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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相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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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宴席散的較晚,東莪原打算和桃兒她們一同等著收拾,可是經不住蒙必格再三相勸,鄭夫人這才聞迅過來,反倒數落了桃兒一番,責怪她讓東莪做事,東莪看桃兒一雙眼睛漸漸變紅,這才不得不回房去了。

一早,桃兒如常給她端來洗漱用的清水,東莪連忙拉住了,問起昨夜之事,桃兒卻好似已然不再在意了,只笑道:“我早說了,姑娘是客,以後再不敢請姑娘幫忙了,是桃兒沒想周全,哪能怪姑娘呢!”說罷笑著出去了。東莪隨後淋浴更衣,用過早餐,先去花圃中看過那株曇花,在一邊找了一個花盆給它獨自移栽過來,這才走向桃兒房中,問她要了一些針錢,便往府外去了。

她照記憶一路尋覓,終於看到錦兒家的小矮屋,門外的席子都收著靠在門邊,小門緊閉,卻無人在家。東莪便在屋外的石頭邊坐下等她,錦兒的這個小屋已經在城牆邊上,雖看不見大海,可是那一陣陣翻滾著衝上岸邊的濤聲卻是十分清晰響亮,一跟著一捲動隱隱的風聲向岸礁上打落,聲聲直響,東莪只覺思緒漸行漸遠,彷彿隨著這波濤一路向北而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身後有人輕觸她的肩膀,她這才察覺回頭,看到正是那的那個老者,他看看她笑道:“姑娘在想什麼這麼入神,我喚了你好幾聲,你也沒聽見,”東莪連忙站起道:“我是來找錦兒的,在這裡等著不由得發起呆來了,”那老者笑道:“錦兒一早隨我出門去了。我回來拿些東西再去。”說罷開門進屋去了。

東莪隨後進屋,看小屋裡光線昏暗,隱約可見牆邊放著一張木桌。兩把椅子,順著牆角一路皆是麻袋。那老者便彎身在這些麻袋之中尋找東西,撲鼻一股草藥香,原來這許多袋中全是藥材。小屋這頭有一扇布簾低垂,裡面還有一個小間。

東莪伏身看看藥材道:“您這兒的藥可真是齊全,”老者笑道:“哪有什麼齊全的。只是湊合著能用罷了,”東莪笑道:“別的我不知道,光是這花枝殼、黑參兩味,在北京城裡只怕也是珍貴地藥材呢,”老者笑道:“姑娘好眼力,這全是靠了這片大海的恩賜,老天賞的我這附還能下水地老骨頭,才得到這個,”說罷拿出幾小塊花枝殼來。小說網。和其它幾樣小心包好了,放入懷中道:“姑娘改再來尋錦兒吧,今她和我一同看病來著。”東莪忙道:“那就帶上我吧,”老者搖頭笑道:“這可不行。萬一要是惹了什麼不舒服回去。豈不要讓我內疚不安嘛!”說罷走出屋子,東莪一同出屋在他身旁道:“我和錦兒投緣。她見了我必然高興,何況我也能幫著做點什麼呢!”老者稀罕的看了她一眼笑道:“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地孩子,明明貴氣的像個大戶小姐,卻又不嫌我們這些又髒又窮的人,還愣是往這裡擠來,姑娘,你是打哪來的?”東莪笑道:“從內陸出來,才沒幾,”老者將她上下打量道:“姑娘家裡…是做官的吧!”東莪笑道:“沒有,總之我即不是官也不是什麼富貴地人,若是生病,我自己也能料理得了,您就放心吧”那老者哈哈大笑,轉身鎖門道:“錦兒能遇得你,真是她的福氣呀!一起走吧,不過你得答應我,到了人家家裡什麼也別摸,窮地方病多,可別真惹出什麼來才好!”東莪微笑點頭,隨他一同向小路走去。

二人一路向上,只在山路小徑間盤旋,幾乎走了快一柱香的時間,才看到山坡之旁有一個小小的矮屋,屋頂全是稻草,只用一些石塊壓著,小門歪在一旁,也只是勉強能移開一條供人進出的小縫而已,未走到屋前,沖鼻已經是一股臭味。老者回頭看看東莪,卻見她面如常,不由得心中納罕,一低頭進了小屋之中,東莪隨後而入。

這屋中更是暗沉之極,空氣渾濁不堪,東莪在屋裡站了一會,才慢慢適應這裡的光線,只見極其狹窄的小屋之中,一張小靠牆而立,已經佔去了大部分的位置,錦兒蹲在邊,正拿溼布不停的為上一個又瘦又幹地少年擦汗,她抬頭看到東莪,眼中頓時發出欣喜若狂的神情,忙向她用力點頭,咧開嘴來笑了。

