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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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郭醒世終於忙完了一天的工作程。他覺得有些疲勞,上車時腳有些不聽使喚,還是在孫啟運的幫助下才坐進車裡。
今天下班後到現在,郭醒世共“出場”六次。分別陪同國家發改委、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農業部等六個部門的客人吃飯。國務院有關部門領導蒞臨檢查指導工作,作為臨海市黨政一把手,郭醒世如果不出面,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這種頻繁的接待陪同,已經由單純的禮尚往來演變成應酬政治。
對於絕於大多數基層幹部來說,形形的應酬,就像是人體內生長的半截“闌尾”既不能輕易割捨,又時常要鬧出些“疼”來讓人冒汗。他們一方面為應酬所累,使最佳年華的活力,向著本應有所創造的事業投注得越來越少,還不得不“透支”有限庫存。另一方面,他們又都兢兢業業地勞著這份苦役,費勁地滋養著這隻“怪胎”因為,舍了它,事辦不了,人要得罪,考核不優;舍了它,權勢無以體現,人要笑話,自己在人前也沒了臉面。應酬何其多。在農村,應酬的風氣和門類一點也不亞於城市。當前,鄉村幹部最頭疼的應酬大體分成兩類,一類是接連不斷的來人吃喝接待,另一類是應付各種各樣的會議和驗收、考核、達標活動。由於應酬太多,鄉村幹部的力被大量分散。鄉幹部們說,他們的“身體”常被截成三段,三分之一用於吃喝接待,三分之一用於開會和陪同檢查考核,三分之一用於正常工作。
當今社會是一個瞬息萬變、競爭烈的社會。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自然法則,迫使人們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拼命為人生的規劃奔波勞。要實現人生目標,就不得不和形形的人們打道,不管你是身居高位,還是市井平民。於是,應酬也就成了人生的一大必修功課。正因為如此,古今中外的達能賢士都視應酬為一門特殊的學問,不僅要了解其中的諸多道理和規則,更要領悟並懂得如何運用。所以,縱觀那些最後得以成功的人們,大都能懂得並且嫻運用應酬的技巧和策略。看似簡單的推杯換盞,卻是玄秘而又必需的應酬智慧與藝術…
雖然政界的應酬高雅而含蓄,更為冠冕堂皇,但是,有的時候,賓主雙方同樣處於一種無奈。
汽車已經發動了,何去何從,司機和秘書都在等待郭醒世的命令。
“去…去富麗華酒店。”郭醒世打了個酒嗝,打了個哈欠。頓時,車內瀰漫著茅臺酒的濃重酒味。
到了富麗華酒店門口,郭醒世往前指了指。司機明白了,郭醒世的意思是讓把車開進地下停車場。郭醒世是市委書記,當然的公眾人物,無論走到哪裡都自然是前呼後擁。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一人出現在酒店大堂,一旦被人認出,容易產生不必要的誤會和聯想。所以,郭醒世只好採取掩人耳目的應對措施,直接從地下停車場的電梯上樓,神不知鬼不覺。當然,如果是正常的公務活動,他一定會堂而皇之的。
“你們…回去休息吧,等我電話。”郭醒世下車後,練地直奔電梯。
於小倩在1818房間。兩個小時前,她給郭醒世發過一條短信。郭醒世有一個手機。這個手機的號碼,不是用於公務的,因此,知道的人非常少。
電梯在上升。郭醒世的腦子裡,裝滿了於小倩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動人。那雙眼睛,如同山野間碧綠的泉水,清澈而嫵媚。還在第一次見到這池碧水時,他便不知不覺地把自己的靈魂深深地沉了下去。那鮮滴的雙,紅得那麼自然,那麼誘人,彷彿應季的草莓,沾上了一層晶瑩的珠…
當年,郭醒世成為省委第一書記家裡成員的夢想遭受挫折後,被分配到東平縣偏遠鄉下一個小山村當小學老師。全校七個學生,分成三個年級。郭醒世是學校的一把手,校長老師都是他一個人。
郭醒世的情緒低落到了冰點。每天學生放學後,他便獨自一個人坐在校門口的大青石上,望著起伏的山巒發愣。本來立志要出人頭地的他,希望的火滅了,滅了,只剩下失望的灰…他覺得,所有的美好夢想,都被這面前的大山埋沒了,苦悶如同這曲折綿長的山路一樣,遙遠而又漫長。聖潔如女神的王心宛,也一時杳無音信。郭醒世不知道是因為省委第一書記採取了果斷措施,斷絕了王心宛和郭醒世的聯繫。他以為王心宛情有所移,已拋棄了他這位大海深處小島出來的平民後代。
