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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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捷閉上眼睛,到一陣陣疲勞順著血蔓延到四肢百骸。那悉的聲音水波一樣環繞上來:“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冰糖葫蘆?”
“知道!怎麼不知道?冬天有的賣嘛!”
“那你喜歡什麼餡兒的?”
“什麼?那東西帶餡兒的?”
“廢話,當然有。你,是不是沒吃過啊?”
“喔,見過,是沒吃過。”
“哈!說你是假洋鬼子,你又不服,糖葫蘆都沒吃過。”
“吃過糖葫蘆了不起哦?那你喜歡什麼餡兒?”
“棗泥的。”朦朧中到溫暖乾燥的大手在自己的頭髮裡,寵愛地撥摩擦著。
“頭髮長長了。顯得你的臉太小,別再瘦了,蔣捷。別胡思亂想,好好活下去,別死,什麼情況下,都別死。”滋潤的嘴帶著強烈的菸草味,落在他的額頭,他的鼻尖,最後吻上他乾裂的嘴。他的舌頭還是那麼有技巧,總能巧妙地撬開自己的嘴,捲過口腔裡每一寸。
“你的嘴怎麼這麼幹?”蔣捷想說“我喝了水就想吐。”卻費了半天力,沒發出一點兒聲音。忽然對方哺了一口湯水進來,帶著中藥的苦味。蔣捷下意識抵制,無奈舌頭和嘴都在對方的控制之下“嚥下去,蔣捷,別吐!”喉骨滑動,剛嚥下去,對方的舌便纏上來,那是他期盼了很久,等待了那麼久,也沒有忘卻的覺,象是風掠過翠綠叢林,陽光撫摸鱗鱗波光,月亮穿越薄薄雲層,是雨後的彩虹,造物的恩寵,是追逐的心,終於在圓滿裡結合,生命在那一刻,如同被點燃的聖火,燃燒,也沒有遺憾。
在蔣捷還意亂情,不能自已的時候,又一口湯水哺了進來,然後還是那麼投入的吻,這樣反覆幾次,蔣捷的身體沉浸在世間最大之幸福裡,對那入侵的食物竟忘了排斥。
寬厚的膛貼上來,把蔣捷的頭擁在懷裡,大手一下下溫柔地撫摸,輕拍著,在他耳邊一直耳語,聲音很低,蔣捷怎麼聽也聽不清,卻又很享受這種呢喃一樣的安撫。
只除了一句,那人反覆說的,蔣捷無法錯過,不能遺忘:“活著,寶貝兒,為了我,一定要活著。”再醒過來的時候,仍然是醫院,已經快中午。太陽照在對面大樓玻璃上的反光正照進病房。蔣捷一時不能分辨,昨夜那宛若真實的夢境。
他連眼也不眨,楞楞盯著那束格外刺眼的陽光。他不要白天,他想回到夜晚的夢裡去,他不想,從夢境裡醒來。
他側過臉,在枕頭上摩擦,回味著昨夜溫柔的懷抱,卻忽然頓住了,枕被之間,是一股不同於消毒藥水的氣味,儘管散得只剩淡淡的,但他還是一下認出,那是古巴雪茄的味道。***兩天以後,非常意外地,蔣捷喝了父親喂的小半碗湯水,竟然沒吐。他對父親笑了笑,父親卻轉過身,用手心揩著眼角,端著碗的手,抖得那麼厲害。
逐漸地,他對食物開始不那麼強烈地排斥,質的斷斷續續能進食一些,醫生的語氣不再那麼沉重,欣地跟他的家人說,蔣捷各項健康指標,開始向正常的方向好轉。
三月中,在人們準備接天到來的時刻,天空開玩笑一樣下了薄薄的雪。那是周正去世後的第一百天,蔣捷在醫院住了六個多星期,也終於出院。
奇蹟一樣的恢復,讓蔣家人深覺揀回了兒子的不易,於是加倍小心地愛護著,即使並不想他搬出去自己住,還是沒有違揹他的意願,出院那天,幫忙收拾好他的東西,看著他上了江山銀灰的法拉利。
父母終還是不怎麼放心,一再地叮囑他別受涼,按醫生的要求吃藥吃飯。
“您放心好了,”坐在駕駛座位上的江山衝車窗外的蔣父說“我會照顧好蔣捷的。”
“那,有勞了。”蔣母衝他點了點頭。車子低吼了兩聲,竄了出去。蔣捷從後望鏡裡看著父母的身影漸漸遠去,江山車子的前後,分別有兩輛黑轎車跟著。
“你遇到麻煩了?”蔣捷皺眉問道,江山平時的保安沒有這麼嚴格。
“防範一些總是好,再說有你在車上,出了事,人間陰間都有人找我麻煩啊!”江山衝他笑了一下,見他面倦“累了?”雖然得到醫生的允許可以出院,蔣捷的身體狀況並不特別好,因為還沒有恢復正常進食的水平,大部分的時間,他都顯得疲倦,所以只能臥休息。
“我想,看看他。”他歪在座位裡,看著窗外灰沉沉的天。蔣捷入院前,將周正葬在江山在威斯康辛洲的私人小島上。他說,那是他和周正月的地方,終身難忘。
“到那裡也要幾個小時的車程,你現在的情況怕是吃不消。”
“不可以坐直升飛機嗎?”車子到了北郊別墅的時候,一架私人直升機已經等在那裡。江山用大衣裹進了蔣捷,半挾半抱地進機艙,又接過保鏢遞過來的羊毯,蓋在他身上。
“累了就睡一覺,睡醒就到了。”
“不累。”蔣捷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你的手機上有遊戲嗎?我想玩。”他們幾個用的都是同一款手機,能從互聯網下載很多遊戲。江山把手機遞給他:“別玩兒費腦子的,你需要多休息。”