東莪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再看向上這人,老者在一旁找出一個破罐,將取來地藥分做兩堆,其中的一堆放入罐中,自角落一個罐中取了清水倒入,拿到屋外去了。東莪看這少年呼聲沉重,面微微閃著赤光,額頭冒汗,可是手卻冷地異樣,她為他把了一會脈,卻覺這脈像實在是有些奇怪,正皺眉間,那老者跨進門來看到,立時將她地手拉開道:“剛剛不是答應了我嗎?”東莪只得做罷。

老者轉頭看看那少年,柔聲道:“小海,這病不打緊,安爺爺可從來沒有騙過你吧,”這少年微張雙眼,雙張開一點,可是說不出話來。老者又道:“安心養病就是了,你錦兒姐姐每都會來的,”錦兒湊身上前用力點頭,少年幾乎用盡全力才擠出一絲笑容來。老者看著他笑容不變,便道:“我給你看看藥去,”說罷轉身回頭,卻立刻了眼睛,擦掉了眼角地淚水,東莪站在一旁,只覺喉嚨哽咽,說不出話來。

她一直陪伴在側,只到錦兒幫少年餵了藥下去,又看他睡著了,這才和錦兒一同出屋,老者輕輕關上房門,嘆道:“錦兒你在這裡看著,若是有什麼事就來叫我,”錦兒點頭答應了,又看看了東莪,東莪急忙將懷中的一個小包拿出來遞給她道:“我是來給你送這個的,”錦兒打開一看,包內是幾支極細的繡花針和幾小撮各繡線,她一怔之下,眼圈都紅了,只呆呆看著心中的東西,頭也抬不起來。

老者輕拍她的肩膀,向東莪笑道:“姑娘有心,我代錦兒多謝你了,”東莪搖頭上前,也輕輕拍拍她的肩膀道:“改得閒了,好好繡一個給姐姐看吧,”錦兒用力點頭,依舊沒有抬頭,只是淚水涔涔而下滴落在腳下的地上,在泥地之中滴出一個個小泥點來。老者在一旁笑道:“這孩子可從未收到過什麼別人送她的東西呢!”東莪心酸難過,也不知該說什麼,老者道:“姑娘隨我下山吧,錦兒要這裡守著,”東莪答應了,再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才隨他而去。

這座小山位於城邊,自高處看下去便是碧波盪漾的大海,東莪一邊走一邊不時的朝海面遙望,那老者走了一會,回頭看她笑道:“姑娘是北方人吧!”東莪笑答是,老者沉默了一會,道:“多謝你了,我許多年未曾見過錦兒落淚了,”東莪微微一怔,老者看看她,笑道:“在想我是怪老頭吧,居然想看孫女哭泣!”他呵呵輕笑,轉頭看看大海,靜了一靜才道:“錦兒自那年他爹死後,就沒再說話,可是也沒有掉一滴眼淚。她眼巴巴的看著她爹的屍體給抬回來、眼巴巴的看著他下葬,每年清明掃墓更是從不哭泣…我知道她心裡難受,可是看到她那個樣子,卻情願她能哭一次,哪怕只哭一次也好…”東莪怔怔聽著,心中卻如巨石哽壓,幾乎不過氣來。

老者嘆道:“她卻又那麼懂事,從不在我面前出愁容來來,我晚年喪子,若不是有這樣一個孫女兒陪伴在側,只怕我這孤老頭早就去找地下的親人啦,唉!可是也只因有我,拖累了這孩子了!”說罷深深嘆息。

東莪卻柔聲道:“您也是她得以活下去的理由,我想她之所以哭不出來,並不是不想哭吧,哀莫大於心死,倘若沒有你在身旁,要去地下尋找親人的定然是她,”老者吃驚抬頭,直直看著她,東莪緩緩道:“所以您老更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只因有你在這世上,錦兒才有放不下的事,如此時過去,或許終有一能夠減弱她心中的悲傷。她這般努力的想要堅強起來,便是為了您呀!”老者雙抖動,眼中漸漸含淚,道:“好姑娘,錦兒能夠識得你,真是太好了,”東莪微笑道:“我在此處沒有親人,可是與錦兒一見如故,這也是緣分,”老者點頭笑道:“是呀,多好的緣分呀!姑娘,你會常來看錦兒嗎?”東莪點頭道:“這個自然,就是你們不喜歡,我也會來的,”老者笑著搖手道:“怎麼會不喜歡呢!”東莪與他並肩,慢慢向山下走去。

轉過一道山路,東莪道:“錦兒的娘呢?”老者嘆道:“生下她就死了,連面也沒見著,”東莪沉默點頭,想到錦兒如此命途,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又走了一會,她再問道:“她爹爹是怎麼死的?”老者聞言停步,目視前方,卻沒有說話,東莪看他的眼中出濃濃恨意,不知為什麼心裡竟有一些不安,不由自主緊緊的盯著他的嘴,過了一會,果然見他雙微張,咬牙一般吐出幾個字道:“是清兵,是清兵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