巴翻滾,一縷縷的魂魄,卻從他的指縫間溜出來。張家十八代的祖宗,還有張掌櫃都逃出來,飄在一旁怨恨的看著他。

“按照約定,我這就把鬼放出來。”姑娘放下銀剪,掀開瓷蓋,敲敲茶盞邊緣,浸了茶水的鬼魂們,逐一飄出來,都繞著嶽清轉啊轉。

翻騰的餓鬼舌失去憑依之後,漸漸失去活力,最後終於不再動,爛糊糊、綠黏黏的軟癱在地上,而舌頭被剪的嶽清,喉嚨也陡然束起,緊得無法氣,掙扎一會兒後就窒息而死。

他的魂兒飄怱怱的,剛從腦門冒了個頭,就被張掌櫃一個箭步上前,三魂七魄全拉出來,牢牢掀著不放。

“同樣都是鬼,你們可要好好相處。”姑娘和善的吩咐,讓眾鬼一批又一批的湧上去,把新麼淹沒不見。

黝黑的強健手臂,從後方探來,將她抱回圈椅上。

“以後,可別再忘了穿鞋。”比起嶽清的下場,男人更在乎她赤luo的雙足上,難得的沾了些灰塵。

大廳角落,沒能來得及跟上替姑娘墊腳的木蓮花瓣,因為自責而枯萎,鮮妍的顏變成深褐,連香氣也消失,被灰衣人收拾走了。

“知道了。”宛如十六歲少女般清秀的容顏,仰望著男人的臉龐,微笑回答,嬌嬌的伸出雙手。

“抱我去洗腳。”男人彎一笑,欣然同,抱起輕若羽的她,往大廳外走去。

之後,姑娘派灰衣人去老屋察看。

灰衣人夜不離,守候了十多天,卻始終沒看見餓麼出沒。

從此之後,那間老屋也不再鬧鬼了。

伍、借過太陽從東方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