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九章身世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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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所謂的島主,既不是虎背熊的糾糾武夫,也不是瀟灑出塵的武陵少年,更不是長髯白髮的江湖碩彥。
乃是個十七八歲的妙曼少女。
那少女,雲鬢高挽,淡掃蛾眉,一對澄清如同湖水般大眼睛,嫵媚婀娜兼而有之,準鼻櫻,芙蓉為面,通身嫣紅宮裝,柳款擺,娉娉婷婷的走出廳來,美,是美到了極點。
她蓮步輕移,走到右首主位上,左手伸出如同水仙花似的尖尖五指,向蕭銀龍一照嬌媚的梨渦一現,鶯聲燕語的說了聲!
“蕭少俠請坐!”蕭銀龍如夢似幻,也祗好應了聲:“島…島主請!”那少女螓首微頷,竟在主位上,與銀龍對席而坐,大大方方的打量了銀龍一眼,然後才對著尚自恭身而立的八方首領按了按右手,示意叫他們坐下。
那手式大方得體,態度端莊和靄,威儀自然之極。
瞽目鬼王蕭謙,還未就座,低聲道:“上稟島主,蕭少俠…”沒等他的話說完,那少女接著道:“蕭少俠一路風塵勞頓,又當晚餐之時,令他們擺酒接風,一切的話,等飯後再談好啦!”瞽目鬼王蕭謙忙應了聲:“是!”蕭銀龍原想開口,聞言也就祗好閉口不言,僅只淡淡一笑道:“蕭某此次南下,島主多方厚待,優禮有加,實在心中過意不去!”那少女微笑不答,但粉臉之上,有一層淡淡的紅暈,少女的羞態,嫵媚動人。
此時,瞽目鬼王吩咐之下,正廳已筵開兩席,水陸並陳,十分豐盛,幾個少女往來如梭,捧酒端茶。
酒過三巡,已是掌燈時分,大廳上杯觥錯,燈燭輝煌。
那少女舉杯起立,對著銀龍道:“少俠遠來,荒島生,不成敬意,請乾此杯!”蕭銀龍雖不善飲,但也無可推卻,只好仰臉一飲而盡。
少女杯酒下嚥,粉臉微駝,益見嬌豔,盈盈一笑,道:“暫時失陪告退,恕不成禮,總管與八方首領多敬幾杯!”說完,離席而起,臨行時,秋波一轉,盼了銀龍一下,然後向瞽目鬼王蕭謙低聲道:“大叔,你可問問他!”蕭銀龍目送少女進入廳後,正要說話,不料瞽目鬼王蕭謙的面一肅,生滿了疤痕的醜臉,肌連連動,似乎十分緊張的問道:“少俠,請問你,真個的姓蕭嗎?”蕭銀龍是又好笑,又好氣,但身在客位,強自忍住,點了點頭道:“這不會錯,在沿海貴島,在下不敢誇口,關外關裡的數千裡內,凡是武林一脈,也都知道蕭銀龍這三個字,卻假不得!”瞽目鬼王蕭謙雙手一按桌子,從坐位上猛然站了起來,緊張的道:“你今年是不是十八歲?”這問話的語音甚是沉重,聽在人耳內嗡嗡作響。
蕭銀龍莫名其妙,祗好楞楞的點點頭。
他又想起,瞽目鬼王蕭謙是看不見點頭的,因此補充了聲:“正是十八歲?”瞽目鬼王蕭謙慢慢的坐下,輕聲的道:“會嗎?十四年了,還像是昨天的事一般!唉!”銀龍見他忽而緊張萬分,忽而悠悠長嘆,心中的悶葫蘆再也無法解開,但料著必有一番不平凡的事體,才會使他這等易怒易噪。
因此,不自覺的問道:“蕭總管!你有什麼難言之隱?”瞽目鬼王搖搖頭,卻道:“十四年前的冬天,我隨著家主同主母,帶了小主人,到關外的牡丹江去,那是因為家主聞人傳言,在牡丹江有一家武師,祖傳的一柄神劍,與家主的一柄劍,乃是同時鍛鍊的雌雄合壁,因此,不遠千里前去拜訪。”凡是練家,最喜聽武林往事,蕭銀龍也不例外,以為瞽目鬼王酒後懷身世,憶起了武林舊事,白頭宮女,談天寶舊事,卻也別有風趣,因此,不但沒攔他的話,反而湊趣的道:“見到了沒有?”瞽目鬼王嘆了口氣道:“誰知找是找到了,見也見到了,那柄所傳的神劍,雖也是一時上選,犀利的古物,但卻不是家主神劍的雌的一柄,而且同家主的神劍一經併攏了來,說也不信,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家主的劍安然無恙,而傳說中的那一柄,卻彎彎曲曲,鋒卷刀崩,如同冰雪見了太陽。”他的話娓娓談來,比手劃腳,頗為引人入勝。
