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輩的瘋女人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這已經是三十年前的記憶了,可是它時時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裡,一如昨。
自小寄養在外婆家裡的我,自然和別的小朋友經歷是不一樣的,因為在我的記憶中總是少不了要捱罵的,據說這是“規矩”每每得到一些優待,無論是好玩的還是好吃的,我自是歡,可這千奇百怪的罵總是讓小小的我吃不消,我是不屑於和這些大輩們爭辯的,心裡忿忿地想作一群青蛙在耳邊呱呱叫罷了,於是很釋然。
罵人的大輩見沒起到預期的效果,便很無趣地對外婆說我小小年紀很有肚量將來一定是個有出息的人,於是外婆笑了,我也很得意一些,心裡想若說出我的想法來怕罵聲更響亮了吧。
可是一個刺耳的罵聲終於在一天中出現了,尖尖的嗓子發自於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衣服也似乎兩年沒洗了,看不出本來的花。她就是鄰村有名的瘋女人,名字叫作來秀。
她也不知從哪兒打探得知我這個小孩是可以用來罵的,也許是打探了多次確切了消息的可靠,於是對我很執著地開罵了起來了,且一發不可收拾,好像我偷了她家的珍寶一樣,她的罵完全不同於其他大輩者的那種真真假假的罵,我覺得我是真正地受了傷害,正在捉蟬的我飛也似地逃離了開去。
這瘋女人竟然追罵了我好遠,我這個氣呀,在心裡已經狠狠地回罵了她好多遍。在我看來,昔對她還存有一絲的憐憫,今天一罵,在我心裡她已經完全等同於童話中最惡毒的老巫婆了。
當然,這事被小夥伴當成了我的笑話,每一次的笑都會加深對這瘋女人的印象,恨的印象。
瘋女人的名字叫來秀,姓什麼卻沒聽人說起過,畢竟人家是大輩的,論起來我還要叫她一聲“姥姥”每每這時我都覺得對姥姥這個詞彙是一種折磨,甚至會想她這樣一整天瘋瘋癲癲地活著還不如死掉算了。
關於她的故事真正是逗人,我只是聽說過兩件,不過也足夠我笑一陣子的了。
一件事是她活面蒸饅頭。水與面是加不好比例的,幹了加水,軟了加面,結果半口袋麵粉活進去了,活得大面盆都盛不下了也沒活好這個發麵。據說讓自己的丈夫給一頓胖揍,這時我就覺得很解氣。我這時也可憐起這男人來了,只是因為他有跛腿的病,不得不娶了來秀這樣一個傻女人做老婆。只是這男人輩份大,來秀這瘋女人沾了光,才可以對我開罵,純粹是狗苔長在金鑾殿上,借了老大的光了!
還有一件事是她梳頭的事。她天天瘋瘋癲癲的,蓬首垢面,十天半拉月難得洗回臉梳次頭,所以每次梳頭都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頭髮都亂成雞窩了,整個一個破氈片,要梳順滑了,談何容易,連扯帶拽的,那還有個不痛得哭爹喊孃的。於是她對鄰居女人說:“你們天天梳頭髮,得多遭罪啊!”聽說她後來居然生了個胖胖的男孩,據說和她是不一樣的。當時我也很是替來秀的丈夫欣喜了半天,畢竟這子有個盼頭了。
後來我也就漸漸淡忘了這個瘋女人,淡忘了她對我的罵,畢竟小孩子是貪玩的,只要有好玩的,一切不愉快的事都會很快過去的。
在2007年的夏天,我回故鄉了一次,看望了思夜想的親人們,可是多年的變化已經讓我不敢再與兒時的夥伴相認,當初罵聲嘹亮的大輩們也多半故去了,唯一讓我欣幸的是年近九十高齡的外公外婆身子骨依然硬朗,且耳聰目明。我陪在老人身邊,輕聲聊著一些輕鬆的話題,好像又回到三十多年前,自己依偎在外婆身邊聽眠歌…
這時,我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倘若那些故去的老人都在,再罵我一頓,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當時年紀輕輕的來秀自然是活得好好的,對罵人那麼執著的她最好就不要來罵我了,雖然我此時很想看看她的頭髮是否已經變得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