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撒網擒狡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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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的她不想留在這屋子裡,江雪雪臉一沉道:“玉,你怎麼這樣不小心,給我到屋裡去。”玉的臉充滿了惶恐與不安,眼睛裡卻充滿了喜,低頭請了安,就到屋後去了。
吳九大為著急,眼睛瞪著江雪雪,就差沒問出口來。
江雪雪卻笑了一下,飄了一個媚眼道:“吳爺,真對不起,這丫頭是新來的,手腳,掃了您的興,我敬您一杯,算是給您陪不是,您千萬別在意。”她伸出如筍般的尖尖十指,在吳九面前斟上了酒,又親自端著送到他口邊,望著她吹彈可破的臉以及那襲人的香氣、吳九心中不免一蕩,但他究竟是前來辦案的,沒衝昏了頭,低聲道:“雪姑娘,呂爺跟你說了吧?”江雪雪點點頭,吳九忙道:“那怎把她支開了?”江雪雪微笑道:“別急,別做得太明顯,急子求不到真菩薩,她心裡經在犯疑了。”吳九不撿上一熱,暗罵自己真是太沉不住氣了、還不如一個窯姐兒沉著,只得訕然地喝酒帶了過去。
江雪雪又敬了大家一輪酒,趙有禮究竟是老公門,行事幹練得多,他看出玉摔碎了碟子,似乎是故意的,乃大聲笑道:“吳兄弟,今兒是你的生,咱們哥兒難得盡歡一次,一定要痛快地喝一場,來幹上三大杯!”他領頭鬧酒,萬子淵與馬青雄也懂得湊趣,隨聲附和,一輪對敬猛喝,每人都灌下了七八大杯。
大家都是好酒量,但心裡有數,才一兩分酒意,卻裝出了七八分醉態,葷話全出籠了,動作也不老實起來。
趙有禮朝江雪雪一示眼,告訴她是時候了,江雪雪會意,朝翠蘭道:“把玉叫出來,敬各位爺的酒。”翠蘭來到裡間,見玉正在倚窗眺望,乃上前道:“玉,姑娘叫你出去敬酒呢。”玉一甩頭道:“我不去,我是送菜打雜的。”翠蘭低聲道:“妹子,到了這裡,還說那些話有什麼用呢?出去應付一下吧,那些爺們都不能得罪的。”半拉半拖,把她拉了出去,江雪雪道:“玉,今兒是吳爺的好子,你掃了他的興,還不上去敬酒。”玉顯得萬分無奈地上前,斟了一杯酒道:“吳爺,祝您壽比南山,剛才的事,請多包涵。”吳九哈哈大笑道:“瞧你這張小嘴兒多會說話。”舉杯一仰而幹,卻順手拉住了她的手腕道:“來,給爺親一個,讓爺多疼惜你。”另一隻手已圍上了她的,手指用勁,剛好拿捏在笑上,手法既準又穩。
但懷中的玉臉一變,突然身子一弓,居然脫出了吳九的拿捏。吳九混跡公門多年,對擒拿法是下過一番苦功的,憑他剛才那一拿,再厲害的江洋大盜只怕也得乖乖束手就範。
可是他遇上的是碧眼狐狸,也是黑道上一條滑溜成的泥鰍,武功高,反應快,剛覺得吳九的手指不對勁,反應立生,這一弓之下,不僅脫出了吳九的掌握,還把吳九摔了個四腳朝天,四座的客人都站了起來。
玉倒是夠機警的,連忙陪笑道:“對不起,吳爺,我怕癢,沒摔著您吧?”她伸手要去拉吳九,吳九一滾身躲開了,四大金剛,鞭雄刀神,四支鐵尺,兩般兵器,都一起亮了相把玉圍了起來。
玉神如恆,淺笑道:“各位爺們,這是做什麼,是吳爺自己不規矩,怎能怪我呢?”趙有禮微微一笑道:“小妹子,你的功夫很俊呀!”吳九跳起來道:“碧眼狐狸,你乖乖的束手就擒吧,你的狐狸尾巴已經了形跡,應該穿一條長點的褲子,這樣就顯不出你長了半尺。”邢玉低頭一看,原來拖到腳面的褲子,已經縮到小腿上,知道剛才一時情急,散了疊骨功。
形跡既,她乾脆不裝了,目中碧光突盛,灼灼人,四下一掃道:“各位今天是衝著我來的了?”趙有禮道:“不錯,京師還懸著你的幾件案子未結呢!哥兒們找你不止一天了,這次總算堵住你了。”邢玉冷笑道:“懸著我的案,憑什麼?找到了真憑實據了嗎?