後來,王心宛略施影響,郭醒世的命運立即有了起,被調到鄉黨委任幹事,又很快擔任了副書記。王心宛是在一次很偶然的機會,在家裡替爸爸招待前來彙報工作的客人時,認識了時任臨海市委副書記、市長的胡清泉。那一天,爸爸去北京開會,返回的飛機航班晚點,胡清泉在王遼東書記家等了很長時間。閒來無事,胡清泉便和給他端茶倒水的王心宛攀談起來。王心宛很隨意地問了一句,臨海市的東平縣長川鄉有沒有一個叫鬼見愁的村子?胡清泉立刻回答,有啊有,那地方山高路遠,林密谷深。胡清泉問王心宛,打聽鬼見愁村幹什麼?有什麼事情嗎?在他的追問下,王心宛說,沒什麼,沒什麼,我有一個男同學畢業後,分到那裡當小學老師。同學?你同班同學?胡清泉趕忙問。王心宛故意輕描淡寫地說,是我的同班同學,名字叫郭醒世,人不錯,有抱負的。王心宛就這麼看似無意的一句話,胡清泉卻銘記在心。很快,他便給東平縣的書記縣長打了招呼,省委第一書記女兒的同學郭醒世,被調到了鄉里。當然,這一切郭醒世並不知道。
不久,鄉黨委副書記郭醒世擔任了東平縣委副書記,分管工青婦工作。他上任的第一天,便認識了團縣委書記於小倩。縣委辦公室副主任陪同剛上任的縣委副書記走訪分管部門,在介紹於小倩時,縣委辦副主任特意補充了一句:“於小倩剛從大學畢業不久,她是市長鬍清泉的親外甥女。”郭醒世並不知道,改變他命運的,其實是王心宛。他只是知道,是市長鬍清泉慧眼識珠,發現了他這塊璞玉。當時,市長這樣的大官,在郭醒世的心目中是高不可攀,至高無上的。因此,他對這位尚未謀面的市長大人,心懷崇敬之情。也是因為這份之情,他和於小倩的接觸多了起來。那時候,郭醒世和王心宛的聯繫完全中斷。他只知道是於小倩的舅舅幫助他改變了命運。胡清泉雖然沒有王遼東的官大,但一市之長,也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寒門出身的郭醒世,對“朝裡有人好做官”的理解格外刻骨銘心。期盼大山相依的心情如飢似渴,尋覓捷徑的願望十分迫切。郭醒世在於小倩的身上動了念頭,略施小計就把她攬到懷裡。世間所有的情愛故事沒有什麼差別,郭醒世和於小倩向著婚姻的殿堂緩緩地邁動著腳步。郭醒世到很幸福,於小倩花容月貌,又有個高官舅舅。郭醒世慶幸自己終於攀上了高枝。郭醒世已經很成了,無論是談情說愛,還是上技巧,都運用自如。從來沒有和男人深接觸的於小倩,深深地陷進了郭醒世的溫柔,如痴如醉。
可是,就在這時,王心宛突然來到東平縣,出現在郭醒世的面前。
郭醒世面臨著人生抉擇。
一位是省委第一書記的千金,一位是市長的外甥女。取捨之難,讓郭醒世一時不知所措。在內心裡經歷了一番苦苦掙扎後,郭醒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重續舊緣,和王心宛重續前緣,破鏡重圓。郭醒世對愛情和婚姻已經看得很透。他認為,既然走上了仕途,必須全身心地投入。官場是沒有什麼忠貞情可言的,只有權力和政治。愛情與權力,孰輕孰重,郭醒世心裡自然有一杆秤。雖然很絕情,但郭醒世知道自己更需要什麼。
三年後的初,高升為縣委書記的郭醒世和王心宛的婚禮,在東平縣新落成的五月花賓館舉行。前來參加婚禮的人不多,對郭醒世心存不滿的王遼東,更是沒有到場。郭醒世並不在意這些,不管怎麼說,他的夢想實現了,他已是貨真價實的省委第一書記的姑爺,乘龍快婿!風得意、紅光滿面的他,終於和北方省第一千金喜結連理。得知郭醒世舉行婚禮的消息時,於小倩正在北京,在中央團校學習。她急匆匆趕回東平,要到婚禮現場向負心人問罪。郭醒世已經和她海誓山盟,情定終身,為什麼突然間移情別戀呢?她衝進婚禮大典現場,狠狠地扇了郭醒世一個耳光。在得知王心宛的家世出身後,她明白了,郭醒世愛的其實是權力,是更大的權力。往昔那情意綿綿的互訴衷腸,那些痴情的、纏綿的、風情麻的情書,都不過是郭醒世命運低時的呻。政治人物的情愛,總是離不開政治。不管是有意栽花,還是無心柳。
絕望之中的於小倩認識到,郭醒世也許是對的,他把婚姻作為一場豪賭,作為一項投資了。他追求的,是物有所值。她相信,郭醒世其實需要的是金戈鐵馬,是權傾天下。什麼兒女情長,什麼牽手之誼,統統都是雲淡風輕,過眼雲煙而已。同樣身在仕途的於小倩心裡明白,對以從政為終身職業的郭醒世來說,他的選擇也許是唯一正確的,他的仕途人生,一定會因此而轟轟烈烈,璀璨壯麗。
於小倩的判斷是正確的。後來發生的一切,郭醒世馳騁仕途的業績,他在政界的迅速崛起,使於小倩由怨恨,而漸漸心生敬意。於小倩有了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淡然,對花前月下的漫再也沒有了興趣。她的心裡,只有與郭醒世初戀的記憶。儘管,傷的她,心中時時隱隱作痛。
但是,這麼多年來,郭醒世對於小倩還是心存愧疚的…
郭醒世走到1818房間時,於小倩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見郭醒世來了,她忙起身幫他脫去外衣。郭醒世到浴室洗浴去了,她又捧起書看了起來。
“小倩,還在複習?”郭醒世從浴室裡出來,見於小倩還埋頭讀書,便走了過來,關切地問。他知道,於小倩正在複習,要考在職博士研究生。
“快入學試考了,我得抓緊時間複習。”
“對博士帽很渴望?”
