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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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門打開的時候零停止了挖掘,他推了阿手一下,阿手正在暈暈睡,在暈暈睡中將身子挪到口上坐著。零在他身邊坐下,一邊將血模糊的手藏在袖子裡。
軍和保長進來,保長立刻尋找到了阿手,然後又看了看那具中統手下的屍體,他的目光從屍體上挪到零的臉上,又挪到阿手閉著的眼睛上。
阿手立刻就睜開了眼,他屬於那種警醒到能被人看醒的人。
保長微笑:“還沒死呢。”阿手蔑視:“狗。”
“是披著狗皮的人。哪一天我撕掉這張狗皮,有很多披著人皮的狗就要死了。”
“安自己罷了。狗皮披太長時間要撕不掉的。”保長猶豫了一下,阿手說的未必不是他的噩夢。但他立刻恢復了,他來這裡是傷害別人而不是被別人傷害:“殺了同袍,可又了朋友。不知道你是個這麼會朋友的人嘛。”阿手沒有去看零,那隻會給零帶來災禍:“什麼朋友?你我是得上朋友的人嗎?”
“這裡人都是要死的,所以我不怕搞錯。”他指了下零,用語又說了一句。
“他什麼都不是!就是個臭老百姓1阿手說。
但是零站了起來,他沒等那幾個軍過來拉扯,他和阿手擁抱了一下,阿手被動地接受著那個生硬的擁抱,他覺到什麼東西落進了自己的口袋。零在他的耳邊輕聲說:“接著挖。”阿手怔了一下,那三字把他從崩潰和放棄的邊沿拉了回來。零起身,被軍綁在繩端的第一個。他看著阿手,阿手在發抖,不是害怕,是憤怒。
在零的目光下,阿手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一串繩子又拴走了五個人,零走在第一個,他出門時幾乎沒再回望。麻怪呆呆地看著。
保長在出門前疑惑地回望了一眼,他並不覺得勝利,因為阿手紋絲不動地坐在那裡,他沒垮,像塊石頭。
阿手看著門關上,他開始去摸自己的口袋,零臨走時在那裡進了東西,一塊斷裂的鐵片,是較大的那塊,曾經的鏽跡已經在漫長的磨礪中去盡,持握的一端帶著斑斑的血跡。阿手挪開了身子,看著零掏出的,這是個奇蹟,但不足以讓他們逃生。他看著手上的鐵片,再看著零用了一個晝夜掏出來的小小空間,彷彿零還擁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耳邊輕聲地說:“接著挖。”他深深了口氣,開始延續零的挖掘。
走到一片林子裡。零被推得猛撞在樹幹上,撞破了後腦。一沾血的繩子勒了上來,將他的脖子死勒在樹上,用力收緊,零頓時無法呼。然後那繩子在他身上繞圈,他的手被拉到樹後打了死結。零沒有反抗,他仍看著腳下,任憑樹後的軍那樣用力,腳下綠的草葉間過紅的血水。槍托毆擊在腹間,零張開了嘴,一塊血淋淋的破布進了嘴裡。當一個本兵從他腳下站起來時,零已經被勒在樹幹上了,繩索深陷入他的肌理,他唯一能做的是張合被勒在樹後的手掌。零在那樣的捆綁中被迫仰望著天空,窒息產生的淚水讓他眼裡的天空一片模糊。
這片樹林很密,樹幹上參差地綁著人,絕大部分是死人,而且是死了很久的人。昨天一早被拉出去的阿忠被綁在離零不遠的一棵樹上,早已死了,開膛破肚的軀體被繁密的枝葉擋住了,只能看到從枝葉間瞪出來的眼睛和臉。
一個軍從樹叢裡滾爬出來,他很狼狽,身上濺滿了血,臉成了徹底的紅,不停地嘔吐。身後跟出來的老兵邊打邊罵:“蠢豬!才刺死一個就成了這樣!我殺了七個,血濺到我了嗎?”捱打的傢伙絕無還手和頂嘴的勇氣,沒爬起來便向他的同僚下跪磕頭。然後,被踢打繼續走出樹林。
綁零的幾個本兵在嬉笑,直到有一個摔了菸頭:“工作!讓我們嚇死這些新來的豬玀1他們開始將枝葉密密地覆在零的身上,將他完完全全地隱蔽起來,這是一次叢林環境的刺刀訓練。
零已經成了一個被隱蔽在一叢枝葉後等死的人。他神志昏沉地看著天空,也許他會在被軍找到並刺死前先窒息而死。他的手指拼命動著,想夠到自己的衣袋,但仍差了那麼寸許。幾個綁他的本兵向林子深處遠去,零被綁在樹後的手拼命在掙動。他終於能觸碰到衣袋,但掙出來的那點鬆動不夠他摸到袋口。一個沉重而嘶啞的息聲,零可能已經意識不到這像被勒死一樣的聲音來自他自己,他狂亂而無力地觸碰著自己的口袋想掏到裡邊的東西。破衣服有破衣服的好處,他的手指碰到了衣袋上的一個小。零靜了下來,他小心翼翼地將手指鉤住了那個破,小心但用力地拉扯,一點點讓那個破擴大。
