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卅年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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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人也和趙永忠一樣,同世上的因緣太過奇妙。『≤,前一刻,他們還蜷縮在茶水攤裡那並不是很寬敞的走廊上,因為憂慮生計而久久不能入睡。下一刻,就見給予了他們諸多幫助的楊氏跑來抱著楊老太爺痛哭涕。在他們還沒搞清楚狀況前,就被熱情的姜家人簇擁進了敞明的廳堂裡,楊老太爺更是被請到了上座。
身處一片燈火通明中,聽著口齒伶俐的姜月娥代哽咽難言的楊氏訴說往事,楊家人覺得一切都恍如隔世。
良久,終於明白過來的楊老爺子忍不住嚎啕大哭,連帶著稍稍平復的楊氏也再一次心情盪起來。一時間,這對時隔三十年才得以重逢的父女喜極而泣,抱頭痛哭。
經過兩家人的再三勸解,又過了好一會兒,父女二人才漸漸止住了淚水。
“爹,我哥和我弟,他們…”楊氏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當年楊氏的家鄉遭受了百年一遇的洪災,無數人離失所,楊氏一家五口也被迫離鄉逃荒。
沒走多久,楊氏的孃親就因產後失調而離世,留下了楊氏尚在襁褓中的弟弟。
當時楊家除了楊氏五大三的父兄外,就只有楊氏這個小丫頭。無奈之下,就只得由尚未及笄的她擔負起照料弟弟的職責。
一路上,楊氏為了養活弟弟,豁出臉面去向哺育著孩子的婦人討要水。實在要不到,就把收集來的山栗子嚼碎了餵給弟弟吃。哪怕是有段時間,楊家陷入了山窮水盡的境地,都不得不啃樹皮了,楊氏也不肯吃掉弟弟的口糧,堅持要將生的機會留給弟弟。
而後,楊家人好不容易脫離絕境,逃到了相對富庶一些的靜海縣。誰知沒過多久,楊氏的弟弟又得了重病。眼看弟弟因為得不到治療,氣息一天比一天微弱。嘴都泛起了白皮,愛弟心切的楊氏主動向父親提出賣身換錢給弟弟治病,才有了三十年前的那一出。
即使多少年過去了,楊氏還始終惦記著當年她拼死撫養的那個孩子。此時。她看到了哥哥的家人,卻不見哥哥的蹤影,她知道哥哥多半不在了。那弟弟呢?弟弟的家人呢?怎麼一個都不見?難道弟弟沒能活到成年?甚至說,她當年的賣身錢沒能換回弟弟的命,弟弟當時就…
見公爹霎時間鐵青了一張臉。久久不答楊氏的話,楊氏的大嫂廖氏哽咽著代為回答道:“孩子他爹已經過世好幾年了,小叔他、他…”楊老太爺打斷大兒媳,悲道:“死了,早死了!榮娘,你就當從沒有過他們一家人吧!”一旁的楊久平見狀,張了張口,剛想要說些啥,卻被楊老太爺嚴厲的目光所阻止,只得低下頭去一言不。
姜氏見楊氏乍聞兩個至親的死訊。頓時臉煞白,忙轉移她孃的視線道:“娘,外公年紀那麼大了,又在外面受了那麼多苦,可得好好調理調理。”話到這兒,姜氏又轉頭看了看裹在棉被裡的何氏,提醒她娘道:“表嫂才生完孩子,還在月子裡呢,得趕緊尋個暖和的屋子讓她養著。你看,這會兒都這麼晚了。還是趕緊讓外公他們歇息吧!”楊氏一聽,覺得大閨女說的很有道理。
剛算了算,她爹今年應該是六十五歲,可這會兒看上去七十都不止了。蒼老得連她這個親生女兒都沒能認出來。她爹苦了一輩子,到頭來竟還要經受白人送黑人的悲痛。唉,如今哥哥和弟弟都不在了,就讓她這個做閨女的來儘儘孝心,讓她爹享享清福才是。
再一看何氏,雖然楊氏沒怎麼和這個侄兒媳婦相處過。也就談不上有啥情。但楊氏雖然出嫁已久,卻依然極為重視孃家香火的傳承,而何氏昨兒剛生下楊家這一輩唯一的男丁,楊氏絕不會怠慢了她。
於是楊氏用衣袖抹了抹眼淚,強打起神來吩咐道:“月娥,這幾你就和爹孃一起睡,把西廂讓出來給你外公他們住。等過幾你姐夫一家去了縣城,東廂空出來了,你再搬回去。”姜月娥聞言不遲疑了一下,不過很快就笑著點頭道:“好嘞,我這就回西廂收拾,再往炕上添幾條棉被。”姜家新蓋的房子同老趙家構造一樣,用作臥室的房間分別有上房東屋、上房西屋和東西廂房。東屋裡住著姜老爺子夫婦,西屋裡住著姜華一家,西廂房供姜月娥獨住,而東廂房則借給了趙永忠他們住。
也許有人會覺得很奇怪,當初趙四娘姐妹倆不是咋呼咋呼的,總說要給自家建一套規模遠老趙家的大宅子嗎?這都幾個月過去了,房子早就該蓋好了吧?那他們怎麼還寄居在姜家呢?
