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仔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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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園丁準備等地面一干,就著手做。瓶子還在那兒,每次我看見它心裡就有一種怪怪的覺。”她用長滿皺紋的手摸摸面頰“我的天,我這人真是,怎麼說起這個來了,來杯茶如何?”
“太好了,謝謝。”
“一種草仔茶,”她說“希望你喜歡。這種天氣沒有比喝濃濃的草仔茶更好的了,可有些人喝不慣。”
“我想肯定不錯。”在等待她從廚房回來的這段時間,菲比懷疑,她為什麼要把他邀到山上來窮扯一氣,可能她認為她的窮困能引起他的同情心。
手錶指針指著三點,他得找個藉口告辭,但首先,他得加入一些有關那個年輕的克斯律師的問題。保羅太太回來時,他正在考慮怎樣提起話頭。保羅太太推著一輛車,上邊放著一個大茶壺,還有杯子,蛋糕和點心。
“讓我來幫你的忙。”他說。
“這在光景好的時候,我們有傭人做這些事,”保羅太太坐定後說“自從生意失敗,就只有自己動手了。我忍不住要回憶保羅和我過去的事。多美滿快樂的生活,從沒料到會留下孤單一人,而且生活還難以預料。”菲比覺得喉嚨裡有塊蛋糕卡住了,就清清喉嚨。
“我在想,保羅太太,關於我和保羅的協議,我希望你能滿意,如果你有任何問題的話,我希望由我來幫你解決,你不用向別人求助,年輕律師總是經驗不足。”她淡淡一笑“我已經有一位律師了。克斯先生給了我所需要的幫助,我想,他也許和你談過一些問題。”他掩飾著心中的不快“當然,關於公司事務方面的安排,是沒有問題的,我保證,一切都安排得很好。”
“法律方面的細節,我不太清楚,菲比先生。不過我想如果能夠顯示我丈夫籤那個協議是被迫的話,法院就能判它無效。”
“被迫?”菲比艱難地下一口口水,”沒那回事。所有的條款都放在他的面前,他的決定出於他自己的意志。恐怕你是聽了別人的謠言,那類訴訟絕對站不住腳。”她看來神憂鬱,忽然說:“克斯是個聰明的年輕人。”
“訴訟只會引起不快,成為人們的談資,相信你不會喜歡的。”
“是的,”她點點頭,”我一直有個覺,應該有更好的法子。”菲比又喝了口茶。更好的法子,話中有話,她是什麼意思?
“訴訟拖得很長,冗長乏味,”她說,呷口茶“保羅生前總是說,如果你決定什麼不愉快的事,要儘可能快地去辦,也就是快刀斬亂麻。”她微笑著說“對這話我考慮很多,你喜歡我的茶嗎?”
“好,不錯。”他心裡一片惑,她在暗示什麼嗎?
“從前,”保羅太太說“我們的一條老狗病得很厲害,很明顯沒救了,保羅雖然喜歡它,但他並不猶豫。”
“他做了什麼?”
“他給了它一些毒藥,”保羅太太說“我想是砒霜。”菲比含糊地點點頭“我想我是真得走了,風越來越大了。”
“風總是摧毀我的花園,”保羅太太說“吹掉花朵,吹散葉子和枝杈。而今年夏天又有土撥鼠,我的園丁向我保證,花再不會遭多久的殃。砒霜藥力強,反應迅速。”話音剛落,接著他聽見鐘的響答聲。他接著喝完茶。
“我怕它使我丈夫的死亡拖長,”保羅太太說“我想他的死是沒有痛苦的,毒藥致死一定是很痛苦的。我想我談到毒藥,一定讓你到抑悶,對嗎?”她放下茶杯“現在,我該和你談些除了我之外,只有一兩個人知道的事。那是一件保羅隱匿終身的秘密…”她抬起頭“菲比先生,你怎麼啦?不舒服?”不對勁的事情是,菲比剛剛有一個想法,一個可怕的想法,直到此刻,他捷的頭腦都不曾把兩件事聯繫起來。這杯怪味的茶,她說的砒霜。不可能吧?
是的,她可能,她一直在計劃。
他的手忽然抓住喉部,從椅子裡站起來,驚恐地呻一聲,又坐回去。他發不出大的聲音,只有含糊痛苦的聲音。
“你一定是有蛋糕鯁在喉嚨裡,”保羅太太說:“放鬆,深呼。”
“砒——砒霜,”他想喊,卻只能低低他說:“救救我。”但是,很明顯,保羅太太並沒聽見他在說什麼。
“正像我剛才說的,保羅先生沒受什麼教育。他很小時候父母雙亡,很小的時候就自己闖天下。”菲比沒聽見她說什麼,只覺得胃裡在的燒,燈光似乎也越來越暗,他驚恐萬狀,她怎麼能坐在那兒,鎮定自如,若無其事地品嚐復仇的快?她一定瘋了。
他努力掙扎著站起來,用喉音說:“保羅太太,打電話叫救護車,我得在來得及之前趕到醫院。”
“來得及?菲比先生,”她邊有微微的笑意“可憐的保羅躺在汽車裡,發動機還在轉,那才是還‘來得及’。”
“他自殺可不是我的錯。”
“你承不承認你利用他?你現在招不招,你用詭計利用他?”
“好,是的,如果還不行,我——我來彌補你,我所有東北飲料的股票都給你,求你別費時間,救救我。”她慢慢地,慢慢地站起來,俯看著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憐憫。她說:“那封遺書,是你寫的,你從他的簽字模仿他的字體,然後再謀害他。”
“不!”不過現在每一分鐘都是寶貴的“是的,我用鉗子打昏他,我——我不得不那樣幹,他懷疑我,威脅到我。我承認上切,只求你救救我。”她沒有一個人當見證人,回頭他就會否認——如果他沒死的話。
“站起來,菲比先生,你真蠢,我在茶裡沒放過任何東西,沒人下毒。”
“什麼?”他掙扎著站起來,覺得如卸重擔,但心裡很憤怒,他被戲了。他著氣說“你用詭計,我什麼也不會承認…什麼也不會承認!我會否認一切,他們永遠不會信你,他們也沒法證明什麼。”
“他的簽字,菲比先生,我丈夫只會寫他的名字,其他字他一個也不會寫,更不會看,他本沒讀過書。”他瞪著她:“不可能,那他怎麼開得了一個公司?”
“我幫助他,我曾想警告他,不要接受你的安排,但他不聽。當警方給我遺書的時候,我知道他是被人謀害的。而他的死,只有你能得到好處。”他又冷靜了,他估計著機會,沒人看見他到這兒來。於是他只需要上前幾步,扼住她的脖子。
“他目不識丁,我不在乎。我們相愛,那種愛你不會了解,因為除了你自己,你從不愛任何人。”再上前一步,伸出雙手,用力,一切就都解決了。
當飯廳的門滑開時,他轉過身子。克斯律師,警所的警長向他走來。
有一會兒四個人僵立不動,只有窗外的雨在嘩嘩地下,風在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