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另有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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騾車上了官道還沒多久,趙永忠估摸著已經脫離了楊氏等人的視線,就把車停下,扭過身來同趙四娘商量道:“照理說,這事兒我不應該再管。{首發}可剛才我都已經答應了你爺,說好要去縣衙撤狀子…”趙四娘心裡很清楚剛剛趙永忠會拒絕替趙成藍支付贖罪銀,固然是因為真的惱恨了她,可一向優柔寡斷的他會表現得那麼堅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於楊氏等人的施壓,並非是完全出自他的本意。正是考慮到這一點,趙四娘才會對他進行了那一番敲打。
原以為取得了極好的效果,結果…唉,習慣一旦養成就真的很難改掉呀!
趙四娘心裡嘆了一口氣,正要說話,同行的趙元娘卻搶著說道:“三叔,這事兒先不能急,還是等咱們去鎮上打聽清楚了再說。先前事發突然,就從咱爺的話裡揪出了兩個漏。可如今細想下來,只怕這宗官司裡還藏著其他貓膩。”趙永忠忙道:“何必多費工夫去打聽呢?你爺雖然沒全說實話,可你大姑被關進大牢這事兒肯定假不了,正等著人去救呢!”可能是意識趙四娘揶揄的目光,趙永忠臉上一紅,壓低聲音道:“是,她確實不是個東西,被判打一百大板是她活該!可、可我和她好歹兄妹一場,我這心裡、心裡多少還有點兒不落忍。可光…那個罪就夠她受的了,要不咱們這回就放過她吧?”擔心趙四娘她們還是不肯答應,趙永忠又央求道:“她那贖罪銀咱們肯定是不會替她出的,咱就、就去把狀子撤了,好歹讓她少挨幾板吧!”在所有的親人當中,趙四娘最喜歡的就是這個濫好人的老爹,聽他都這麼央求了,她那剛硬的心腸終是有所軟化。再加上她估摸著這回多半不死趙成藍,也就樂於送個安心給她爹,就想要應承下來。
不過趙元娘又一次先於趙四娘說話,只聽她溫聲道:“三叔,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其實,不是我不讓你去,是怕你去了也白去。雖然不是很確定,可我在想蘇記商行主動為你們出頭,應當是出於一片好意。而蘇記順風順水地做了這麼多年生意,肯定是很瞭解律法的。既然如此,蘇記為了避免讓你們吃虧,就不太可能以你家的名義去狀告趙成藍…”
“這話怎麼說?”趙四娘迫不及待地問道。相比起趙成藍的生死,趙四娘更加關心蘇記商行對自家的真實態度。
趙元娘解釋道:“咱們大燕國的律法不但有‘大義滅親’,還有‘親親相隱’。除了像謀逆之類的重罪必須告發外,律法並不是很鼓勵‘告親’。《大燕律》裡就明文規定,‘證親有罪,先杖二十’。也就是說不管你所告發的親人是否真的有罪,只要你告了他,就必須要先吃二十殺威。”
“什麼?這還讓不讓人講理了?這個《大燕律》是誰寫的?實在太坑了!”趙四娘這個法盲一聽,登時咋呼了起來。
趙元娘深深地看了趙四娘一眼,心中暗道:那是孝章太子由主持編纂的。想到那位仁厚純孝的先太子,再看看忠厚老實的趙永忠,趙元娘覺得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竟有些共通之處。
不過趙元娘卻不打算在趙四娘面前過早地提起那位殿下,繼續先前的話題說道:“而今對趙成藍的判決都下來了,你們家並沒有受罰,這就證明顧慮周全的蘇記為了不讓你家承受那二十殺威,遞狀子的時候確實沒把你家作為原告。”趙四娘聞言,還是對蘇記商行的態度存疑,沉道:“倒也不一定是蘇記顧慮周全,處處為咱家著想。其實趙家鋪雖是咱家和我外公家兩家人合開的鋪子,可在官府登記時我卻把它記在了我外公一人名下。蘇記替趙家鋪狀告趙成藍,也就是以我外公的名義告她,咱們原本就不用吃那二十下。”說到這兒,趙四娘揚聲道:“爹,這可咋好呢?要撤狀子得讓外公去才行呢!”趙永忠登時語。他敢厚著臉皮跟趙四娘提,卻絕不敢和他老丈人說呀!要是他不怕死敢在眾人面前漏半點兒口風,他的岳母大人就敢撕爛了他。
“這、這,要不四娘你去勸勸你外公?”趙永忠不死心,覥著臉求趙四娘道。
趙四娘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趙永忠咳嗽一聲,不敢再說。
還是趙元娘厚道,忙道:“按律來說,犯罪者,當判八十,有夫之婦,再加二十,很顯然趙成藍就屬於該挨一百大板的那一類。這麼一想,趙成藍並沒有因為在三叔家聚眾鬧事而受到懲處。就算讓姜爺爺跑去縣衙撤訴,她那一百大板也不會少。”趙四娘奇道:“咦?按理說,難道不該是先就聚眾鬧事對趙成藍進行調查和審問,然後才發現她和人通姦的嗎?怎麼通姦罪都判了,卻不對聚眾鬧事進行懲處?莫非知縣收了老趙家或是溫家的好處?那也不對呀,真拿了好處又怎麼會判趙成藍一百大板?”趙元娘也很是不解道:“咱們這位縣尊大人因著孝…因著些緣故,近幾年來行事極為小心翼翼,就怕一個不慎被人抓住把柄。如今的他不太可能收受賄賂違律輕判。
“我更納悶兒的是,以他的處境,更不可能做出原告不到就把被告給判了的事兒來。知縣這麼做等於是把把柄遞到對頭手上,等著被人參。
“總之,這裡頭實在太過蹊蹺,我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要是咱們都沒打聽清狀況,就貿貿然地去沾惹這宗官司,一不小心中了老趙家的圈套可就不妙了。畢竟就如今而言,一個小小的縣衙還不是咱們能惹得起的。所以說,三叔,咱們還是把整件事兒的來龍去脈徹底明白後再決定怎麼辦吧!”趙永忠聽了這番勸,覺得趙元娘說得頗有道理。再加上他也明白,就算他一意孤行跑去縣衙沒啥用,也就不再堅持去撤狀子了。不過他還是很好奇,問道:“元娘,你咋對律法這麼悉呢?說起來頭頭是道的。”
“呃…”趙元娘一時語,正要編套說辭,趙四娘卻替她答道:“元娘姐有個當知縣的舅舅,她懂一點兒律法這有什麼好稀奇的?”
“喔,是這樣呀。”這套說辭別人或許是很難相信的,可出自他最信任的小閨女之口,趙永忠立刻就信了。
於是趙永忠也不再追問,當即轉過身去,專心趕著騾車向鎮上行去。rs