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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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是七夕,夜空卻顯得暗淡。空氣中的顆粒浮著人間的喁喁私語,聒噪得讓人沉不住氣,她真忍不住的想大叫。
為什麼人會這麼多?
這處九份山城小鎮,昔金礦開採,繁華盛極一時。後來金礦枯竭,繁華鄉便逐漸沒落,醫院冷清如島上僻壤窮鄉地帶,尋常可見的是那種幾十或百戶人家苟延殘的寂寥小村。朝來,太陽寂寥地照著懶趴在地上的黃狗;暮落,荒涼的夜籠罩住整座山,僅遠處山坳沉睡的太平洋偶爾會閃著幾點的漁火燈光。時間在這裡凝住了,就像冬時分瀰漫整座山城小鎮的雨煙雲霧一般,濃稠著一股愁傷氣氛,散不開。她還是學生的時候來過幾次,從頂處的國中望下去,那寂寞孤絕的況味,簡直是座荒山差不多,天與地氣勢寬闊地直朝人來;但後來,因一部得國際大獎的電影以此為故事背景,小山城頓時成了風,觀光客蜂擁而入,儼然將荒棄的山城當作聖地朝拜。山城一夕間變了風貌,毀容似的變得面目全非。
所以,怨不得人多,都怪她自己搞不清今夕是何夕,到底地什麼子。情人的子逢上週末黃金假期,山巔水涯當然處處是人。她脫離朝九晚五的軌道久了,沒有季節,天天星期天,天天也是工作天。現在想想,花佑芬沒來由地拖她上山,原來是大有來由。七夕情人,花佑芬的情人陪老婆晚餐加漫良宵,地下婦情在這種子顯得最悽慘,她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拖上山。
“對不起,我話說得太重了…”花佑芬跟過來,點起一聖羅蘭的涼味淡香菸,沉默了許久,才隨著話吐出一團菸圈。
“其實你說的也沒錯,比起你,我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徐愛潘淡淡瞥她一眼,沒說話。遠方的海、天、山巒因為夜襲,模糊得只剩黑暗的輪廓;夜要睡了,人影也逐漸闌珊朦朧,散得如燈火,稀疏幾點殘紅。
怎麼會走到這種地步?變成這樣呢?這樣的子、這樣的夜晚,兩人卻荒涼得各懷各的心事與缺口,在天的樓頂茶棚,在星光不甚燦爛的暗空下,竟坐到深夜,空怔忡。
怎麼會這樣呢?她實在想不懂。或許她該承認,面對那個事實…她的愛,到底算什麼?
“阿潘…”她久久沒說話,花佑芬不安地喊一聲。
“其實…”夜變得好靜。徐愛潘突然開口,乍聽像空谷迴音,悽悽清清。
“我並不是完全不知道…”如果道聽途說和謠傳也算是一種訊息的話,關於她十年的愛戀,關於夜午夢迴時那個人影…潘亞瑟,關於他的種種,她早已聽過許多。
然而,也只是聽說。
斑中畢業後,聽說他考進了第一志願,公館那所極負盛名的國立大學外國語文學系。然後,聽說他放棄直升本校研究所的機會,出國改唸大眾傳播,不到兩年的時間便拿到學位。然後,聽說他回國,在某家報社任職,和往多年的女朋友結婚,有個孩子快一歲了。聽說,他太太在南部某國中教書,兩人南北兩地分隔。又聽說,他美麗的太太,一頭烏黑的長髮飄飄,柔柔亮亮,像仙女一樣…
太多的“聽說”構築她絕望的愛情。
“你既然都知道了,為什麼還呆呆地…”實在不可思議…花佑芬簡直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瞪著她。但見到她空蕪的表情,悻悻地閉起嘴巴不說話了。
總歸是那一句,懦弱…沒有勇氣去面對,怕受傷害、怕被拒絕…對吧?
徐愛潘投遞來一個幽幽的眼神,半是默認,算是回答。
“大概吧!”低低的,那聲音,不敢面對,正視的懦弱。
“其實,關於他的一切,我也不確定,都只是聽說…”
“為什麼不去求證?”花佑芬心急的打斷她的話。
問提多實在多貼切!徐愛潘嘴角隱隱出些許的苦笑,帶著淡淡的傷。
她何嘗不想?但她怕…
就算證實了,又能如何?她怕,若將所有的情攤開了,把她對他的思念惦記作個了結,完成最後的儀式,讓一切告個段落,過去的歸過去,往後的歸往後,最後的結果不管痛或是慟,就都像喝過了孟婆湯一樣,那一切便都過去了。她跟他從此就變成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了,再也沒有任何關係,再也不相干了!
她真的怕。相思了十年,暗惦了十年的人,從此以後,就再也和她不相干,變成毫無關係的陌生人…這彷彿否定了她的情,否定她這十年的相思。
“我瞭解你的受。阿潘,你是不是不能接受,害怕…一旦把對他的情攤開,一切告個段落以後,愛情成殤,和他就變成再也不相干的陌生人?”花佑芬瞭解似地看著她,丟掉香菸,嘆口氣說:“這確實是有些殘酷,但你總不能永遠這樣下去,而且…”她躊躇了下,還是硬下心腸:“你確定你對他的情真的是愛嗎?你不是在愛一個虛像嗎?別生氣!我並不是在褻瀆你的情,但是,阿潘…”她停下來,很認真的又望著她。
“無論如何,你必須踏出這一步,確定你這份情…不要再自繭在虛幻裡,勇敢一些,不管最後結果會不會痛或淚,你一定要作個了斷,給它一個‘安身立命’的結果。”
“我…”
“聽我說…”徐愛潘想說,花佑芬比個手勢打斷她。
“阿潘,我並不是要你求‘結果’…婚姻什麼的,我是希望你確定、面對自己的情。如果你真正接觸他那個人、他的實體以後,對他有所瞭解,不再只是空泛的想像,你仍然對他一腔的情不變的話,那麼,不要怕受傷害,就放膽去愛!即使他結婚了,即使你的愛也許本不會有結果,但你終究曾愛過。如果他不能接受,你也到了不能不放棄的時候,到那時,就讓一切告個段落,重新再開始。”
“你是說,如果他願意接受我,即使他結婚了,那我當他的婦情也並非不可…只要我愛他?”徐愛潘搖搖頭,無法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