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揚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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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寒風中靜靜對望,這夜越來越濃重,使得山谷與天地之間,漸漸地幾乎看不到一線分隔,渾沌地無邊無際的黑幕將這兩個少年團團圍困,個人的力量真是渺小之極,何況在這樣的時候,仿似就連想要看清眼前之人都變的異樣困難。
史承戟依稀分辨東莪纖小的身影,可是無法看到她的臉頰,只朦朧見她垂頭不語,便嘆道:“其實咱們之間…不需要隱瞞什麼!我明白你先前所做的一切,換作是我也許也只能如此,可是…從今往後,不要再自己獨自承受了。你本承擔不了,我也好、鄭公子也罷,便是蒙必格也是一樣,我們都可以為你分擔。”他的聲音帶著一點鼻音,不由得用力氣,道:“可是你要明白,便是真的去了廈門,你能做的也是微乎及微。我不知道你都有些什麼打算,但是思及種種可能,終究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倘若我知道還有另一條路可行,便是拼了命,我也絕不會放你去的…可是…”他在黑暗中伸出手掌到自己眼前,道:“我曾以為自己在這些子裡得到的勵練,已經足以保護你了,可是相逢之後才知道,個人的力量…是如此微不足道,真正要面對的時候,原來我什麼也幫不了你…”他的聲音慢下來,漸漸回覆平靜,又道:“我一個男子尚且如此,更何況你一個女兒家呢!東莪,你記得,若是盡到努力之後,依舊不能如願的。那就是天意!若是到了那個時刻,一定要學著退一步。若是有別的法子,比如…你曾向蒙必格提及的…入宮什麼的…記得無論何事。無論何時,只要你覺得可以地。我…我們都會幫你,哪怕要拼上命,也在所不惜…”東莪抬頭看他,卻搖了搖頭道:“不,我沒有這個權力。不值得你們為了我去這麼做。承戟,此次分離之後,你答應我,永遠不要再和我碰面吧!好好的過你的子,每個人不都是隻有一生而已麼?帶著香兒尋一個安寧地地方,你們兄妹為我吃了太多的苦,往後就在沒有我地地方好好生活!”史承戟輕輕點頭,眼中卻閃起盈盈的淚光,輕聲道:“我會給香兒尋一個好地方。這些年來我沒能在她的身旁,因而要好好的一古腦的都補償給她,而你…”他停了一停又道:“你也要懂得保重自己。你阿瑪地事已經是定數使然,就連這天下。興許也是大局已定了。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你一定要量力而行!”東莪低頭不語。又點了點頭,史承戟上前一步,握住她的雙手,二人這般雙手互持,低頭站著,誰也沒有說話。
與此同時,卻見天邊的雲層開始隱隱約約地透出一點微亮,原來是月亮穿過雲間,自徐徐四散開的烏雲之中,顯出一輪細如蛾眉的彎月,使得這山崖邊對望的二人終於藉著朦朧的月光,看清眼前的人。
然而雖有微弱的月光,這夜卻愈發濃了,自此處看出去,四周皆是重疊地山影,所有可行的山間的路,全都隱匿在了深山地懷抱之中,身在這重重環抱的山脈之中,真地能走地出去嗎?東莪與史承戟都不約而同的轉頭看向面前地群山疊巒,卻聽身後腳步聲響起,蒙必格自林中走出道:“寺裡開了夜席,方才傳人來叫了!”二人這才點頭,隨他一起回去了。
這一夜在寺院之外的空地上,支起了十幾掌火架,近百人分坐在十數張園桌旁,盡情暢飲。寺中不便烹煮食,便在一旁支起大鍋,自山下抬上的家畜在其中沸煮,熱氣騰騰,香四散開來,眾人無不食指大動。
這些人之中除了一直跟隨楊謙的人,還有此次追隨鄭淮以及他此趟江南之行招攬的有識之士,想到明便可啟程往廈門去,都是興奮不已。此時內陸抗清力量雖然仍各有小支,可是也都只是在苦苦支撐之中,鄭成功與濟度的福建之戰卻著實令其大震聲威,助燃了漢人的志氣。因而江南群雄紛紛奔走相告,在此清旗搖擺之下似是看到了一絲希望,稍有武藝智謀的人也盼望著能為復明大業盡一份心力,更別說飽讀聖賢的儒家學士了。因而眾志成城,只盼著此次廈門之行,大有可為一番。
