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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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秋天將至，樹葉轉黃，天氣漸涼。

魏暖暖覺得自己應該會發胖，因為隨著氣溫的緩降，汪衍譽越來越常提議去吃火鍋。

說也奇怪，他們漸漸習慣那家火鍋店，覺得座位擠一些也可以忍受，覺得桌子小也沒關係，覺得湯頭不夠濃郁也喝習慣了。

她是到奇怪的，對汪衍譽來說，習慣的平凡比他天生藝術家的挑剔來得影響得大，因為她沒再聽他說過任何抱怨這家火鍋店的話，反而每次總是乖乖的把食物吃光光。

現在汪衍譽坐在她的對面，他們之間隔著蒸氣，她望著他優雅的夾起片，川燙幾下，放回碗裡，等了幾秒才緩緩的放入口中，全然沒有那天滑稽的燙口表情。

“我今天遇到一個怪客人。”她邊夾青菜邊隨口說道。

“喔？”

“他來問路，問了一家我沒聽過的餐廳名字，然後我和同事都答不出來，他就發飆了。”汪衍譽噗哧一笑，停下動作，揚眸看著她，興味盎然的開口，“怎麼個發飆法？”

“他把我們放在服務檯的dm全部搶走。”她回想那個客人惱怒的當下，不是怒吼，不是揚聲要客訴，竟然是拉開黑大包包，搜刮dm，拔腿快跑。

她跟同事當場嚇傻了眼，還來不及想要不要追出去搶回dm，就相視一眼，爆笑出聲。

“dm？！”他怪叫，也很詫異，“搶那東西幹嘛？”魏暖暖哈哈大笑，“不知道，怪人到處有，我碰過很多怪客人，有人來服務檯問超市有沒有賣豬腸，有人只是來問書店在幾樓也可以扯到臺灣要不要加入wto，還有人每次來一定要客訴一次才滿意…”在服務檯站久了，她的eq也變高了，有些客人很難纏，她也能一笑置之，就當熱心助人，不會與客人賭氣。

他聽得很有興趣，黑眸裡盈滿濃濃的好奇，“真的？那超市到底有沒有賣豬腸？”

“這個嘛…”她沉一會兒，故意吊他胃口，然後眨了眨眼，笑說:“我們是沒有賣，不過其他百貨公司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

“這倒引起我的興趣了，我想我以後到任何一家百貨公司都會到超市找找看有沒有賣豬腸。”

“你很無聊耶。”她笑罵。

“我還想知道那個客人後來的結論，臺灣到底要不要加入wto？還有那個每次都客訴的客人，都有客訴成功嗎？”汪衍譽站起來，將盤子裡的火鍋料一古腦丟入鍋中，飛快蓋上鍋蓋。

其實他不是對她的工作有興趣，而是對她這個人有興趣。

他想聽她多說說關於工作上的趣事，或者是煩悶的地方，汪衍譽是這樣打算的，他要一步步滲透她的生活，讓她沒有他就覺得怪怪的。

魏暖暖又笑了，眼眸湛亮。他想聽，她就樂意說，平常回家沒人分享工作的甘苦談，現在有個現成的聽眾，她也來勁了。

“wto喔，我跟你說，那個客人一直閒扯，扯到後來，我越聽越不明白，好不容易才搞懂，他把who當成wto…”她頓住，愣愣的看著門口的方向，面僵硬。

他正聽得興致，卻被她愣住的表情震住，循著她的目光，轉頭看去，想知道是什麼讓她停止說話。

才一眼，他就駭著了。

那是一對情侶，男的高壯有形，女的纖細瘦小，正是段先生跟那個美術館的代表。

段先生也發現他們了，立刻走過來，“嗨！你們也來這裡吃啊？這麼巧。”段先生的女友則站得遠遠的，有禮的對汪衍譽點了個頭。

“我到今天才發現這裡有一家火鍋店，不過應該開張沒多久吧？你們常來嗎？有沒有推薦菜？”段先生搔了搔頭，靦腆的說:“那個是我的女友，她比較怕生，不好意思。”這一刻，汪衍譽第一次覺得段先生很多話。

他不敢看魏暖暖的表情，有些敷衍的開口，“推薦菜？牛片吧…你可以點點看。”段先生也發現了狀況不對勁，他沒見過表情這麼難看的汪先生…偏過頭，看往旁邊的魏小姐，不看還好，一看他被嚇著了。

平一見到他就笑的魏小姐，此時面慘白，始終低垂著頭。

段先生心想，難道是…汪先生跟魏小姐吵架了？

他已經懷疑很久了，常常看到汪先生跟魏小姐走在一起，他就在猜，他們可能偷偷在往…哎喲，這可不好，小兩口吵架，他在這邊攪局，有夠尷尬的！

“欸…牛片喔…好好，我會點…你們慢用。”他有些結巴的說，然後轉身閃人。

剩下的兩個人，靜默不語。

汪衍譽等著她開口，她卻什麼也不問。

當下魏暖暖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低頭瞪著碗內的清湯，一個個問題忽地佔據了她的腦海。

段先生有女朋友了？

那…汪衍譽不知道嗎？

他不是說跟段先生很？

如果兩人很，他怎麼不將段先生有女友的事告訴她？

如果…他本就跟段先生不，為什麼要騙她？什麼南方之星？什麼魯特琴？

他是在耍她嗎？

這個可怕的想法，霍地出現在她的腦海。

她的心疼了起來，覺快要窒息，好像有人掐住她的脖子，讓她難以呼。

碗裡的清湯好像在輕輕搖晃著，不是因為地震，而是她的視線莫名的閃爍了起來。

魏暖暖臉煞白，一想到汪衍譽可能是騙她、耍她，心就一陣痛，眼睛澀澀酸酸的。

這時，她不因為段先生有女友而傷心，而是因為汪衍譽可能欺騙她而痛心。

汪衍譽仔細的看著她，看見她的眼眶紅紅的，臉蒼白，他的心也跟著揪疼。

他想，就因為段先生有了女友，她傷心成這樣？那一天他發現段先生有女友時，沒有想過她會難過，只是想著自己的機會來了…結果呢？這一刻望著她傷心失戀，他該到開心，卻也跟著她難過了起來。

原來自己的愛這麼偉大，只要她開心，他願意心痛。

他數度想開口，說些安的話，只要她別這樣…

忽地，剛剛蓋上的火鍋滾了，湯汁冒了出來，打破沉默。

他站起來要掀開蓋子，卻被燙到，迅速縮回手。她伸手拿紙巾隔熱，站起來的瞬間翻倒了桌上的水杯。

手忙腳亂間，好不容易將鍋蓋拿下來，她的裙子也溼了一片，望著熱騰騰的美食，她全無食慾。

她的心太亂，討厭這樣窒息的空間，再也待不下去。

“我先回去了。”魏暖暖抓著溼的裙子一角，站了起來，眼睛不敢看他，跑了出去。

汪衍譽的心飄飄蕩蕩，像失了。

她逃走了，他無計可施，想安她又怕惹得她更心傷，始終拿不定主意。

他暗戀她，卻無法守護她的愛情；他能給的，只有自己的那一份，段先生的那份，他取不來。

這是第一次，在愛情裡無往不利的汪大畫家，栽了個跟頭，他輸給段先生，一個有女友的男人。

他的失望，又有誰能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