蕭銀龍不由了一句道:“真金不怕火煉,神劍利器膺假不得!”瞽目鬼王卻接著說:“家主乘興而去,敗興而返,冒著大雪,要趕回來過年,一路上江湖已傳遍了神劍的奇蹟,當時主母一路都擔心有人動神劍的念頭,每次囑咐家主及我多加小心!”銀龍不由道:“貴主人既有神劍,亦必是有字號的行家!”瞽目鬼王搶著道:“這還用說,十四年前,南六北七一十三省,誰不知道‘神州一劍’同‘飛燕王女’夫的大名,算得響噹噹的字號!”蕭銀龍雖然沒聽說過,也不好掃了他的興頭,唯唯的道:“二位前輩!也曾聞名,後來呢?”瞽目鬼王臉上的肌一動,道:“一路上並無風吹草動,有一夜我們在‘老爺嶺’打店,當天晚上我就聽到主人房中有爭論的聲音,由於僕主名份,深更半夜,我沒敢多事。”蕭銀龍心知緊要關頭到了,便道:“哦!結果…”瞽目鬼王凝神道:“結果,大聲叱喝了幾句,也就沒有動靜,天明,依著主母,就要改道繞過‘老爺嶺’的雪谷,家主沒有理會,一大早就叫我套車趕路,從雪谷穿過,記得那天好大的雪,手掌大的鵝片,漫天漫地的落著,十尺以外,看不見人影,全是白茫茫一片!”他說到這裡,神情十分動,伸手摸起面前一杯酒,一仰脖子喝乾了,面對著廳外,回憶的道:“山路積雪怕不有三四尺深,車子難行,也是該當有事,忽然咔嚓一聲,右車輪夾到石縫裡面去,越拉越緊,任怎的也拉不出來!”銀龍不由一笑道:“人下來,把車子倒回去,輪子自然會拉出來的!”瞽目鬼王點點頭,又深深一嘆:“唉,不錯,在家主同小人跳下車來,正要把夾著的輪子倒拉出來,忽然嗖!嗖!風響,四面八方呼哨連起,接著,暗器如同疾風暴雨,漫天飛蝗,陡的了過來,飛刀、鋼鏢、梅花針、透骨釘、喪門錐、飛蝗石、蓮子彈…比空中的雪花還來得緊,得疾!”廳內的八方首領固然是同聲一“哦!”蕭銀龍也不由雙眼一稜道:“糟啦!”瞽目鬼王反而安靜的沉默,半晌方接著道:“家主身上雖在摔不防之下中了幾點暗器,但當時並不慌張,一招‘飛龍入雲’在暗器如雨的圈子騰起丈餘,人像只極大的蒼鷹,呼的一聲向外衝去,我那時,在百忙中暗手向車蓬裡出鐵竿虎筋鞭,打算護住蓬車裡的小主人,不料,返身之際,雙眼同時中了暗器,痛徹心腑,立刻昏倒在雪地上!”說到這裡,他伸出右手,摸了摸僅剩一對黑的眼眶,使人有英雄氣短的觸,同情的悲哀意味。
蕭銀龍乃是情中人,眼看瞽目鬼王的神情,了眼睛幾乎陪著滴下淚來,勉強呷了一口酒,低頭掩飾過去,低聲道:“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以後…”瞽目鬼王蕭謙的嗓子有些嘶啞,乾咳了一聲又道:“等到我醒來,已不知過了多久,天冷得手腳都凍僵了,血腥沖鼻,雙眼痛如針刺,臉上砭骨裂膚,勉強掙扎著,爬進蓬車,不但小主人不知去向,連家主及主母也早已不在車內…”這時,廳上的人,早已停杯不飲,凝神摒氣,聽他訴說往事。
他了一口唾沫,又接著道:“我滾出車蓬,心想,血腥味重,主人夫婦敢莫遭了毒手,誰知摸索之下,附近十丈餘內,屍體橫七豎八,怕不有五六十具之多,當時,我雙目失明,遍體鱗傷,兩手麻木,那還分得出是不是家主及主母的人來。”他一口氣說完,唏唏噓噓的咽起來。
