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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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雲慘霧的張府,在少爺和管家歸來後不到片刻,爆發出地動山搖般的咆哮。
“什麼?你再說一遍!”
“爹,你不要動,身子要緊。”
“老爺,千萬要保重身體,血玉杯的事情可以從長計議…”
“從長個鬼啊!再過幾天就要祭祖了,到那一天,到那一天,哎呀我可怎麼和爹代啊,嗚嗚嗚嗚…”眾人趕緊衝向前,扶住捶頓足的張老爺,七嘴八舌安“老爺你別傷心啊”
“老爺你先別急…”張玥朗進門就主動跪下了,這時候挪著膝蓋跪到父親面前,一臉自責“都是孩兒無用,爹你責罰孩兒吧,是孩兒沒本事,借不回血玉杯。”
“起來吧,不能怪你。”張老爺被眾人一輪勸阻,坐在椅子上垂淚“只能怪你爹沒用,清逸閣自從到了我手裡,一不如一,到如今,還要被那些渾身銅臭的混帳小子欺辱。”看著張玥朗的目光充滿了憐惜慈愛,撫著他的頭,無奈嘆息“苦了你,要你上門,去受那種人的氣。”張家以嚴苛治家,這種慈父之愛少得罕見,張玥朗不等父親說完,大顆眼淚已經淌了下來“是孩兒沒用。爹,孩兒明再出,就跪在瑞家門前求,我看師弟他…他多少也…也該給我這麼一個薄面…”想到師弟趕自己離開瑞府時無情的面孔,張玥朗內心陣陣痛。難道…自己那些猜測沒錯?師弟一年和自己就只在玩物大賽上見那麼一回,他那麼龍虎猛的慾望,怎麼可能會滿足。
聽說師弟在外面風灑脫,名聲很大,身邊還有很多美貌女子陪著。師弟已經嫌棄他了?不會的…不會的!在瑞府那個晚上,師弟明明還是那麼…要命的折騰他,要他。
不,師弟不會真的這麼無情,他從前說過,這輩子,他只對我一個人好。
師弟這次會不答應,一定是因為…因為…他心裡七上八下,挖空心思要為瑞清突如其來的冷漠找出理由,卻怎麼想也想不出適當的藉口。
越往深處想,越覺得腦子亂成一團,只有心口處疼得厲害。幸虧本來就跪在父親面前,眼淚隨著心中那分酸楚,大滴大滴任地往下掉,也不怕被人發覺異常。
“玥朗,你在發什麼呆?”張夫人在後面輕輕撫他一下“別哭了,孩子。你爹在問你話呢。”張玥朗連忙舉起袖子,擦擦眼淚“爹,你…問我什麼?”張老爺已經冷靜下來,可以好好思索一下問題了“我剛剛問你,照你看,那個什麼瑞清,是真的存心讓我們清逸閣難堪呢,還是…”雖然知道可能不大,但是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地問“還是覺得我們送去抵押的珍玩,不足五十萬兩,所以不答應呢?”
“這個…孩兒…孩兒看不出來。”張玥朗一陣黯然,回答的聲音細若蚊鳴。張老爺嘆了一聲“管家,你把帶回來的箱子打開。”
“是,老爺。”原本打算抵押在瑞家的箱子被抬過來,打開,張老爺走過去,深具情地看著裡面一件一件心擺放的珍玩。
“雖然不敢說這裡的東西能值得五十萬兩,但,都是我們清逸閣多年的收藏啊,每件都是好東西,誰想到有一天,送出去抵押,借一件寶物,都會被人不賞臉的退回來呢?”張老爺從裡面拾起一件,滿目慨“這端石抄手硯,黝黑潤澤,四周還刻著漢人的名,是你太祖爺爺當年收回來的,臨死都握在手心啊。這朱小松制紫檀福壽如意,隨型巧雕,老松一杆,刀法暢,古趣盎然,是你太太祖爺的收藏,還有這壽山高浮雕蟠龍紋鎮紙,若雞油,石質罕見,味如松皮,當年你爺爺心裡煩悶時,最喜歡嗅這上面的味道,說這石中松味可以靜人心神,去除百憂。如今…”在張玥朗驚恐的目光中,張老爺拿著那壽山高浮雕蟠龍紋鎮紙舉到鼻尖,認真的嗅了兩下,彷彿在尋覓過去那份安逸風雅。
片刻,老淚又滴了兩滴下來,嘆著“唉,唉,果然世風已變,傳家之寶毀在我手,清逸閣風光不在,就連這鎮紙上的松味,都有些變了。”
“爹,那…那鎮紙…”
“這都是我的罪過啊,是我把血玉杯給摔碎了。我應該在祖宗靈位前自裁啊!”