原來當初趙四娘確實是這麼打算過,她甚至連圖紙都畫好了。不過在動工前夕,趙四娘又起了興辦作坊的念頭,於是她大筆一揮,直接在選定的地基上將原先的住房改造成了食品加工車間。
至於她家的新房,本打算建完作坊後擇地再建的,可拖著拖著趙四娘又生出去城裡展的新想法。考慮到即便新房建好了,自家一年也住不上幾天,還不如不蓋。就算往後要回來探親,到那時直接蹭姜家的屋子住就是了。
於是沒有住房的趙永忠他們就一直暫住在姜家的東廂房裡,而趙四娘則堅持一個人住在趙家鋪的後院裡,誰勸都不聽。
“外婆,太爺爺一家有六口人呢,怎麼也得住兩間屋子不是?雖說咱家東西廂房都格成了兩小間,可小姨一直住在西廂的南屋裡,那兒的北屋還從來沒人住過。就算這會兒把北屋打掃乾淨了,裡面也得很,實在不適合住人。依我看,還是讓外公他們直接住東廂吧!反正這幾天我爹孃都已經把東廂房裡頭的東西收拾好了,這會兒咱家幾個人立馬就可以提上行李,上作坊那兒住兩天,方便得很!”趙四娘提議道。
姜家東廂的兩小間屋子都沒空著,分別住著趙永忠夫婦和趙三娘姐弟仨。比起西廂來說,東廂確實比較合適。尤其是楊家人這種病痛纏身的,確實應該住在採光更好的東廂裡。
事實上,這一點楊氏也考慮到了。她原就打算等趙四孃家走後,讓楊家人再從西廂搬進空出來的東廂裡。
不過。那是趙四孃家走後的打算,此刻楊氏無論如何也不能開口讓他們騰出東廂來。畢竟總不能為了安置她爹,就把女婿一家給趕走吧?
故而,即使是趙四娘說出了上述那番話,楊氏還是打算搖頭拒絕。
不過。趙四娘並沒有給楊氏拒絕的機會,說完就拉著姜氏和趙三娘去東廂提行李了。
姜月娥方才那片刻的猶豫,別人或許沒注意到,趙四娘卻看得分明。
將心比心,如果換做自己,趙四娘也不願意將她的閨房讓出來,給些並不怎麼悉的親戚住,特別是,那些親戚當中還有個正當盛年的表兄。
儘管姜家灘的人普遍厚道,應當不至於傳出什麼閒話。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最近姜家正想著給姜月娥說一門好親事,始終對人持著懷疑態度的趙四娘可不想在這關鍵的時刻出什麼岔子。因而,哪怕是讓自家人搬去作坊裡擠一擠,趙四娘也要保證姜月娥的閨房不被“徵用”
“這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楊老太爺看著素未謀面的外孫女一家,居然為了給他們騰房子,不得不連夜搬家,心裡極為過意不去,連連擺手拒絕。
其實,楊老太爺雖然千里迢迢過來尋親。可他從未想過要來投靠閨女——賣閨女的他哪來這個臉啊!而且在他想來,身為漁家媳婦的閨女過得再好又能好到哪兒去呢?一無所有的自己跑去相認只會連累她,讓她為難罷了。
故而,楊老太爺只是懷抱著無限內疚。想在臨死之前再見閨女一眼,遠遠地,偷偷地。
可他萬萬沒想到,閨女居然過上了這麼好的子。
今兒他倚坐在茶水攤裡,聽進來歇腳的人說過,隔壁那家很大的飯館就是她女婿帶著她家合開的。而茶水攤後面的養鴨場。不遠處的大作坊,也全是她女婿家的。這得是多大的家業啊!閨女家能有個這麼能幹的女婿,實在是前世修來的造化。
不過,閨女家過得再好,那也是閨女家的本事,他這個做爹爹的從未幫襯過她一把,可不能再給她拖後腿了。如今要是為了給自家安排住處,走了閨女的女婿一家,讓他們兩家生了分可怎麼辦?