捉賊捉贓,各位看見我犯了案嗎?”趙有禮道:“不必,好幾件案子,高爺判定是你乾的,何況就憑你碧眼狐狸四個字就可以抓你了。”邢玉道:“有緝捕我的公文嗎?”趙有禮道:“九門提督抓人並不需那一套。”邢玉忽又冷笑道:“趙爺,你是老公事,奴家可是新進門的,一切都要仗您多提拔。”趙有禮微怔道:“這話是怎麼說?”邢玉咯咯嬌笑道:“您還聽不懂?咱們是同行!”趙有禮哈哈一笑道:“咱們這一行裡,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位女同行,而且是鼎鼎大名的碧眼狐狸來了!”邢玉道:“趙爺,我不是跟您開玩笑,我們不但是同行,而且還要您大力協助呢,這是我的身分證明。”她說著從懷裡取出一個油紙封套,打開後,遞過一張公文與一份海捕文書,趙有禮接過一看,不怔住了。
那是一份貨真價實的委任狀,是由山西撫臺陳輝祖親筆發給:‘茲聘任邢玉為本署總捕頭。’上面還蓋了山西巡撫部堂的官印,另一份海捕文書則是臨時填就:‘查本撫境內,發生盜案數起,查系一無名飛賊所為,茲派總捕頭邢玉、副捕頭查元傑緝拿該賊,如已越本撫轄境,務請各地有司予以協助為荷。
欽命二品大臣,山西巡撫陳輝祖。’邢玉口角泛著冷笑道:“趙爺,現在您相信了吧?”趙有禮沉片刻才道:“這事情趙某無法作主,老九,你去請示高爺一下,看他如何定奪。”吳九連忙走了。
趙有禮卻又道:“邢姑娘,就算你這兩紙公文是真的,可是你跑到京師來幹什麼?”邢玉冷笑道:“自然是拿賊呀!”趙有禮哦了一聲道:“難道那飛賊已經有了著落?”邢玉道:“不錯,敝省失竊的幾樣珍玩古董,都在京師的古玩鋪出現了,我聽到消息,當然要來查證一下。”趙有禮道:“那你為什麼要藏身在梨香院呢?”邢玉道:“因為據那個古玩鋪主人說,前去售贓的那個人,是梨花院的常客,所以我要在這兒等機會,好捉拿他。”趙有禮道:“在京師拿人可是我們九門提督的事兒!”邢玉笑道:“那是當然,我也不敢跟各位爺們爭功,所以只是等候著,搜齊證據後,再向貴府報案。”趙有禮道:“邢姑娘有點眉目了沒有?”邢玉看了江雪雪一眼道:“差不多了,至少我已經找到了窩主與同犯,就差那個飛賊的下落。”正說著鷹眼高朋進來了,要過那兩份公文看了一眼道:“邢姑娘是幾時就任的?”邢玉道:“有半年多了!”高朋道:“這就不對了,公文上所填的期是一個多月前,顯見這公文有問題。”邢玉道:“以前我只是以江湖之身,暗中協助查元傑辦案,因為頗得陳大人器重,一個多月前才正式受聘。”高朋微微一笑道:“很好,這麼說是我手下的弟兄誤會了,大水沖倒龍王廟,自己的人幹了起來。”邢玉笑道:“這也難怪,是我不對,我一到京師,就該向高爺報到備案,就不會引起誤會了。”高朋道:“手續上邢姑娘是欠缺了一點。”邢玉道:“我是半路出家,懂得不多,還望高爺多原諒,現在高爺不會再抓我了?”高朋又問道:“邢姑娘進京有多久了?”邢玉道:“沒多久,我是跟太極門兩位老爺子一起來,因為陳大人有一對水晶如意,託丁陳兩位老爺子帶進京來,陳大人不放心,叫我暗中照應著一點。”高朋冷笑道:“可是那一對玩意兒仍然失竊了。”邢玉苦笑道:“是的,這都是我們辦事不力,但我已查到了線索,相信不久就可以破案了。”高朋臉一沉道:“拿下!”邢玉不變道:“高爺,我也是辦案的。”