“嗯,尋找心靈的家園。”
“又一個‘滅絕師太’要誕生了,是女的誤會,也是時代的悲哀啊!”
“本科生是黃蓉,女碩士是李莫愁,女博士是滅絕師太。”這是近年來高校裡廣泛傳的一句話,更有人將女博士從女群體中“孤立”出來,成為“世界上第三類人”授予“異類”的名號。
於小倩苦笑了笑,放下書,脫掉睡衣上。
雲雨過後,郭醒世和於小倩相擁著,默默地受著彼此的心跳。
“小倩,我已經和胡省長商量好了,將韋延安禮送出境,由你來擔任縣委書記。東平是經濟大縣,戰略位置十分重要,由你坐陣我放心。你在縣委書記的崗位上先幹一段時間,我再運作運作,讓你進市政府班子,擔任副市長。現在咱們市政府班子清一的騾子,缺項,少一位女副市長。省委前些時候要下派一位女副市長,讓我生生頂回去了。那個位置,我給你留著。”
“無論是當縣委書記,還是副市長,我都會替你管好一方的,你儘可放心。”
“我當然放心了。你連人都給我了,我還有什麼懷疑的?小倩,你年輕,又有我和胡省長做後臺,發展空間肯定很大。說不定,不遠的將來,‘轟隆’一聲巨響,女省長於小倩誕生了!”
“醒世,說實話,我知道你和我舅舅一定會提攜我的。我一定會為你們爭氣,絕對不會給你們丟臉的。這不,我要讀博士,就是要多學些知識,進一步豐富自己。”
“政界,有的時候是需要等待的。沉潛蟄伏,蓄勢待發,伺機而動!”二人又聊了一些學習上的事情後,郭醒世說:“小倩,五月花賓館改建裝修工程,你們要抓緊。這個工程,不要讓韋延安手,你親自抓。”
“嗯,我會抓緊的。韋延安這個人,還有些自恃清高。他有格的,以前,工程啦、項目啦,凡是涉及錢的事情,他從來不手。他的理論是,這些具體工作是政府職權內的事情,縣委沒有必要說三道四,更沒有必要直接參與。”
“裝修這一部分工程,你不要給別人做,我給你推薦一家公司承包。這家公司勢力大,裝修設計和施工水平不錯。工程招標時,具體環節我教你怎麼把握,一定要確保這家公司中標。”
“好的。”
“還是掛羊頭賣狗,工程招標正常進行,換湯不換藥。”
“圍標?”
“對。”郭醒世說的圍標,是把招投標形式異化。形式上符合有關規定,其實已經偷樑換柱,和議標異曲同工。
郭醒世說的這家公司,總經理名字叫石麗婭。石麗婭現在還擔任著臨海市最豪華的大酒店——聽濤閣的總經理。這個石麗婭,是郭醒世又一段風花雪月故事的女主角。
“醒世,快12點了,你走吧。”於小倩說。
“你為什麼總不留我過夜?”郭醒世有些不高興了,他真的不願意在深更半夜離開於小倩的熱被窩。
“醒世,我其實很想枕著你的胳膊,依著你的膛,美美地睡覺。可是,你是有家的人,總不回家,王心宛會有意見的。人在仕途,家庭的穩定十分重要。我是女人,理解女人的心思。”於小倩總是這樣善解人意。
郭醒世離開了富麗華酒店。
但是,他沒有回家,而是鑽進了朱思涵的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