樹林外響起了停車和下車的聲音。一隊歪瓜裂棗的本新兵在林外集合。
軍軍官在下著命令:“三浦、大藪、柴田是第一隊。出來時我要看到你們槍刺上的血!不要耍滑頭,我分得清死人和活人的血。”
“是1回答很雄壯,但人已嚇得夠嗆,三個人挨挨擦擦地進樹林。
一塊小小的鐵片滑進零的指縫。零息,靠著從喉管縫隙裡進來的那些微空氣,零清醒了一下,然後開始割綁手的繩子。他割得艱難之極。
那幾名軍新兵摸了進來,緊張,害怕,全無必要的大幅動作,樹上綁的死人絕不會襲擊他們,但是幾乎嚇死了他們。一個軍在半天莫名其妙的哇呀大叫後猛刺著一具樹上的軀體,拔出刺刀,逃跑一樣的後退,撞在身後的樹上,再摔在地上,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說不清他是哭還是笑:“大藪,我殺了一個1被他叫到的大藪拔開枝葉看了看就嘔吐起來:“得了,他早就死了1殺了死人的傢伙傳染了大藪的嘔吐,他兩個吐做了一堆。另一個比他倆看起來更老到也要陰沉,他陰惻惻地看了那兩人一眼,走向樹林深處。他在林間走著,死人看多了就會麻木,他已經麻木,那雙麻木的眼睛裡漸漸浮起一種東西,那叫殺心。他忽然站住,聽著什麼。重的息聲。他轉身,走向樹叢,用刺刀將枝葉一點點挑開,息聲變得響亮了。那名軍猛退了一步,他看見的內容讓他扔掉了槍,掉頭狂奔,這種逃跑只是兩步,當他意識到他看到的傷害不了他時,他就站住,然後回來,他撿起他的槍,看著枝叢裡,他忽然浮現的笑容像是肌搐,然後他擺出一個平刺的姿勢。
瀕死的零望著陰沉的天際,艱難地割著繩索,息著。
那名軍用刺刀對著他挑開了枝叢,聽到重重的息聲。
零仍以那個要命的姿勢被綁著,也被勒著。他切割著綁他的繩索,每進一口氣都像是最後一口氣。
荷槍實彈、雪亮的刺刀、隨時可以擊發的步槍都讓那名軍覺得自己的強大,而他面對的只是一名清晨和零一塊被拴出來的囚徒,像零一樣被綁著,嘴被著,只能通過鼻孔呼出濃重的息聲。那名軍發出一聲怪叫,刀,出刀,攪動。他聽著息成為一種被住的嘶吼。另一名本兵喊:“三浦,讓我刺一刀,要不川崎軍曹會殺了我的。”
“男人要靠自己。”被叫做三浦的本兵迅速將刺刀刺入囚徒的心臟,然後顛顛地跑開。另兩名本兵在他身後咒罵:“還有四個,我們只要找那四個。”被切割的繩子終於鬆垮斷落,零那隻用來割繩子的手也終於得到了自由,他掏出在嘴裡的破布,拼命將勒住脖子的繩索拉寬鬆一點。零劫後餘生,用盡全力地長進一口空氣,他動地望著樹葉遮掩的天空,第一次發現空氣是如此寶貴。一聲被住的嘶吼在附近響起。零趕緊去割綁著另一隻手的繩子,忙中出亂,他的工具掉在腳下。零努力了一下,立刻發現再也夠不到它。他沒法解開綁著他的繩子,繩結都打在樹後,而且都是死結。從枝葉裡看出去,一隻軍的大頭皮鞋已經踩在小徑上,零不再動了。
軍三浦在林中躡步而行,刀尖上的血滴在地上。每一叢樹枝都要被他用槍刺細細挑過,這傢伙已經迅速熱愛上了這種遊戲。他窺見了某處樹叢裡出的一片衣角。微笑,躡行,一點點挑開枝葉,像是阿里巴巴發現了財寶。他直接撞上了阿忠瞪著的眼睛,三浦驚叫一聲,倒退了幾步,絆倒在小徑上,狠狠地啐了一口,伴之以無聲的咒罵之後,他注意到身後的草叢。零被綁他的人遮得很嚴實,但樹周的草叢都被踩倒了,這實在是暴了一切。壯了壯膽,三浦再度出擊。槍刺一點點拔開枝叢,顯現出枝叢後的零。他的臉上出明顯的失望表情。零被綁著的脖頸之上,頭顱低垂,他看起來像是早就死了。三浦疑惑地端詳著零,因為沒能在零身上發現像別的屍體那樣明顯的傷痕,他把刀尖扎進了零的腿上,擰轉。零低垂著頭,看著在自己肌裡活動的刺刀,他沒有動彈,但是從傷口裡出來的血讓那傢伙更疑惑,他湊近了,想看清這個還會血的死人。零唯一自由的那隻手一下叉住了他的脖頸,收緊,零抬起了頭。三浦瞪著那雙憤怒到快要爆炸的眼睛嚇得崩潰,一團跡迅速在那傢伙褲襠間擴大,他開始鬼叫,狂掙。零用一隻手本不可能抓住他,他掙脫了,在不成語句的號叫中跑上出林的小徑,一頭撞上了兩名同伴。那傢伙換了個方向狂奔,直到一頭撞上了綁在另一棵樹上的死人,暈倒。
零在苦笑。那傢伙的槍就扔在樹下,可他仍然不可能夠到。兩個比較謹慎的傢伙正向他這禍源接近,隨著那兩位到來的還有兩支上好的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