高朋冷冷地道;“不管你是什麼身分,就憑你是碧眼狐狸邢玉這個人,積案如山,高某就可以拿辦你。”邢玉冷笑道:“碧眼狐狸雖是我闖江湖的匪號,但我可沒有犯過法,落過案,高爺憑什麼拿我?”高朋道:“等你上堂受審時,高某自會有證據。”邢玉道:“那也行,高爺可得把公文給我,以便向堂上呈驗,證明我的身分。”高朋冷笑道:“邢玉,你聰明一世,卻做了一件最糊塗的事,憑你在江湖上的臭名,陳大人會聘你做捕頭嗎?”邢玉道:“白紙上寫了黑字,還蓋了官印,這可假不了,不信你可以到山西查詢去。”高朋把兩紙公文都還給她,微微一笑道:“聘任狀與海捕文書都有固定的格式,你這兩紙公文卻是用手寫的,本不起作用,就算真是陳輝祖頒發,也只是唬唬你而已,到了堂上,他絕不會承認,你也不想想,你雖然沒有被捕落案,可是幾次你刀傷事主,明杖拒捕,形相都落在人眼裡,陳輝祖敢不要他的前程,胡亂下聘書嗎?”邢玉臉一變道:“官印也假得了嗎?”高朋冷笑道:“只要陳輝祖不承認,真的也變成假的了。因為私刻的部印可以亂真,這是作不得數的,要聘任一個捕頭,不是一紙手令就可以作準,必須要填就三代履歷,呈報備案,而且正式發出規定的聘書,那兩紙公文是手寫的,而且我相信絕不是陳輝祖的親筆。”邢玉不呆了。
高朋誠懇地道:“邢玉,高某身在公門,多少還顧念一點江湖道義,所以奉勸你一句,這兩份公文,你最好還是別拿出來,你身上雖揹著盜案,所幸沒有殺過人,最多判幾年監,如果呈出這兩紙公文,再加上個偽造公文的罪名,可是斬立決的大罪!”邢玉臉變為鐵青,終於把公文撕得粉碎。
高朋一嘆道:“我相信這不會是假的,但陳輝祖絕不會承認,邢玉,你實在太傻了。”邢玉道:“這老王八蛋為什要坑我?”高朋一笑道:“那恐怕他有什麼把柄被你捏住了,才玩上這一手,否則他至少也該為你換個名,就憑邢玉三個字,以及你在江湖上的行為,可夠當捕頭的資格嗎?何況歷來規例,也沒有女人當捕頭的。”邢玉道:“怎麼沒有?直隸的八卦刀李玉英…”高朋笑道:“李玉英只是替他老子李金堂出面辦事,李金堂擔任直隸捕頭多年,膝下無後,年老體弱,由他的女兒代為辦案,名義上仍是李金堂擔任的。因為那些辦事的人都是李金堂的子侄輩,大家開玩笑叫她一聲老總,那可當不得真,而且人家是巡捕世家,你可比不了。”邢玉恨恨地道:“這老殺才,佔了我的身子,暗中叫我替他幹了多少壞事,居然還坑了我一手!”高朋臉上現出了同情之道:“邢玉,這些話你最好不要說,否則不只你自己吃虧,還會再加上你一條誣衊朝廷命官的罪名,堂堂二品大員,家中有的是美貌姬妾,說跟你有一手,誰能相信?”邢玉急道:“是真的,這老王八蛋身上有幾顆痣,長在什麼地方,我都可以說得清清楚楚。”她一急之下,就顧不得羞恥,引得四大金剛都笑了起來,只有高朋沒笑,而且還嘆了一口氣道:“邢玉,這話說出去只有丟你的人,難道還可能脫了他的衣服來查驗不成?你還是認了吧!”邢玉氣得滿臉鐵青,高朋又道:“邢玉,該賣的情,高某都已做到了,希望你也漂亮一點。”邢玉臉一厲道:“說句老實話吧,我也不是真心受陳輝祖那老王八的利用,我的目的是在打那對水晶如意的主意,只是丁鶴與陳世駿那兩個老傢伙扎手,一時沒機會,想不到被人佔了先。”說著轉向江雪雪道:“是你勾通官人來抓我的吧?”江雪雪啊了一聲道:“這是什麼話呀,我只知道幾位爺們瞧得起我,請我在這兒幫他過生,誰會想到他們是來辦案的呢?
