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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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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珊奔到了楚楚身邊。

韋楚楚倒在地毯上,身子蜷縮得像一隻小小的蝦米,兩隻腿都彎在前,瘦瘦的胳膊死命的抱著膝蓋。臉上淚水縱橫,眼睛恐懼而驚惶的大睜著,頭髮沾著淚水,溼漉漉的貼在面頰上。靈珊在她身邊跪了下去,小心的掀開她的睡袍,那孩子立即渾身掠過一陣痙攣,她喉嚨裡不住的幹噎,卻驚嚇得不敢、也無法哭出聲來。靈珊望著她那的大腿,不住了一口冷氣,在那稚、白皙的皮膚上,一條條鞭痕清晰的凸了起來,又紅又腫又帶著血痕。靈珊回頭望著韋鵬飛,怒火在她整個膛裡燃燒:“你殘酷得像只野獸,韋先生。她是你親生的女兒,你怎麼下得了手?”韋鵬飛關上了大門,身子靠在門上,他眼睛疲倦而神情蕭索,臉蒼白得像蠟,他的眼光不由自主的對楚楚投了過來,低聲的,自言自語的說了句:“養不教,父之過。”說完,他的眼眶陡然溼了,閉了閉眼睛他頹然的轉開了頭,不再去看楚楚。靈珊心中一緊,有股愴惻的情緒立即抓住了她,她竟不忍再去責備那個父親。低下頭,她再細心的檢查楚楚,於是,她發現她手臂上、腿上、身上、甚至臉上…到處都傷痕累累,到處都破了皮,還夾帶著瘀傷和撞傷,那父親下手竟毫不留情!靈珊把楚楚的頭扳轉過來,讓她面對著自己,楚楚不住的顫抖,不住的痙攣,不住的噎…就是哭不出聲音來。她顯然是嚇壞了,嚇得失魂了,她這種驚懼的神態比她身體上的創傷更讓靈珊擔心,她低喊了一聲:“楚楚!”那孩子怔怔的望著她,大眼睛瞬也不瞬。

靈珊想站起身來,想去找一點葯膏來給她搽,誰知,她的身子才一動,那孩子就忽然伸出小手,牢牢的扯住了她的衣裙啜泣著叫:“阿姨,不要走!”

“哦!”還能說話,證明沒被嚇暈。靈珊吐出一口氣來,慌忙把楚楚一把抱住,從地上抱了起來,她輕拍著孩子的背脊,安的說:“放心,我不走!我陪你!”回過頭去,她瞪視著韋鵬飛,問:“她的臥室是哪一間?”韋鵬飛走過去,打開了走廊的第二扇門,裡面是一間佈置得很周到的育兒室,粉紅的小,粉紅的地毯,粉紅的窗簾,粉紅的玩具架,架上堆滿了洋娃娃、小狽熊,和各種茸茸的小動物。靈珊環室四顧,不發出一聲輕嘆,那父親不能說沒為這孩子盡餅心呵!

把楚楚放在上,她回頭對韋鵬飛說:“家裡有葯膏嗎?”

“應該有。”

“在哪兒?”

“浴室裡吧!”韋鵬飛要去找。

“算了,我去找吧!”靈珊走進浴室,打開櫃子,她立即發現各種醫葯用具都有,葯棉、酒、紅葯水、三馬軟膏、消炎片、雙氧水…她拿了葯棉和雙氧水,再取了一管消炎葯膏。走到楚楚房裡,她就一眼看到韋鵬飛坐在楚楚的沿上,無言的‮摩撫‬著那孩子的面頰,而楚楚卻用力的掙脫了他的手,倔強的把臉對著牆壁。韋鵬飛的臉更白了,怒火又燃燒在他的眼睛裡,靈珊很快的走了過去。

“你出去吧!讓我來照顧她!”韋鵬飛深深的看了靈珊一眼,就默默的站起身來,走出去了。走到客廳裡,他本能的從酒櫃裡取出一瓶酒,倒了一杯,握著酒杯,他走往那落地長窗,習慣的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那忽明忽滅的燈丕和街道上那偶爾馳過的街車。啜了一口酒,他倚著窗欞,把自己那疼痛裂的額頭,抵在那冰冷的玻璃上。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站了多久,耳邊,隱隱約約的聽到,從楚楚房裡傳來靈珊那呢噥低語聲,軟軟的,柔柔的,細緻的,溫存的。他下意識的傾聽著,那女的軟語呢喃喚醒了他靈魂深處的某種痛楚,他蹙緊眉頭,到心臟在被一點一點的撕裂…一仰頭,他喝乾了杯裡的酒。