“我在醫院休息了六個星期了。”蔣捷玩遊戲並不上癮,但玩的時候卻很投入。江山看著他給頭髮遮住的半邊臉龐,只了尖尖的下頜,自從他能進食以後,非常配合治療,吃藥打針都很自覺,醫生和家人讓他做什麼,他都乖乖去做。
現在想起來,就是為了能在今天出院,去看看周正的吧?江山的心裡軟軟地蹋了一角兒,卻不知道為了什麼。
蔣捷的背後給了個柔軟的枕頭,他靠著窗,半坐半躺地對著江山。他給遊戲消了音,手指還在幾個鈕上不停地飛快穿梭,還皺著眉頭做出一副全力以赴的沉思狀,實際上卻在查詢江山的通話記錄。
在路上,江山給島上的看守人員打了一通電話,只說:“我和捷少下午過去,讓廚子煮些清淡的粥。”可是,在他的手機裡並沒有這通電話的通話記錄。他當時記得很清楚,江山通完話以後就直接掛斷,本沒有刪除記錄。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撥的那通電話是具備自動刪除通話記錄功能,也就是通話一切斷,什麼記錄也不會留下,因此誰也查不出,他什麼時間什麼地點跟對方說過什麼。
如果只是島上的保安人員,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嗎?緊張的情緒讓蔣捷的胃翻騰著絞痛,他咬了咬牙,心裡暗暗做了個決定。
周正的墓臨水,面對一望無際的密歇湖,此時是茫茫一片。江山緊了緊蔣捷的大衣領子,又摘下自己的圍巾纏在他的脖子上。
“天還是冷,別呆太久。”蔣捷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你讓我們單獨呆會兒,我有話跟他說。”看著江山退到一邊,周圍站著大概三五個保鏢,個個都是江山的心腹。
墓碑的背後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因為靠水的地方,大部分的樹木都是北美針葉喬木,即使如此隆冬的盡頭,也還是翠綠一片,密密麻麻的枝葉間,在風不時穿過的時刻沙沙做響,象是為了保守什麼秘密,樹與樹之間在竊竊私語。
蔣捷靜靜地站著,到面吹來的風越發地冷了,心裡計算著他站在這兒也快半個鐘頭。不遠處的江山有些不耐了。他回身看了看大湖,在離他不到五英尺的地方是堤岸,冬天的水面比較低,和地平面大概有十英尺的落差。
蔣捷閉了閉眼,忽然向水邊跑去,完全沒給江山任何反應的時間,縱身跳了下去。三月的湖水,冰冷刺骨。在入水的瞬間,他到自己的心猛地收縮,帶來一種無法解釋的痛,接著腿雙馬上筋,連掙扎都不能,就灌了兩口水。
他努力著,讓眼睛浮在水面之上,所以他看到江山驚惶失措地跑了過來,看到有保鏢準備入水搶救…還有…林子裡,果然跑出一個悉的身影,一邊向水邊狂奔,一邊嘶喊著自己的名字,藉著強勁的風,他聽得清楚,那一聲“蔣捷”世間只有一個人,能說的如此動聽。
在失去知覺之前,他到自己僵硬的臉上,還是笑了出來。視線並不清楚,室內昏黃的燈光恍惚著跳躍著,帶著所有的圖像都不清晰。聽覺慢慢在恢復,他聽見有人在反覆說:“醒了,醒了,這是醒了嗎?”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烈酒的味道,連口腔裡也是,燒得他不能抑制地咳著,卻無法減輕喉嚨裡火燒火燎的疼痛。這種疼把他的意識帶進大腦,蔣捷猛地睜開眼睛。忽然很多人影湧了進來,他晃了晃頭,仔細一看,其實是三個。
當中的是個穿著醫生制服的人,他本來按著自己的脖子量脈搏,見自己睜眼,拿著小手電筒照自己的眼睛,並且連聲問:“清醒了嗎?聽得見我說話嗎?”蔣捷躲避著他冰涼的手指,努力辨認著另外的兩個人,一邊是江山,而另外一邊是…他的眼睛緊緊盯著面前的人,連一秒都不能放鬆。
他的臉襯在桔紅的燈光背景裡,本來是化成灰燒成土,蔣捷也能認出的面容。可此刻,他卻不能確認。他到身子抖了起來,牙齒開始打架,腔裡的一顆心象炸開一樣,疼得無法無天。
他咬緊牙關,能聽見齒碰擊的聲音,可他,沒說隻言片語,只到一股不可知不能測的窒息,正悄無聲息地瀰漫上來。終於,面前的嘴動了動,說話了:“別怕。蔣捷,真的是我,周正。”蔣捷死死壓抑著喉嚨裡的呻,盯著周正的目光能在他的臉上燒出兩個一般,臉憋得通紅,額頭的血管“突突”跳著。醫生忽然跳出來,衝著周正喊:“跟你說這個時候別刺他!”接說他的雙手扶在蔣捷的腦後,試著固定他的頭部:“氣,氣!”蔣捷的身體裡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緒,如同在地面下澎湃了多年的火山,終於找到了發洩口,熾熱的,沸騰的,帶著不能阻止的力量,衝進四肢的血,給了他一股強勁的力量。
在岩漿噴薄而發的瞬間,他猛然推開醫生,向著周正撲過去,他枯瘦的雙手,利爪一樣抓住周正的衣領子,藉著手力支撐著瑟瑟發抖的身體跪在周正的面前,兩個人的鼻子,幾乎頂在一起:“你沒死?”周正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