我更沒想到你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碧眼狐狸呢。”邢玉冷笑道:“你別裝蒜了,老孃認栽可以,卻不甘心栽在你這小丫頭手裡。尤其是那對水晶如意,老孃得不到,也不能便宜你,高老總,要抓咱們一起被抓!”高朋目光轉向江雪雪道:“雪姑娘,你聽見了!”江雪雪道:“高大人,奴家可不懂她說的是什麼。”邢玉怒叫道:“小子婊,贓物就藏在你的屋子裡!”江雪雪道:“那怎麼可能呢?高大人,這可冤枉、奴家是幹這個營生,已經辱沒祖宗了,可不能再背上賊名,你可一定要替奴家洗刷一下,否則後奴家怎麼混下去呢?”高朋道:“高某辦事向來毋枉毋縱,姑娘只要沒這回子事兒,高某絕不會冤枉你,否則高某也不會縱容你。”汪雪雪眼睛一紅,泫然涕,楚楚可憐地道:“高大人,奴家無縛雞之力,怎麼能做飛賊呢?”邢玉冷笑道:“下手的是呂四海,窩主是你,你們關起門來做的好事,以為老孃不知道?”江雪雪嘆息一聲道:“我跟呂爺關上門,做的是臭事,京師沒人不知道,臭歸臭,卻臭得乾淨,我墮落風塵已經夠慘了,也不在乎名節,卻不能連累了呂爺,高大人明鑑!”邢玉冷笑道:“小子婊!你裝好了,在你屋子裡起出贓物,你就賴不掉了。高老總,你怎麼說?”高朋乾咳一聲道:“雪姑娘,高某隻好搜一下了。”江雪雪連忙道:“搜不得,一個女孩兒家的屋子裡,總有一點見不得人的東西,尤其是爺們,也該避諱著點。”邢玉冷笑道:“做賊心虛了吧!”高朋無可奈何的道:“雪姑娘,幹公事的不避諱那些,既然有人指證了,高某總得代一下。”江雪雪道:“我去收拾一下。”說著轉身要進屋子,邢玉飛身搶在前頭。
高朋連忙也進了來。
江雪雪道:“我的不讓人動,你們要搜,我自己翻給你們看。”邢玉冷笑道:“高老總,你讓她自己翻嗎?”高朋居然點點頭道:“可以,我們應該尊重雪姑娘。”邢玉臉一變道:“姓高的,你這是辦案嗎?”高朋臉一沉道:“高某在公門多年,用不著你來指點,一個女孩兒家,總有點私人秘密,我們追查的是賊贓,可不是刺探人家的秘密。”邢玉冷笑道:“高爺倒是真懂得憐香惜玉,對一個窖姐兒也如此客氣。”高朋微慍道:“窖姐兒也是人,高某對你這個女賊也同樣的尊重,否則我現在就把你拷起來了。”邢玉冷笑道:“我邢玉闖蕩江湖多年,還沒叫人拷過,你高朋想拷我還沒那麼容易!”高朋冷冷地道:“碧眼狐狸,高某不希望對一個女動手,但也不會讓一個女賊在手裡跑掉。”邢玉回了一聲道:“那些事回頭再說不遲,現在我警告你一聲,要不讓我來搜,你就叫你的人搜,否則她動了手腳,藏起贓物,我就告你串通賊人窩贓。”高朋冷冷地道:“高某不信這個,雪姑娘,你自己把東西拿出來讓我看一看就行了,這也是為你洗刷。”邢玉怒道:“高朋,你這是什麼意思?”高朋道:“我們追查的是一對水晶如意,陳世駿報了案的時候說過了尺寸大小,那是兩尺長,一尺寬的一個錦盒裝的,我不相信雪姑娘能當著我們的面,把它藏起來。”邢玉道:“東西到了手,未必還會用匣子裝著。”高朋笑笑道:“就算拆了盒子,那對如意也有尺半長,三寸來寬,一寸多厚,這麼兩東西也無法瞞過這麼多人的眼睛。”邢玉這下子倒是沒有話說了。
江雪雪則打開房中的箱櫃,把裡面的衣服、首飾,一一搬了出來,最後到了上把褥被都掀開,依然沒有那對水晶如意。
高朋道:“邢玉,這下你滿意了吧?”邢玉冷笑道:“還有板下面。”江雪雪連忙道:“板下面動不得。”情急之詞,溢於形,高朋微怔道:“板下也藏不下一對如意,我看就不必搜了吧。”邢玉冷笑道:“假如你高爺說不必搜,我自然沒話說,反正太極門的兩個老頭子也會過堂的,高爺到時候能解釋得使他們滿意,我就沒話說了。”高朋微微一怔,江雪雪道:“底下是有點東西,但是我不希望有人動它,尤其是爺們,我可是一番好意。”邢玉道:“我不是爺們,我來搜好了。”她的動作很快,伸手掀起板,高朋正待阻止,卻見江雪雪使了個眼,遂不再攔阻。
邢玉掀起板,見底下有個方,伸手摸了進去,只聽叭的一聲,痛得她叫了起來!