蕭銀龍也不由神傷,但卻問道:“你們一行既只有主僕四人,為何留下許多屍體!”瞽目鬼王蕭謙且不回答他的話,自顧道:“那時我,身負重傷,又不知主人夫及小主人的下落,原打算一死了之,但心想,或者主人及小主人未遭毒手,又想到若是遭了毒手,我一死之後,連個通風報信的都沒有,豈不大錯,因此,我苟安偷生活到現在!”他槌頓足,把面前的碗筷酒杯都打翻了,又道:“所以,我鼓起勇氣,爬到了天池,天池神醫餘萬明,乃是家主知友,一面醫治我的傷,一面派人往‘老爺嶺’打探,但是,老爺嶺雪谷中的屍體,竟被人打掃乾淨,毫無蛛絲馬跡可尋!”銀龍一面聽,一面沉思道:“想是當地的惡道,覬覦你主人的神劍,驟下毒手,你主人夫拚命搏鬥,雖也殺了不少惡徒,但眾寡不敵,同遭毒手,賊人生恐引起血仇,又移屍滅跡,如此推斷,恐怕你家小主人也未倖免!”誰知瞽目鬼王連連搖頭道:“不!你祗猜對了一半!”銀龍的臉不由一紅,苦笑道:“臆測之辭而已,難道後來已把是非明瞭嗎?”瞽目鬼王嘆了口氣,又道:“我傷勢醫好,連夜遍返此地,那時玉環島島主,‘雲程金剛’楊鎮遠,就是現在島主‘凌霄綵鳳’楊飛虹的老父,與家主有八拜之,而且兩家有‘指腹為婚’之議,老島主聞言,立刻帶了少島主‘粉面專諸’趕往關外,要與盟弟報仇找場!”蕭銀龍神不由一震,擊節朗聲道:“好!朋友義氣,理當如此,老島主令人可敬!”此時。
香風一陣,玉環島主“凌霄綵鳳”楊飛虹姍姍而出,一身宮裝已卸,淡黃的晚衫,在濁光閃動之下,益發清越出俗,落落不凡。
八方首領全都肅立離位。
蕭銀龍也欠身而起,道:“島主只管安歇,在下正聽貴總管暢敘武林往事,對令尊前輩的為人十分折服,只恨緣吝一面!”
“凌霄綵鳳”楊飛虹面有淺愁,咬了咬下道:“家父當兼程北上,替世叔找場,總算查出了,那事乃是老爺嶺回子營的‘雪口飛狐’沙回子乾的。”蕭銀龍聞言,不由然而喜道:“敢情好!斌總管主人的大仇可報了!”楊飛虹螓首微搖,侃侃而談:“家父把‘雪山飛狐’馬回子帶回島來,再三詢問,馬回子一口咬定,世叔夫婦確曾當場重傷而亡,至於那柄神劍,卻說在混亂之中被他一個手下小頭目乘火打劫帶走,至於那位…”她似有嬌羞,言又止。
銀龍深知乃是由於“指腹為婚”她女兒家難於啟齒,為了想聽下文,卻代為掩飾著道:“蕭總管的小主人呢?”凌霄綵鳳楊飛虹星目垂簾,睫連動道:“那位世兄據馬回子說,就在混亂之時,突遇如今失蹤已久的前輩拔刀相助,將他帶走!”蕭銀龍不由搖頭道:“又生枝節了!”凌霄綵鳳楊飛虹又接下去道:“我父一氣,掌劈了馬回子,二次帶家兄北上,曾說,不找回遺孤及神劍誓不回島,誰知…”她淚珠如注,泣不成聲,勉強抹了抹淚眼,才說:“他老人家去到回子營,不分青紅皂白,見了老爺嶺的人就殺,終於同家兄雙雙被回子營的人施毒害死,回子營的人也全部搬走,移民長城以北,時至今一十四年,老父長兄之仇未報,世叔的遺孤…”女兒家,秉如此,她不似瞽目鬼王那等硬心腸,因此,梨花帶雨,芙蓉含,哭泣難。
蕭銀龍祗好安她道:“島主不必過份悲傷,凡事總有個水落石出之,在下不才,成天便在江湖行走,又是生長在關外,若有音訊,定效犬馬之勞!”凌霄綵鳳楊飛虹含悲忍淚道:“多謝!”瞽目鬼王這時卻道:“此番請蕭少俠前來,正有一事請求玉成!只是有些冒味!”銀龍聞言,不由一愕,但仔細一想,這正是自己要問的,還有何疑慮之處呢?
因此,慨然道:“總管請講,但有用我之處,萬不推辭!”誰知瞽目鬼王聞言,離坐而起,躬身一禮道:“小的先行謝過!”蕭銀龍不覺一立身形,回讓不迭。
瞽目鬼王蕭謙緊接著說:“聞近武林傳言,蕭少俠有一柄寶劍,可否借來一觀?”銀龍不由一楞。
因為武林中人,視兵器如命,輕易不讓外人過問,何況蕭銀龍這柄劍,確是上古奇珍,怎肯輕易示人。
但是,由於玉環島待如上賓,情面難卻,祗好解下烏墨劍,道:“一觀無妨!”說著,雙手遞了過去。
不料瞽目鬼王也不過是接過手來,一握劍鞘,臉忽然大變“通!”的一聲,直的跪在地上,捧劍過頂,納頭便拜,口中喃喃的道:“主人在天有靈,小的終於在將死之前,又見到了故主神物!”他這突然而來,蕭銀龍固然一驚,八方首領也莫不大意外,凌霄綵鳳楊飛虹,也離席而起,一對鳳目落在蕭銀龍的臉上。
一時,廳上氣息沈濁,死似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