楊謙雖向史承戟提過同行一事,可見他並沒未有熱衷之意,再暗看席間,他不時看向東莪的默然神,心中已經瞭然,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他原先對東莪確是懷有一些疑惑,可自從晚間在屋外聽到她與鄭淮的對話開始,卻已對這個少女改觀。鄭淮自小便跟在他的左右,為人稟他最是知,一直以來讓他擔憂的,也就是這個弟子書生氣的一面。此時看到有這樣一個溫文知禮而又情剛毅的女子能陪伴在他身旁,想來卻著實是一件對鄭淮有益無害之事,因而也是同樣期盼著東莪的同行。他暗自注意鄭淮與東莪在席間偶而目光相碰相視一笑的情形,不由得也微笑了起來。
這頓晚餐許久方散,東莪自然到香兒房中與她道別,可是不管她與史承戟如何相勸,香兒始終不願意出來和她見面,東莪只得罷了,轉身默然離開。
她回到房裡,想到分手在際,不由得心中百集,正在沉思默想中,卻聽屋門輕響,開門出去看到額圖暉直直站在門外,忙要他進來,額圖暉卻搖搖頭道:“小姐,我…我知道明兒個…史公子他們就要走了,我想…我想…”東莪看他吐吐,回想往事,隱隱約約卻也有一些猜到他要說的話,便道:“你想和香兒他們一起走,是嗎?”額圖暉一驚抬頭,繼而卻又垂下頭看著自己擰在一起的雙手,半晌才道:“我答應過阿爺…”東莪搖頭微笑道:“那在長安寺我就說過了,你對我並無虧欠,其實說到底,是我欠了你,只要你能夠歡喜喜的,做你自己的選擇便是了。”額圖暉虎目含淚道:“可是…我…”東莪道:“真正可以自己選擇的人並不多,額圖暉,只要自己喜歡就好了…”額圖暉忽然鼓足勇氣一般地說道:“可是…小姐你…你也可以呀,做自己的選擇真的這麼難嗎?”東莪不覺一怔,只聽他道:“蒙必格與史公子說話時,我…我也聽到了…小姐…你別去廈門了,咱們去京城…殺了那兩個…賤人,若是成功了,從此可以歡喜喜地在一起!若是…失敗了…大夥兒一起死…也好過,天涯海角的各在一處…”東莪向他瞪目注視,這幾句話便如同驚雷一般在她耳中迴響,使得她看著眼前的額圖暉作聲不得,額圖暉的眼中出她從未見過的光芒,聲音昂道:“小姐,你知道可以的,咱們可以放手一搏,只要你開口說句話,我相信不論是誰都會支持你!你…你在我的心裡,是像天神一般的人物,可是…卻受到那樣的汙辱折磨,就算不是為了攝…為了別的,單是這一件…我就不能放過他們!”他雙手握緊拳頭,看著東莪,呼聲也分外急促。
東莪仰頭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她伸手將他發熱的雙拳握住,她的手冰涼之極,額圖暉只覺周身微微一顫,心中立時沉寂了下來。低頭只見她的雙眼閃著淚光,柔聲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我與你一樣只是普通人而已,不論是誰…都不能以任何名義…讓他人為了自己去死!你今說的這番話,我會一直記得,在心!我更不能讓像哥哥一般的你為我去冒險,額圖暉…我能叫你一聲阿哥嗎?”額圖暉顫抖不止,看著她的手說不出話來,東莪放開雙手,向前輕抬雙臂,將他寬大的肩膀輕輕抱住,輕聲道:“阿哥,你要好好保重!”額圖暉一動也不敢動,臉上淚水卻緩緩滴落下來,停了一停,終於伸出抖動的手在她的頭髮上輕輕撫摸一下,哽咽道:“你也要保重自己!”東莪含淚抬頭看他,微笑道:“好好照顧香兒,還有我師哥,”額圖暉用力點頭,東莪退開一步,道:“快去歇著吧,一早就要趕路呢!”額圖暉嘴動了動,終於不再說話,轉身去了。
這一夜的山林如同往一般沉寂,深山中的奇異低鳴、穿過峽谷的呼嘯風聲,與往並沒有什麼不同。可是,這樣的一個夜裡,有許多人無法入睡,往悠悠,委實有太多太多無法釋懷、不能放下…然而,再黑再長的夜終究會過去,月星辰輪走一回,天遲早總是要亮的,要來的總是要來,這世間委實有太多人力無法阻擋,無力做到的事。只是,於這一片無奈辛酸之中,尚能見到黑暗的過去,這對新的旅途而言,暗喻著得是喜亦或是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