把手出來,手指上帶著一個捕鼠器,她舉手亂甩,好不容易了出來,已是血淋淋的一片。
江雪雪道:“我說過了,這兒是不能動的。”邢玉怒瞪她一眼,跪下身子,居然從裡面出一個白木箱,長約三尺,高約有兩尺,沉甸甸的,她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得意地道:“這下你可怎麼說?”江雪雪忙上前道:“這是我私人的東西。”高朋嘆了口氣道:“雪姑娘,很抱歉,恐怕要打開來看一下了,因為這是唯一能藏得下水晶如意的地方。”邢玉一手推開江雪雪,跟著打開了箱蓋,不由怔住了,裡面是一箱金條,一些玉石古玩,還有一對雕的歡喜佛,就是沒有水晶如意。
江雪雪紅著臉,拿起那對歡喜佛道:“這就是我不願意給大家看的東西,我雖然是風塵殘花,但讓大家看見我藏著這個,到底不太好意思,尤其是當著各位爺們。這是一位侍郎大人送給我的,據他說是大內的玩物,內廷的宮監偷出來賣給他,他又送給了我,要我別讓人看見。高大人,您千萬多包涵一點啊!”高朋笑笑道:“大內的擺設被太監偷出來的多著呢,有些甚至在琉璃廠的古玩鋪中公開標賣,這也並不算犯法。”江雪雪訕然道:“那位侍郎說,私藏宮之物是要殺頭的,我才特別小心,藏在秘密的地方。”高朋笑笑道:“說說而已,沒這麼嚴重,真要嚴格辦起來,京師誰家都有一兩件大內御物,何況是真是假還很難說,一般人都把御用兩個字當點金石了。尤其是賣古玩的,加上那兩個字就喊高了那件東西的身價,唬唬外鄉的土財主還行,老京師早就不信這一套了。”江雪雪一笑道:“不管是真是假,這東西總也算是見不得人的,高大人不會拿我治罪吧?”高朋笑道:“雪姑娘說笑話了,打擾,打擾。邢玉,這下子你總沒話說了,乾脆點,走吧!”邢玉的手仍在滴血,卻冷笑道:“高老總,雖沒搜出水晶如意,卻也搜出一箱金條,我估計最少有二百兩,一個窖姐兒私藏重金,來源就很可疑!”高朋笑道:“碧眼狐狸,你的眼皮子怎麼變淺了?三百兩金子也算重金?雪姑娘名滿京師,往的都是富商大戶,兩三年下來,存個三五百兩黃金也不算多。”吳九這小子也抖起來了,斜著眼冷笑道:“邢玉,雪姑娘是潔身自重的好姑娘,所以只有這點私蓄,你如果在梨香院躲上半年十個月,賺的數目還不止這麼一點呢!”邢玉碧目怒火突迸,厲聲叫道:“混帳東西,你也敢在口齒上輕薄姑?”她的動作奇怪,口中說著話,身形已飄了過去,一下子就捏住了吳九的脖子,手腕一翻,一支匕首就壓在他的喉嚨上,吳九嚇得叫了起來。高朋皺皺眉頭道:“邢玉,我這個兄弟貧嘴是不當,可是你殺了人,自己也是死罪!”邢玉冷笑道:“高朋,老孃豁出去了。在大獄裡關上十來年,還不如死了的好,要死也得找個墊背的。”高朋道:“你打算拒捕?”邢玉道:“那是你的說法,老孃只是不甘就擒,如果你們一定要抓我,老孃就先宰了他。”她拖了吳九,匕首仍然比著他,慢慢向窗口移動,四大金剛要合圍上去,邢玉厲聲道:“誰再上前我就下手!”高朋卻喝道:“有禮,不要再過去。”趙有禮一怔道:“就這麼放她走?”高朋道:“邢玉,你走不掉的,我早已安排好了。”