“千萬不可!爹你不要衝動!孩兒代你去死好了,爹你萬萬不可自裁。”
“蠢材,我這時候當然不會自裁。”張老爺悲痛過後,拿出一家之長的氣魄,正容道“我要是自裁了,你爺爺怎麼辦?棄老父親而去,這可是至不孝!你爹絕不幹這種不孝之事!”張玥朗這才鬆了一口氣,趁機把父親拿在手上動地揮來揮去的壽山高浮雕蟠龍紋鎮紙拿回來放在箱裡。
奇怪,明明在回來的路上反覆洗了很多次,開水冷水的燙過無數遍。難道還留著那裡的味道?張玥朗臉一陣青一陣白。
“我想好了。”胡思亂想之際,耳邊傳來父親毅然的聲音。張玥朗小心地問“爹,你想好什麼了?”張老爺咬牙道“我不能拋老父親而去,當個不孝子。”
“是,爹想的對。”
“我更不能把血玉杯被摔碎的事告訴爹,把我爹活活氣死。”
“是,爹說的對。”
“為了爹能夠長命百歲,安安穩穩過好最後這些年,我決定,一定要將血玉杯的事隱瞞到底。”
“是,爹決定的對。”
“我決定,為了我爹,為了清逸閣,忍辱負重,親自上瑞家,求那臭小子把血玉杯借給我!玥朗!”
“啊?啊?爹,我在這。”
“爹出門這一趟,你要坐鎮清逸閣,好好照顧爺爺,聽孃的話。”聽見要再去瑞府,張玥朗情不自又生出一絲希望,懇求地說“爹,師弟…不,那個瑞家小子人很壞的,孩兒怕你吃虧,讓孩兒陪你一起去吧。”
“不,他要我親自去求,我就親自去。孩子,你已經受過一回委屈,不要再去了。”
“孩兒不怕委屈,我…”
“別再羅嗦了。”張老爺語重心長“他不過是想羞辱我們清逸閣罷了,這一回,你爹我就厚著這張老臉,被他糟蹋個夠!唉,只盼他滿意了,肯把東西借給咱們,這事能過得了你爺爺那關。”張玥朗怔怔站著,看看父親兩邊頰半垂的老臉。
師弟連我都嫌棄了,爹這個老臉,只怕…只怕他未必肯糟蹋…為了清逸閣和自己的老父親,張老爺做出了有生以來最大的犧牲…親自上那個姓瑞的小混蛋家裡,不顧老臉的向這個後生小子開口借血玉杯。
一入瑞府,看那闊氣十足的亭臺樓閣,雕樑畫棟,沒一處不顯出耀武揚威般的富貴氣派,心裡更是悲嘆慨。
世事不堪,誰想到昔風光的清逸閣,今竟淪落到要低聲下氣求人的境地。在瑞府大廳裡等瑞家少爺出來,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都沒見半個影子。
張老爺知道對方是要刁難自己,越想越難受,這忍氣聲的每一刻都成了煎熬,好幾次實在忍不住,直想揮袖而去。
可是一想起到了祭祖那天,必須硬著頭皮告訴玥朗的爺爺,傳家之寶血玉杯被自己親自摔成了碎片…
再三猶豫下,不得不又咬牙繼續等下去。就這樣如坐針氈地等了大半個時辰,忽然,不知哪個瑞府僕人這麼說了一聲“少爺來了。”早就無心品茶的張老爺手一抖,下意識地猛然站起來了。
“罪過!罪過!貴客遠來,竟然枯等半,都怪這些該死的僕人沒及時稟報!”一把悅耳的聲音傳來,張老爺抬頭一看,客廳門外出現一位年輕公子,身邊幾個僕從伴著,如眾星捧月般。
那公子長的紅齒白,四肢頎長,看起來十分秀氣俊美,難道…這個看起來模樣不錯的傢伙,就是整天找他們清逸閣麻煩的混蛋小子瑞清?