使不得,這種對不住閨女的事兒,他已經幹過一次,萬萬不能再幹!
就在楊老太爺堅持說,他這一輩子最好也就住過泥屋,如今要是能讓他在堂屋裡打個地鋪,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廂房啥的,他反倒住不慣。
後來還是趙永忠在趙四孃的再三暗示下,笨嘴笨舌地說了一大堆好話,才把老人家給勸住了。
趙永忠表示,拍馬啥的,太累人了!
不過當他現丈母孃看他的目光柔和了許多時,暗地想道,辛苦歸辛苦,拍拍也蠻值的。
趙永忠這人的情,說得難聽些,就是要別人一鞭他才肯往前走一步。
然而這回,沒等家人提醒,第二天趙永忠就趁著提貨的空檔,主動自覺地把申大夫給請了回來。
不僅是給楊老太爺,忽然會來事兒的趙永忠還讓申大夫給楊家每個人都仔細診了一回。
如同料想的一樣,整個楊家上下身體狀況都極度糟糕,甚至連楊久平這個看上去很強健的青壯年,“可能是路上吃了太多苦,傷了身子的本。這陣子可得好好調養調養,否則怕是會折了壽數。”申大夫如是說。
不管申大夫說啥,全程陪同的趙永忠都如同小雞啄米一般,不住點頭。並且趙永忠再三強調說,生了病就得看,讓申大夫不用顧忌藥錢儘管開藥,所有藥費都有他來承擔。
趙永忠會這樣做,不可否認是有討好楊氏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他素來秉持滴水恩當湧泉報的信念,想要藉此好好報答姜家。
想當初姜家為了給趙四娘看病,不惜傾家蕩產,甚至連最後的救命錢都掏了出來。即便最後趙四娘並未花那些錢,可這份恩義忠厚的趙永忠一直銘記於心。
如今姜家的境況一比一好,而自家又要搬走了,恩的趙永忠眼瞅著接著報答的機會越來越少,很是過意不去——儘管姜家就是自家帶起來的,或許在平常人眼裡再大的恩情也算報完了。可趙永忠不這麼認為,他覺得姜家出手要救的人,比他生命還要珍貴,還要珍貴太多,這份恩情值得他一生銘記,一生補報。
就在這時,楊氏的家人橫空出現,這突如其來的機會趙永忠當然想要牢牢抓住了。
不過,正如前面所說,姜家的家境今非昔比,儘管此次需要醫治的病人較多,但也不會讓他家很吃力,他家完全能負擔得起。因而姜老爺子謝過了女婿的好意,堅持由自家支付了診費和藥費。但是趙永忠的仁義,姜家和楊家的每個人都記在了心裡。
趙四娘見狀,不由得為老爹今天的表現點了十二個贊,但在同時她又在心裡腹誹道,早就猜到外公家不會讓你代付醫藥費了啦!要真讓你付,如今口袋空空的你付的出來嗎?
一想到這兒,趙四娘不眉頭微蹙。
倒不是心疼趙永忠被老趙家當冤大頭訛走的那些冤枉錢,而是對趙老爺子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態度到煩心。
如果說前幾趙老爺子顯得那麼和藹可親是看在銀子的份上,那麼這兩他沒事兒就往鎮上豆腐坊跑,繼續扮演慈父又是圖個什麼呢?
沒錯,意有所圖——趙老爺子這種無利不起早的貨絕對是有所圖謀,而且所圖不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