再注滿了杯子,他重新倚窗而立。抬起頭來,無意間,他看到天空中懸著一彎下弦月,如鉤,如弓,如虹。那月光清清的,冷冷的,幽幽的,高踞在那黑暗的穹蒼裡,似乎在靜靜的凝視著整個大地。他的心神有一陣恍惚,然後,他聽到靈珊在輕柔的說:“…所以,你要別人愛你,先要去愛別人!不可以恨你爸爸,他打你,比打他自己還疼。將來…你長大了,你就會懂得的!”韋鵬飛驟然閉上眼睛,覺得一股熱猛的衝進了眼眶裡,心中掠過了一陣痙攣,搐得渾身痛楚。咬緊牙關,他度過了這陣痙攣,舉起酒杯,他又啜了一大口。接著,他聽到靈珊在唱歌,在低低的,婉轉的,細膩的唱著一支歌,他不自的側耳傾聽,仔細的去捕捉她的音。於是,他發現,她在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同一支歌曲,像是兒歌,又不是兒歌,像是催眠曲,又不是催眠曲,那歌詞優美而奇異:“月朦朧,鳥朦朧,點點螢火照夜空。

山朦朧,樹朦朧,唧唧秋蟲正呢噥。

花朦朧,葉朦朧,晚風輕輕叩簾櫳。

燈朦朧,人朦朧,今宵但願同入夢!”他傾聽著,那歌聲越唱越輕,越唱越柔,越唱越細…他的神志也跟著歌聲恍惚起來,催眠曲?不知道這是不是催眠曲,但,他確實覺得被催眠了,被惑了。他斜倚在窗欞上,不動,也沒有思想。歌聲停了。他依然佇立,那催眠的力量並沒有消失,他心中恍恍惚惚的重複著那歌詞中最後幾句:“花朦朧,葉朦朧,晚風輕輕叩簾櫳。燈朦朧,人朦朧,今宵但願同入夢!”一時間,愁腸百轉,而不知身之所在!

忽然間,有個人影亭亭玉立的站在他面前,同時,他手中的酒杯被人取走了。他一驚,回過神來,才發現靈珊正拿開他的酒杯,用頗不贊同的眼丕靜靜的望著他。

“她睡著了。”靈珊說。

“哦!”他凝視著她。

“你喝了太多的酒,”她把杯子送到桌上去。

“只有弱者才借酒澆愁。”他一震。

“你怎麼知道我是借酒澆愁?”他微有薄怒。

“我本無愁可澆!”

“是嗎?”她慢慢的走回到窗邊來,望著他的眼睛,輕緩的搖了搖頭。

“不用欺騙你自己,你是我見過的人裡面,最憂鬱的一個!”他再一震,眼光就銳利的投注在她身上,她穿著件純白的絨質睡袍,長髮垂肩,面頰白皙,眉濃而,眼珠深而黑,那下巴的弧度是美好的,而那面部的表情,卻在柔和中混合了執拗。是的,執拗,這是個執拗的、坦率的、倔強的、任的女孩。在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曾經領教過她的剛強和堅毅。但,這樣一個剛強的女孩,怎會唱出那麼溫柔甜的歌曲?怎會對一個陌生的小孩子,付出那麼深摯的熱情?是了,在這剛強的外表下,必然藏著一顆善良而熱情的心,不止善良和熱情,那顆心還是銳細密而易的!

“不必盯著我看,”她直率的說,眼光調向了窗外的星空。

“我知道我服裝不整。”

“不是的,”他倉促的說:“我在看…你具有多少種不同的格和優點!”她的臉微微一紅。

“你的恭維話和你的罵人話同樣高明!”

“你也是!”他們相視了一眼,她微笑了笑,又看著窗外。

“我們辦個涉,”她說,笑容收斂了,顯得嚴肅而莊重。

“你設法把阿香找回來,於情於理,你都欠了阿香的。然後,你把楚楚送到我的學?錮矗夂⒆有枰笥眩枰逃枰退炅淶暮⒆釉諞黃穡?br>“好的!”他嘆口氣,完全屈服在她的“理”之下:“我聽你的安排!”她再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