張老爺正在疑惑,瑞清已經跨入客廳,出一副剛剛才知曉此事的無辜面孔,匆匆走到張老爺面前,略做動又驚訝的表情“您就是清逸閣的張老伯父?”張老爺一愣“呃?我就是。”話音剛落。撲通!面前的公子忽然矮了半截,跪了下去。
這場面和心目中想象的差了十萬八千里,張老爺簡直不敢相信,再次愣了半天,連忙去扶“你你你…你這是幹什麼?快快請起來…”
“伯父!”瑞清抬起頭,一臉內疚“伯父一定是聽了師兄的話才立即趕來的。瑞清一個後生小輩,竟屈尊伯父大駕,實在…實在惶恐之極,內疚至深。”
“有話好說,你起來,你先起來。”張老爺越手忙腳亂的去扶,瑞清更是立場堅定的不肯起,一邊跪著,一邊字字真摯,開始陳情“伯父有所不知,後輩從小就對古玩珍物深有興趣,每每聽見清逸閣大名,仰慕久。
可惜生在尋常商賈之家,怎敢奢望能和清逸閣這等風雅世家親近。”仰慕?張老爺手一鬆,楞住了。
“所以,後輩知道清逸閣傳人拜師,便也厚著臉皮拜了同一個師傅,後來,又不惜被人恥笑班門斧,在清逸閣對面開了一家小小古玩店,其實就是想跟著清逸閣這等有本事的大世家,偷學上一點真本事。”瑞清輪廓優美的臉龐出一點不好意思,低聲道“這種不登大雅之堂的手段,一定惹伯父笑話了,玩物界裡誰心裡不知道?我那不成體統的古玩鋪和清逸閣一比,如米粒放在稀世珍珠之旁,本不值一提。”清逸閣是稀世珍珠,瑞家鋪子是米粒?這話真是從瑞家少爺嘴裡說出來的嗎?張老爺腦子頓時被攪成一鍋漿糊。
瑞清娓娓道來,情豐富,音調抑揚頓挫,一個勁把高帽子往清逸閣頭上戴,頓了一頓,又道“我店鋪裡面那些大小掌櫃,學的也都是皮,和清逸閣裡面的老掌櫃本不是一個檔次,所以每次買貨,他們都是先看清逸閣那邊的意思,只有貴閣的人看上的東西,他們才知道是好貨,才知道要買。唉,這種事,說出來也真是丟人。”張老爺原本彷徨不定,既憤又悲,現在愣了半天,聽著聽著,不知不覺心情好了大半,連臉也變得紅潤起來“嘿,這…我們清逸閣也只是在這行當裡站的時比別人長些,不敢當得如此謬讚,對了!你快起來,別跪著,別跪著。”瑞清看起來清秀,力氣卻很大,他不願意,張老爺使勁吃的力都無法硬拽他起來,反而自己鬧騰出了一身汗。
“這次瑞清狠心拒絕師兄,又無禮放肆,提出要伯父親自前來,實在罪該萬死。我知道伯父一定心裡怪罪我這個無知小輩。”
“不怪罪,不怪罪,你先起來再說吧。”
“做出這種無禮的事,瑞清也是沒辦法。因為瑞清有一個請求,師兄不能做主,唯有請來伯父,瑞清才能斗膽在伯父面前開口,求伯父答應。”
“先起來…”
“不!”瑞清抬起頭,眸子閃閃發亮,毅然堅定“除非伯父答應瑞清這個請求,否則瑞清絕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