邢玉冷笑道:“除非是你高老總出手,憑你手下那些酒囊飯袋,老孃還不放在心上,何況我還有一個人質。”拖著吳九到了窗口,沉聲道:“乖乖的,跟我跳下去。”吳九苦著臉道:“我沒練過輕功,這樓有兩丈多高呢!”邢玉冷笑道:“有你祖攙著你,放心跳好了,最多摔斷腿,總比割斷脖子好,乖孩子,你認了吧!”高朋沉片刻才道:“老九,聽她的。”趙有禮忙道:“大哥,到了下面恐怕不容易圍住她,聽說她還有同黨在樓下接應著呢!”高朋道:“那也沒辦法,老九在她手裡,她是亡命之徒,咱們不是,不能拿自家兄弟生命來冒險。”邢玉冷冷一笑道:“高朋,你這麼愛惜弟兄,不愧是個仁義大哥,看來老孃這一寶倒押對了。”高朋道:“邢玉,你可以試試運氣,但千萬別傷了我這個弟兄,否則我就格殺不論了!”邢玉居然咯咯一笑道:“放心好了,高爺,這龜孫子的一條命跟老孃拴在一塊兒了,我可捨不得殺他!”腿雙一用力,提著吳九從樓上拔起,穿過樓窗,飄向地上,身形才落地,忽地一顆石子由斜裡襲來,打在她肘部的麻筋上,邢玉手腕一麻,匕首叮然墮地。
吳九見機會難得,雙手朝她前抓去,手指猛然使勁。
這一手很卑鄙,卻很管用,邢玉負痛之下,捏住脖子的手鬆了勁,吳九知道這婆娘的厲害,一滾身躲開了。
高朋等人也從窗子裡跳了下來,七條大漢分別圍住三個方向,高朋則徒手向邢玉過去。
邢玉厲聲道:“姓高的,你別得老孃施煞手!”高朋冷笑道:“你還有什麼殺著儘管施展好了!”邢玉撮口打了聲呼嘯,黑暗中竄出三條人影,一個老頭兒,一個漢子,一個年輕的小娘們。
三人都是手鋼刀,近她的身邊,老頭兒首先問道:“當家的,得手了沒有?”邢玉怒道:“得個的手,咱們叫人給坑了,老查,你放的什麼線?叫人綴上了都不知道。”這個冒充她的老子的土老兒,顯然是他的助手,也是公文所載的山西副捕頭查元傑,另外兩個男女則是紅臉魏三與大草驢牛青兒了。
查元傑外號叫九把刀,在黑道上頗為有名,這獨行飛賊中老一輩的能手,誰也沒想到他會跟邢玉搭上了幫。
他四下一看,只見包圍的都是九門提督的公人,不微怔道:“當家的,咱們也是辦案的!”邢玉呸了一聲道:“別提了,那是陳輝祖耍的花樣,本作不得數,咱們叫他耍了!”查元傑道:“白紙黑字,蓋著官印,那還假得了嗎?”邢玉道:“他沒往上司備案,有個用?趁早把你們身上那張聘書毀了,如果被捉住,還會落個私刻官印,偽造公文的罪,我遲早要宰了那老王八!”查元傑怔了一怔道:“咱們現在怎麼辦?”邢玉道:“先想法子脫身要緊。”查元傑四下望望,忽然湊身在她身邊說了幾句,邢玉一睜眼道:“是嗎?老小子,這件事還辦得不錯。”查元傑一笑道:“老頭子今天就發覺情況不妙,你給我的字條叫呂四海給掏去了,我就知道會有問題,所以心裡打了個底,剛好又碰見那兩個老傢伙氣沖沖的由這兒出來,我就把他們給穩住了。”邢玉道:“好,把他們招呼過來吧?”查元傑道:“不過陳輝祖的聘書有了問題,恐怕…”邢玉道:“我有辦法叫他們聽命。”查元傑一揚手,暗空中起一條星,那是江湖人暗通消息的信火。高朋聽見他們密談,冷笑道:“你們還想招同黨來,那好極了,正好一網打盡。”邢玉冷笑道:“姓高的,你別樂,回頭有你瞧的。”高朋本來已打算招呼大家上前合圍,現在卻有心等一下,看看他們會有什麼幫手。沒有多久,果然兩條人影至,卻是太極門南劍北掌丁鶴與陳世駿。
高朋不一怔道:“二位怎麼又來了?”邢玉道:“二位老爺子請過來一下。”陳世駿冷笑道:“東西丟了,你高大人不肯幫忙,我們只好自己設法了,邢姑娘,事情怎麼樣了?”二人移近她身邊,邢玉低聲道:“東西搜到了,被我藏在另外的地方,對方發覺了,找來了高朋要圍住我。”陳世駿然大怒道:“他這是什麼意思?”邢玉忙道:“老爺子別緊張,高朋一定是跟他們串通好了,存心想扳倒撫臺大人,東西是我在花園裡找到的,無憑無據,也不能指定是誰偷走的,所以高朋才敢明目張膽地幫他們,所以我一定要設法脫身!”陳世駿道:“把東西給他看看,瞧他還有什麼話說?”邢玉道:“不行,東西落入他的眼,就得呈官過堂再發還,成了明貨,慶親王還能收嗎?沒有這對寶貝,撫臺大人雖是慶親王的門生,他也不能幫忙,咱們的目的是保全撫臺大人的前程,不能敞著幹,更不能明說,高朋拿捏的也是這一點,才敢公然要捉我。”陳世駿點點頭道:“說得也有道理,跟老夫走,姓高的再敢攔你,那就算他有種。”邢玉一笑道:“全仗您二位老爺子了,高朋盡出好手,我實在脫不了身,否則也不敢麻煩二位老爺子。”陳世駿冷笑一聲,領先朝前走去,高朋攔住道:“陳大俠,這幾個都是有案的飛賊,兄弟為了職責上…”陳世駿冷笑道:“至少他們沒有偷盜兄弟的東西,高大人對兄弟的那件案子,怎麼不肯盡心呢?”高朋道:“兄弟怎敢不盡心,實在是無線索可循。”陳世駿道:“線索在這幾個人身上,他們已經探明瞭偷盜的人,也知道贓物的下落,所以兄弟要借重他們破案。”高朋一怔道:“是誰下的手,東西在那兒?”邢玉笑道:“高爺,彼此心裡有數,何不明說呢?”高朋愕然道:“這是什麼話?只要你指明是誰,起出贓物,高某絕對秉公處理!”陳世駿笑道:“我們已經領教過高大人辦案的本事,因此不敢勞駕,我們自己會處理的。”高朋道:“陳大俠對兄弟不信任,兄弟很慚愧。可是這幾個人落有案底,陳大俠請高抬貴手!”陳世駿道:“陳某一定要帶走他們,高大人肯放一馬,陳某很,否則高大人公事公辦,陳某也不含糊。”高朋一怔道:“陳大俠,你這是阻擾公務!”陳世駿冷笑道:“別說閣下只是一個有職無銜的提督府巡捕,就是提督大人在此,陳某也照樣不買帳,官府這一套對太極門可不算回事。”高朋冷笑道:“陳大俠,那對令親可不太方便!”陳世駿冷冷地道:“敝親是二品大官,兄弟只是個江湖人,各幹各的,本扯不上關係。今乃是兄弟的私人行動,高大人如果打算用官場的關係套上兄弟,那可打錯了主意。何況敝親能做到撫臺,自然有他的門路關係,憑閣下一個小小的總巡捕,大概還扳不倒他。”高朋臉上泛起了怒,厲聲道:“陳大俠,高某從沒有倚仗官府的勢力壓人,可也沒向誰低過頭,今天你想包庇碧眼狐狸,至少先得把高某放倒了才行!”陳世駿已經憋了一肚子火,到這時完全發作了出來道:“今天高大人想留下邢姑娘,要擺平的不止陳某一人,而是整個的太極門,你姓高的酌量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